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輪復始

  四

  「啊，在開始之前，我們先來想象一下，如果能夠穿越時空，你去到不同的時代和不同的人聊天，把如今習以為常的科技說給他們聽，比如電磁啊，上天啊什麼的，你覺得他們會作何反應呢？」

  經業沉思片刻：「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反應，如果去到的是原始部落，他們無法想象你在說什麼，因此也感受不到其中的震撼，所以可能把你和隔壁部落的二傻子歸為一類，覺得你可能在打獵時也被牛頂了，而你們的話都是些無意義的囈語。如果碰到的是孔子一門的人，應該會覺得你在天方夜譚，惋惜你聖賢書都白讀了，把你視為怪力亂神，只對你敬而遠之就算你走運了。如果遇到的是莊子一脈，他們可能覺得你很浪漫，會嚮往你描述的世界，但還是不會相信。如果碰到的是普通人，那他們會認為你無非又是一個傳教的道士，但諷刺的是，他們中愚昧的人，反而會相信你的話，就像相信天上有神仙宮殿一樣，甚至會求你帶他一塊修仙，至少也得打聽打聽在哪裡給這些新神燒香，他們是保佑什麼的。」

  那人哈哈一笑：「不錯，大體就是如此，他們都是基於自己的認知，做出自覺合理的判斷。其實也沒什麼諷刺的，你這就是所謂知識分子的傲慢了，任誰的認知都是有局限的，此刻居高臨下的評判，彼時拉遠了看可能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了，那些自詡理智的人，終究也只是有限的理智，而所謂愚昧，也可以說是返璞歸真嘛，畢竟結果是人家對了。你有理由覺得諷刺，人家還有理由覺得你酸呢……」

  經業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但還是想補充一下：「你提醒的很對，我們都有輕易地去評判人的習慣，這不是什麼優點。但是返璞歸真，是有個往返去歸的過程的，和樸素的愚昧還是有區別的吧。人生的三重境界，雖然第一重和第三重都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還是有高下的啊！如果只唯結果論，也太功利了吧。」

  那人仍舊一笑：「我覺得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但和其他爭辯一樣，這場討論也可以無窮無盡地繼續下去。你有沒有想過，怎麼沒人去爭論一加一等於二的數學問題呢，因為那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所有偉大的頭腦都一致公認，沒什麼好杠的。但同樣是一些偉大的頭腦，怎麼會孜孜不倦地爭論些哲學認識的問題呢？會不會因為這些問題本就沒有唯一的答案啊」

  經業回道：「其實我也不是要和你爭論，也可以說是互相補充啊，而且數學也是在爭論中進步的，今天許多公認的事，當年爭的也是沸沸揚揚啊，量子力學到今天不還沒板上釘釘嗎。」

  經業覺得那人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憂慮，也可能是月光下的錯覺吧，那人依然帶著微笑：「唉，你們這些人，不虧是你師傅的門徒啊。其實那些物理上的爭論，有些同樣不能說誰對誰錯，不過是在不同尺度下有不同的適用範圍罷了。但咱們今天就不要再開新辯題了，懸空說理的事，以後有機會再聊。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也會超出你目前的認知，希望你先別忙著不屑，以你的智識，應該會認同，以宇宙之大，萬物之廣，其間會包涵著出乎你想象的存在，你應該是準備好了吧？」

  經業不禁一樂，剛才聊得認真，都忘了自己是否身在夢中了。他也開始慢慢適應眼前這難辨真假的景象了，於是說道：「說吧，你的鋪墊夠長了，現在你說什麼我都可以聽聽，不會當你是精神病的，話說回來，這般情景，當不當又有何妨啊。」

  「好的，歡迎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