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探深閨
「別怕，是我。」
蕭逝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出現竟能讓顧明珠嚇成這個樣子，連忙開口小聲安慰道，順便伸手輕輕撫摸著少女有些僵硬的背脊。
方才被強行捂住口鼻顯然讓少女想起了某些不堪的回憶，雖然記憶零星接近支離破碎，但顧明珠還記得那無力至極的感覺。
自己宛若一條飄蕩在大海的孤舟，連掌控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
不能動彈半分，更不能尖叫出聲……
只能宛如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摁在案板上無力的揉搓和翻滾，在那有些混亂的夜裡逐漸變得骯髒而破碎。
看著少女無助的顫抖著身子，死死咬緊了唇瓣，那用力之狠甚至能看到唇齒間的點點血跡，蕭逝著實有些慌了。
少年連忙掀開了自己的面巾，雙手摟著少女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的臉，一邊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顧明珠不住地發抖，半晌之後才看清楚，面前是那有些熟悉的少年。
少年今日換了一身夜行衣，那張蒙面的紗巾被隨意扔在地上，露出了美到妖冶的面容，那眉心一顆硃砂痣鮮紅如血，不是蕭逝又是誰？
「是你？」
少女低低的聲音宛若呢喃，似乎剛剛回過神的模樣，而那一頭的冷汗及慘白的臉色，更彰顯了她此時的脆弱。
蕭逝摸著懷中少女的手腳冰涼，連忙將人一把抱起來，少女感受到那一點溫暖，下意識的一把摟緊了那少年的脖子。
一身夜行衣的少年毫不客氣的闖入，大大咧咧地將人抱進了閨房中，直到將少女放在那張柔軟的床榻上時，顧明珠才猛地回過神。
「你……你闖進我房裡幹嘛？」
少女又急又怒，卻只能壓低了聲音，有些氣勢不足的威脅道，「你快離開，不然我叫人趕你出去了！」
大楚雖然民風開化，卻也沒有開放成這個樣子的，深更半夜一個男人出現在她閨房，若是被人發現，便是滿身張嘴也說不清了。
顧明珠前世便體會過悠悠眾口的侮辱，可不想這輩子再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蕭逝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見她終於緩過來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不過見她剛一回過神便趕自己走，少年的心中到底不爽。
下一刻，蕭逝便施施然在顧明珠的榻前坐了下來。
顧明珠：「.……」
「你想幹嘛？」
少女深知這位皇子的脾氣，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也只能軟了態度，有些無奈地開口問道。
蕭逝將手抱在胸前，他個子高挑，這樣坐下自然比顧明珠高了許多，此刻眉眼一挑，看著床上單薄的少女，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勢。
顧明珠對上他的目光到底有些不自在，連忙轉過頭避開。
「你是在裝傻？」
兩個人僵持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聽少年有些輕輕的開口，語聲裡帶了些不知名的情緒。
顧明珠聽不出他話語中的情緒，卻只覺腦子「轟」的一聲炸響，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地看向了蕭逝。
她明明裝得那樣好，朝夕相處的父母都未曾發現，他是怎麼看出來她裝傻的？
少女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生怕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卻只能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又不傻。」
蕭逝看著她的態度便猜出了兩分，若說之前是半信半疑的話，此刻已經完全確認了。
從顧明珠回京都以來，蕭逝就在默默的關注著少女的一切，她於長街大發脾氣，狠狠教訓了顧家二房那顧玲瓏一頓。
宮宴之時根本未曾中顧玲瓏使的絆子。
蕭逝明明記得前生，在顧玲瓏的設計下，她於祭祀大典鬧出了亂子，最終淪為眾人的笑柄，而他那次急匆匆地趕去，本就是打算為她抗下那麻煩。
然而她卻輕飄飄的將與相府千金的矛盾勾銷，反倒是又和顧玲瓏鬧了一場。
不過她本就有跋扈的名聲，那事也沒為她添什麼麻煩，反倒是顧玲瓏她爹，因為丟臉最近被皇帝斥罵了好幾回，這樁樁件件，若說明兒不是故意針對顧玲瓏，蕭逝說什麼都不信。
可她素來和顧玲瓏沒什麼矛盾，又有什麼必要刻意針對呢？
蕭逝左思右想卻也只有一個可能。
少女或許跟他一樣，是重生歸來的幽魂……
不然無法解釋今生種種與前世大相徑庭。
不錯，蕭逝重生了，在他前世閉上眼，於火堆中燃燒殆盡，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宮中大宴平北將軍及其家眷。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明兒那張如花的笑靨，可是黃粱一夢，老天爺彷彿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然而還沒等蕭逝開心太久，那一場宮宴卻發生了意外，顧明珠墜入了御花園的湖泊之中，從此傷了腦子，成為了一個痴兒。
蕭逝的心中惶恐極了，又痛苦極了，他本以為自己擁有補償一切的機會，卻沒想到這機會如鏡花水月，一戳便破碎不堪。
於是蕭逝便悄悄守在顧明珠身邊，本想護著她一世無憂，卻發現事情峰迴路轉，少女並非真的痴傻，一切都只是聰慧的明兒設下的計謀。
少年只覺大喜大悲，本想慢慢的守在少女的身邊，慢慢挑明自己的一切，然而虞瞳竟帶著他的明兒去相看婚事。
蕭逝這次是真的急了，經過那前世種種，他真的明白了失去的痛楚，此生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容忍明兒再嫁給別人。
因而當晚蕭逝便急匆匆地來到平北侯府，做了一回小賊翻牆而入，偷偷摸摸來到了顧明珠的院子，打算剖析自己的內心表白。
順便想解答心中那一點惴惴不安，明兒是不是同他一樣是重生歸來。
然而少年的願望顯然落空，顧明珠在聽到蕭逝戳穿她裝傻的謊言時便已經慌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差錯，更不知道多少人看出了她裝傻。
若是皇帝也知道.……
是不是意味著顧家又一次要遭到滅頂之災？
顧明珠深深地閉上了雙眼，再睜開雙眼時眸子里已是一片冷意，「你趕快離開，我不認識你，我最討厭你，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叫人了。」
叫不叫人蕭逝到底不在乎，但是顧明珠決絕的態度卻讓少年一怔。
討厭這兩個字明兒從前也說過，在自己要帶她走的時候，明兒指著自己破口大罵，曾經高貴的大家閨秀，氣急敗壞了卻什麼都能罵出口。
原來她一直都這樣討厭自己……
原來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蕭逝微微垂下頭，眸子里有些波濤洶湧，最終歸於平淡。
顧明珠心中惴惴，卻見那少年抬頭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那修長的手微微抬起，彷彿用盡了力氣想要靠近自己，卻在沒有觸碰到時便猛地縮回去。
蕭逝最終走了。
少女看著那空落落的窗戶，心中有些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