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情之所起
醉仙樓，桃花釀，一杯佳釀解千愁。
蕭逝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晃了晃手中見底的酒罈，隨手便將手中的陶瓷罈子一扔，只聽「啪」的一身，那罈子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地面上已經有許許多多的碎酒罈，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酒氣。
幾個貼身暗衛面面相覷的站在門口，根本不敢進去勸，那位爺脾氣古怪著呢，這時誰都不敢上去觸霉頭。
蕭逝大口大口的灌著辛辣的白酒，有刺激的液體淌進喉中，灼熱的感覺自胸膛燒到全身，少年才能覺得不是那麼痛苦。
顧明珠的話言猶在耳，縱然意識已經有些模糊，蕭逝還是記得少女那樣決絕的態度，與前世一般無二。
少年已經記不得自己喜歡了那個女孩兒多久。
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在蕭逝母後去世了多年之後，曾經尊貴無比的皇子，已經失去了庇護，連皇帝並不關心這個兒子的死活。
當小小的蕭逝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未央宮，以為自己會這樣孤獨的死去時。
有一個更小的糰子，偷偷摸摸的竄進了宮殿之中，那時的蕭逝並不想理會她，那糰子卻自來熟的扯著他的袖子，叫著哥哥。
蕭逝冷眼看著那糰子，那糰子看起來有些害怕，卻依舊沖他討好的微笑，便是那一個天真的不帶一絲污垢的笑容，成了蕭逝後來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後來平北侯慌慌張張的找來，蕭逝才知道，那小小的糰子迷了路，誤闖進了自己的未央宮，也知道了那個小糰子的名字，顧明珠。
掌上明珠。
這樣寓意的一個名字，一聽便知道這個糰子是家人手心的珍寶。
從那時開始，蕭逝便決定努力地活下去，後來遇上了柳隨風，得他的醫治，少年的身體一日日好了起來。
再一次見到糰子的時候，她已經長大了，約莫八九歲的少女，精緻得像觀音座下的童子。
蕭逝自己本就長得極好，平日里宮裡的太監宮娥都會誇讚二皇子絕色無雙，蕭逝從不在意，也不覺得一個人能好看到怎樣的地步。
可當見到那小姑娘時，蕭逝幾乎屏住了呼吸，再也移不開目光。
小姑娘眉眼彎彎，笑得靦腆又純真，可這次的笑容，卻再不是沖著他，蕭逝冷冷看著和小姑娘坐在一起的蕭啟。
那是他討厭的軟腳蝦弟弟，淑妃的兒子。
雖然背地裡蕭逝狠狠教訓了蕭啟，小姑娘卻和蕭啟走得越來越近，蕭逝每次都要故意的撞上兩個人，然後擠在兩個人中間。
直到，小姑娘長大了。
女子二八年華最是美好，及髻的日子，也是……可以嫁人的日子。
蕭逝終於等到了他呵護的小花長大成人，而在他準備前往平北侯府提親的那一天，卻也是小姑娘羞澀的答應嫁給蕭啟的那一天。
淑妃先蕭逝一步送去了聘禮，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看著剛失去母后的他。
蕭逝看著小姑娘欣喜又嬌羞的模樣，猶豫了許久還是沒能忍住，終於鼓足了勇氣，問她喜不喜歡蕭啟，她說，喜歡。
便是這兩個字，讓蕭逝徹底放棄了。
她喜歡的，他又怎麼能忍心破壞呢？
雖然蕭啟是個沒用的人，但架不住小姑娘真心誠意的喜歡，那樣羞澀又甜美的笑容，蕭逝只想永遠的呵護下去。
可是命運弄人，或者說有心人設計了一場惡毒的計謀。
蕭逝還記得懷中那溫暖的軀體，那纏綿得無以復加的極樂滋味，便是在那樣的一個夜晚過後，小姑娘的笑容徹底沒了。
明珠蒙塵。
蕭逝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可看到小姑娘那傷心絕望的模樣，又忍不住從心底里自我厭棄。
他是個罪人。
可同時蕭逝的心中卻滋生了一個極陰暗的想法，若是他的明兒從此能和蕭啟分道揚鑣，從此投入他的懷抱，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明兒的堂妹，顧玲瓏給他送來了一封信，信中詳述了他對明兒做過那骯髒的一切，並且指出明兒已經知道了一切。
蕭逝有些無措的登門，想跟他的小姑娘解釋些什麼。
小姑娘那時已經很憔悴了，蕭逝將曾經的戀慕和盤托出，最終卻只得到顧明珠冷漠到令人心驚的眼神，和一陣無情的辱罵。
蕭逝終於絕望了，原來無論怎樣，他的小姑娘，根本不曾愛他。
邊關戰禍又起，蕭逝最終離開了京都，遠赴北疆練兵，然而歸來之日，最終卻只能找回小姑娘殘缺不全的屍骨。
蕭逝這才知道，他的明兒，他的小姑娘最終被活活折磨死了。
皇帝病重，蕭啟已從太子晉陞為名正言順的儲君，曾經那個軟弱的弟弟有些高傲的站到了蕭逝面前，有些輕蔑的告訴他，明兒是被他賜死的。
或許蕭啟已經忘了，曾經被他欺負的恐懼。
而已近瘋狂地蕭逝重新讓他體會了一次這樣的恐懼，三尺青鋒，血濺五步，蕭逝一刀結果了這個素來懦弱無能的弟弟。
可是終究，他的明兒回不來了。
對於顧玲瓏，這個奪走了明兒一切的女人，蕭逝同樣不曾放過，只是掐斷她脖子之前，這個女人如毒蛇一般笑了，尖叫著說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後悔什麼呢？
蕭逝當時想，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大概是沒有早早向他的小姑娘表明心意。
在殺掉蕭啟和顧玲瓏之後，老皇帝自然瘋了一樣派人追捕他，可蕭逝卻並不打算逃，他在未央宮放了一把火，然後靜靜坐著在火光中喝了一壺酒。
任由老皇帝在殿門外哭嚎，蕭逝也不知道他是在心疼被燒毀的宮殿還是心疼自己，想來後者的可能性不大。
浮生如夢。
本以為會被一把火燒死，卻沒想到一朝醒轉，蕭逝又回到了更早之前。
蕭逝掂了掂手中的酒罈子，見又喝完便是順手扔掉，碎成一地瓷片，明明重來一次，他的明兒卻還是如從前般。
根本不可能接受他！
伸手胡亂探著，周圍卻再沒有一壇完好的酒，蕭逝只覺得頭疼欲裂，忍不住怒吼道，「酒呢？給爺拿酒！」
或許只有醇酒能撫平少年此刻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