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誰也指望不上
蘇念安萬萬沒有料到,今日來永安伯爵府,居然能有這些事端出來。
羅芝琳只是一味的哭,蘇念安問清楚孫姨媽到底偷沒偷人家的耳飾,羅芝琳卻是含糊的說道,「娘親是路上看到有一隻純金耳飾,想著是掉在路上的,便撿了去,誰想到……是尚書夫人掉的……」
孫姨媽撿了去,被人瞧見了,正好尚書夫人差人找耳飾,就這樣被發現了,說她是偷也沒什麼不對了。
這一日也沒在永安伯爵府用膳,蘇念安便帶著羅芝琳先回了府,她坐在馬車上,馬車本就晃蕩,耳邊又是羅芝琳哭哭啼啼的聲音,她心更煩了,於是道了句,「行了別哭了,你這麼會哭怎麼不去演苦情戲啊?」
羅芝琳登時止住了哭,只是小聲嗚咽,小聲問道:「……什麼……什麼是苦情戲……嗚……」
蘇念安嘆氣,只想著快點回府,孫姨媽的事交給父親大人打點好了。
她還得費心去想著寫給芸鵲公主的那幾本小說呢。
*
回到蘇府的時候已是掌燈的時辰了,橙黃色的燈火下,蘇念安站在院子門口來回踱著步,心下更加不安,從昨日早晨開始的那種心慌又席捲而來。
蘇武全已經兩日沒回府了,派去鶴鳴書局查看的小廝還沒回來回話。
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終於有消息了。
蘇念安忙去前廳,羅芝琳聽聲也跟了過來,卻見氣氛低沉,小廝跪在前廳院子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兩位身穿官服的男子侯在那。
只聽那位身型厚重,年約四十歲的大人拱手道了句,「在下是鶴鳴書局監審部尚書寧毅,今日前來,是因著蘇侍郎的事,請蘇姑娘節哀……」
蘇念安一步一步的走到院子里,見著小廝身旁是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人,蓋著白布,那人身上都是濕的,也沾濕了白布。
初秋的夜只聽見凄慘的鴉鳴聲傳來,似乎是要割裂那黑壓壓的天際。
蘇念安伸出手,強壯鎮定的掀開那白布,見到那張往日親切溫和的臉,如今水腫蒼白,沒有一絲溫度的躺在那裡。她只覺得渾身冰冷,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有「嗡嗡」的幻聽感。
羅芝琳在見著那人,驚聲尖叫了聲「姨父——」之後便昏厥過去。
蘇念安將那白布又蓋了回去,起身時差點沒站穩倒了下去,櫻桃忙扶住,只見蘇念安眼圈紅紅的,盯著兩位大人道:「敢為兩位大人,我父親是因何亡故的呢?」
那位大人道:「近日監審部諸事繁忙,蘇侍郎昨晚因公事說是要夜宿在書局,但我們今早並未見著蘇侍郎,以為他又回府了,下午的時候你家小廝來書局說是送蘇侍郎糕點,我們這才發現原來蘇侍郎是消失了,於是在書局各處搜尋,在靜心湖中發現了蘇侍郎的屍體……撈上來時已經溺亡了。」
另外一個大人又道,「聽昨晚留宿書局的人說,蘇侍郎怕是晚上睡覺夢遊了,不小心跌到湖裡去的。意外之事,蘇姑娘也請節哀順變吧,蘇侍郎的後事,鶴鳴書局也會幫忙一起安頓。」
蘇念安才不會相信他們所說的話,這個世界的確會有意外身亡,但她總覺得蘇武全不是那種能不小心跌到湖裡的人,可她也真的不曉得有什麼別的原因,她對這個時代還不熟悉,對這些人也都不了解。
她只知道在這個時代,原身最親的爹爹意外身亡了,只剩下她蘇念安一人了。
……
蘇武全並沒有什麼親戚,好友多是官場上結實的,要說關係多麼要好也不盡然,靈堂設了三日,前來弔唁的也沒有多少,都是看著蘇府只剩了一個還未婚配的女兒,又聽聞這家的親戚孫姨媽現在還在衙門裡關著等著發配,只覺得落敗是必然的。
東鶴偷盜的罪名一旦落實,重則處以死刑,輕則也是要發配到蠻荒小島去流亡。
蘇念安自己都曉得,府里的下人悄默默的開始另謀出路了,有些還將府里的瓷器玉飾什麼的偷了出去典賣,真可謂是樹倒猢猻散。
嚴侯爺和嚴景止前來的那天,鶴都又下雨了,蘇念安跪在靈堂前面無表情的燒著紙,她的眼睛乾澀的已經流不出眼淚了,本以為自己是不會哭的,可是想到蘇武全這半年對自己百般寵愛和嬌慣,她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可能原身的主人也很是傷心,於是哭起來眼淚就剎不住,著了秋風,還得了風寒,聲音也啞著的。
嚴侯爺上了香,瞧著前一陣子還無憂無慮的姑娘如今面容哀愁,他只能寬慰道:「念安啊,節哀順變,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蘇念安道:「念安謝過侯爺。」
人死了就死了,她如今想的是怎麼把孫姨媽撈出來,好歹是她姨媽,但她沒有門路,在古代一頭霧水,根本不曉得怎麼撈人。
因此她便抬頭懇切的問道:「念安想求侯爺一件事,念安的姨媽在前幾日永安伯爵府的茶宴上不小心拾到了劉尚書夫人的耳飾,被誤會偷盜送進了衙門,嚴侯爺能幫個忙,和衙門的人說句話,放我姨媽出來嗎?」
她其實求了好幾個前來弔唁的大人了,但那些人都說自己人微言輕,沒有辦法。也對,尚書家怎麼可以得罪呢?
嚴侯爺聽聞,一臉愁容道:「念安,這種事情,你且等官府通傳吧,東鶴國法森嚴,豈是本侯說放人就能放人的?」
蘇念安聽了這話,便曉得原來蘇武全和嚴侯爺也不過是形式上的交際罷了,她咬了咬本就沒有血色的唇,低頭道:「念安明白了。」
嚴侯爺身後的嚴景止眉頭緊蹙,看著蘇念安才幾日不見,就憔悴消瘦了許多,一雙眼睛也沒有往日靈動,倒是沉甸甸的裝了很多心思。
嚴景止輕聲道:「蘇姑娘莫要過於悲愴傷了身子……」
蘇念安點頭:「謝過嚴大人關心。」
她神色淡淡,只盯著靈堂上的牌位,她想著既然誰也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砸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