第十回 女子還是要規矩矜持一點的好
霍成蕭望向亭亭而立鎮定自若的蘇念安,玩弄著玉杯的手也停了動作。
「首先,這位仁兄所提到市面上的雜書太多,以至於當朝文生無法專心發表古學詩書見解和註釋,那小女姑且將這原由分為兩種,一種是因為詩書見解的書籍出版銷量不佳,因此埋沒了一些文生,使得這些文生生出了懷才不遇的抑鬱心結不再繼續寫作,但其實諸位並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明珠蒙塵,還是實力本身就不夠呢?就算真的東鶴禁了話本小說,這些文生的作品,讀者們真的肯買賬嗎?」
「第二種原因,話本小說太多,導致許多學子不看古文經典?這個說法就更不靠譜了,那勾欄瓦舍的浪蕩公子們素來就不愛看書,就算沒有話本小說,也不大可能會去看古文經典吧?那些潛心鑽研好讀書的才子們,怕是本來就不看話本小說。」
蘇念安盯著那位臉色極差的文生,繼續說道:「天下之書,都是創作者嘔心瀝血寫出來的,本身並沒有什麼高低之分。所謂的古文經典實則也都是歷史沉澱出來的佳作,也就根本無懼於市面上的小說話本。
「再說了,仁兄怎麼就斷定如今的話本小說都是淺薄之作呢?近日小女看了一本《搜妖記》,裡面的妖魔其實都引自《山海經》,引經據典內容很紮實,讓人記憶也很深刻,敢問這位仁兄熟讀過《山海經》嗎?你所讀之書,怕是還沒有一些藏名的筆者豐富。」
蘇念安說了這一串話,其實還沒說完,她其實還想從經濟人文和未來發展上再說一說,但眼見著那幾位文生和蘇福生臉色已經很差了,她便停下來了,環視了廳堂一圈道:「小女所想便是這些了,諸位聽了一笑便罷。」
只聽著瑞王哈哈大笑了兩聲,他那雙好看的鳳眼看著蘇念安,聲音低沉,意味深長的道了句:「蘇姑娘的思辯才能真是不錯,你若是個男子,明年春闈的殿試必有你一份。」
說完,又看向端正恭敬的嚴景止,道了句:「景止,你這門下客,著實不錯。」
嚴景止雙手作揖,說道:「殿下謬讚。」
蘇念安這才放鬆下來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果子吃起來,她裝作無意的看向霍成蕭,只見他喝著玉杯中的酒,凸出的喉結一滾一滾的,著實性感的很。
她要找的藝人,一定要按著霍成蕭這種顏值氣質檔次來找。
接下來的書會依舊是文生高談論闊,但瑞王已經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了,蘇念安則是將前桌果盤裡的葡萄都吃完了,正巧便聽著瑞王道了句:「今日便到這兒吧,本王有些乏了——福生,聽聞你家養了幾隻虎皮鸚鵡,帶本王去瞧瞧吧。」
宋福生一聽,喜笑顏開的道:「是是是,在下這就帶殿下前去!」
廳堂里此刻便鬆散下來,蘇念安一不小心就打了個嗝,她眼瞧著霍成蕭悄然離開了,竟然不跟著瑞王。
前桌的嚴景止起身走到蘇念安跟前,神色晦暗不明,看著精神也不大好,他手裡拿了一本書,是嶄新的,蘇念安看到上面「金玉良緣」四個大字,登時笑了起來,不客氣的拿過來翻看著,還有刻印的油墨香。
嚴景止瞧著她欣喜快活的樣子,只低聲道了句:「蘇姑娘,校對排版印刷比原先要快許多,已經印刷出了幾本,過一段時日,各印刷機構就能分發運到書鋪了。」
蘇念安咧著嘴笑:「嚴編撰費心了,賣得好我請你喝酒!」
嚴景止又道,「瞧蘇姑娘這麼開心,你真當瑞王殿下方才是在誇你?」
蘇念安奇怪,「不然呢?」
「殿下那是場面話,他說你若是男子明年春闈都可殿試,潛意是說你一介女子搬弄墨水,不遵守女子本分。」
蘇念安輕笑,「隨便旁人怎麼說,我想怎麼說話就怎麼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不殺人偷盜,律法鐵條焉能把我如何?」
她仰著頭瞧他,見他清秀的一張臉蒼白憔悴,眼窩下還有些黑,怕是沒休息好,且他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嚴編撰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嘛?直說無妨。」
嚴景止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蘇念安,喉結動了動,卻只說了句:「蘇姑娘今日若沒什麼特別緊要的事,還是儘早回家吧……瞧著今日稍晚一會,會下雨呢。」
蘇念安愣了愣,只是「哦」了一聲,道,「小女謝過嚴編撰提醒了。」
*
蘇念安步子有些快,回到茶宴的地方,瞧著櫻桃正在門口張望,櫻桃一瞧見蘇念安,便焦急道:「小姐你去哪裡了?裡面劉姑娘和宋姑娘都說你去隔壁書會上偷窺男子,還藉機出風頭,想攀上瑞王殿下和霍局長呢!」
蘇念安皺著眉,點頭道:「我曉得了,我這就進去——不過櫻桃,你先遣小廝回府里問問,我爹爹可回來呢?若是沒回來,讓小廝帶著些茶點去鶴鳴書局探一探。」
櫻桃疑惑,但看蘇念安一臉嚴肅,便忙去安排了。
蘇念安雙腳剛跨過院子,便聽到劉蓉那尖尖的聲音道:「呦,咱們鶴都的女才子終於回來了?手裡拿的什麼?是著作啊!快讓我們也欣賞欣賞,好也回家學著寫寫,以後書會上也能在霍大人和各位編撰面前夸夸其談呢!」
看來茶宴已然結束了,各位夫人已經去話家常了,剩下年輕的姑娘們倒像是故意在這等著蘇念安。
劉蓉身旁站著那位一身紫服的芸鵲公主,她雖個頭有些小,站在劉蓉身邊卻還是讓人難以忽視的耀眼奪目,只見芸鵲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蘇念安,問道:「《金玉良緣》那本書是你寫的?」
蘇念安道:「正是。」
芸鵲公主面上有些不悅,又多瞧了兩眼蘇念安,只說了句:「女子還是要規矩矜持一點的好,蘇姐姐以後要注意些,霍哥哥不喜歡招搖的人。」
她眼珠子又轉了轉,似乎還是不太高興,便道,「你那麼會寫書,那回府以後就多寫幾本,每月我都要看到新書。」
寫了一本書就如此張狂的人,那就在家裡多寫幾本,看她還能寫出什麼花樣來,累一累她也是好的。
蘇念安低頭應了聲「是」,內里卻是心煩意亂。
芸鵲公主又說要去花園裡賞賞花,隨便逛一逛,一眾姑娘便也跟著去,等到庭院里空了,蘇念安倒是瞧見了她的堂姐驚慌失措的從迴廊里跑了過來,頭髮也有些凌亂,她瞧見蘇念安便哭泣道:「念安,尚書夫人說我娘親偷她的耳飾,將她扭送到衙府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