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項明之辯，一封奏書
項明低著頭，看似默默承受劉宏的憤怒，但實際上，他人看不到的眼眸之中儘是冷漠。
他心如明鏡，雖解決了燒城的問題，但劉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現在的狀態看似憤怒，但實則是對方故意為之。
說到底，放火燒城乃是無奈之舉，可領兵馳援西域就算得上是違抗劉宏的命令。
為將者，不遵天子旨意，這是朝堂大忌，形同謀反。
雖然項明所為沒有那麼嚴重，卻也是禁忌之時，未經請示擅自發兵西域，劉宏自然會藉此機會發難。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秦正請求項明幫助之時項明會趁機拿捏，對於項明的條件也最終答應。那是因為對於一般武將來說，這種事情已經足以抵消掉大部分軍功，更遑論項明的特殊身份。
如果處理不好，並且劉宏真的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將項明革職乃至定罪，那麼他數年苦功都將毀於一旦。
不過，既然項明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麼就意味著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之法，雖然沒有預料到劉宏是這種態度，但就在剛剛，他又想出了一番說辭。
於是，他抬起頭來，眼中的冷漠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熱枕。
「臣斗膽問陛下，在陛下心中，對於西域是何態度？」
「這個……」
劉宏沒有想到項明會反過來詢問自己，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
「自宣帝增設西域都護府以來，西域便成大漢疆土，但西域情況特殊，諸國紛爭不斷，朝廷管理有限，因此西域一應事宜全權交給西域都護，只需每年供奉就好。」
「期間雖有斷絕，但自朕復西域都護府，並任秦正為西域都護之後，朕便將西域當做大漢防禦匈奴的後備力量。」
「只是，這次匈奴叩關，西域卻沒有起到應盡的牽製作用，倒是讓朕頗為失望。」
劉宏自然明白項明說這些是為了什麼，無非就是西域同樣是大漢疆土，馳援西域同樣是守護大漢云云，因此回答得頗為強硬，字裡行間透漏著對西域都護秦正的失望。
天子要來這套？
項明心中冷笑，按照秦正所言，劉宏這兩年對於西域頗為重視，幾乎每年都要增設一些新的法令來加強西域同中原之間的聯繫，並且對於秦正每年的供奉十分滿意。
現在，在劉宏的話中，西域同朝廷的關係形同虛設，這很明顯與事實不符。
既然劉宏空口胡謅，項明也不客氣，雖說他需要謹慎行事，但如今倘若再不肯出言，必定會被劉宏落井下石。
於是，他再度反問：
「臣聽聞，在這場戰爭之前西域空虛，無力阻擋匈奴步伐，蓋因天子召令西域都護秦正前往益州平定羌亂，這才讓匈奴得逞，究其原由，倒也怪不得西域。」
「另外，陛下既然承認西域乃大漢疆土。那麼臣既為漢臣，當守漢土，這才是臣之本責。」
劉宏沒有料到項明會當眾反駁，一時間愣了一下，於是便失去了打斷項明說話的機會。
項明口若懸河，又道：
「孫子有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並非是想要違背天子之命，實在是情勢危機，西域不得不救。」
「陛下既然將虎符託付給臣，臣定當赴湯蹈火，而三軍用命，終於使得匈奴退兵以後，卻是傳來西域被匈奴進攻的消息。」
「在那種狀況下，臣再三思索，雖考慮到天子可能問責，但依舊決定出兵西域，原因有五。」
「其一，西域雖各自為政，服漢天子而稱臣，在事實上，西域為漢土，西域人亦為漢民，若匈奴破壞西域，在大漢疆土上胡作非為，大漢威德何在？天子威嚴何在？」
「為了大漢之威，臣不得不出征西域！」
「其二，西域並非固若金湯，自明帝年間焉耆、龜茲之叛始，西域總會不斷出現叛亂之兆，雖秦正統領西域多年，依舊有數國不服管束。此番倘若處理不好匈奴襲擾西域之事，恐怕會有心存異心之人趁機教唆西域叛亂。」
「西域都護秦正雖有能力將叛亂壓制，但如此不但有損大漢威儀，多生事端，為了西域安平，臣不得不馳援西域！」
「其三，匈奴一族自古便是大漢死敵，此番趁大漢左右開戰之際重兵叩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們此戰的目的，便是儘可能劫掠大漢，獲取其需要的種種資源，可想而知，此消彼長之下，被鮮卑壓制的匈奴將再度發展壯大，對大漢都極為不利。」
「匈奴未能夠在涼州劫掠到足夠的資源，這才將狼爪伸向西域，因此，為了防止匈奴獲得足夠資源從而壯大，臣不得不阻擊匈奴！」
「其四，雖然臣及時阻止了匈奴對涼州的襲擾，但對於涼州而言，依舊損失了十萬百姓。可想而知，倘若匈奴壯大之後捲土重來，將是何等生靈塗炭！」
「百姓何辜，要遭受如此災難？百姓乃是大漢之基，倘若百姓遭難，則大漢危矣！」
「為了涼州乃至天下百姓，臣不得不當機立斷！」
「至於其五……」
項明頓了頓，隨即嘴角上揚：
「西域都護苦苦懇求，請臣出兵西域。」
「同為漢臣，都護之情，臣不得不應。」
「況且，西域都護有表一封，托臣交給陛下。」
隨即，項明從甲胄的夾縫中取出一份奏摺。
這才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之前連用五個不得不支援西域的理由，說得大氣凜然，博得眾文武不住點頭，但事實上，這也都不是主要原因。
雖然他心中也如此想法，可若是真的指望將這些當做理由來說服顯然要問責於他的劉宏，是不太現實的。
因此，當初秦正所承諾的一封奏摺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秦正承諾過，要上書表明一切原委，更要說明項明功績，這就是明顯的承擔責任。
這份奏摺本來打算在項明出征西域前便送交劉宏，卻被項明心血來潮臨時攔下，沒想到在此處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