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樁買賣不正經
商陸二人窺不見女子相貌,但見她身形窈窕纖細,背脊挺直如竹,猶如出鞘見血的利刃,殘忍陰戾,鋒芒畢露。
這樣的狂,這樣的狠,商陸只在一人身上見過。
慕枳城猛地站起,罵了句我去,「是容……姐。」莫名感覺背後一刺,慕枳城很識時務地改了口。
商陸的視線從慕枳城身上偏移,不經意與聽見聲響回頭的容漓相對,幽幽黑沉的眸里暗光微閃。
容漓卻沖他左眼一眨,粲然而笑,分毫不將眼前危局放在心上。
追著容漓闖出楓林的黑衣人沒想到這裡還會有人,暴露在黑布外的眼睛閃過趕盡殺絕的冷光,十幾個人扛起大刀一擁而上,纏住容漓的同時殺上八角亭。
慕枳城很自覺地跳到商陸面前一拳轟飛一人,讓黑衣人連觸到商陸衣角的機會都沒有。
眼見容漓下手狠辣,慕枳城拳風霸道,近半數的黑衣人折損在二人手下,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扯下腰間的信號彈拋出。
璀璨的煙花在白日炸響,商陸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氣息變了,漂浮著血腥氣的空氣隱隱焦灼,容漓下手越發狠辣,幾乎招招要命。
「撤!」一聲清喝在耳邊炸響,商陸只覺得手腕一緊,紅衣蹁躚從眼前飛過,連他都被帶著飛了起了來。、
黑衣人見容漓和商陸跑了,立即分出人馬去追擊,兩方人馬一前一後躥進楓林,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慕枳城心裡著急,可眼前有人攔路,他一步還沒邁開又被攔了回來,暗罵一聲,下手是越發的重,恨不得一拳就要了他們的命。
而另一邊,容漓帶著商陸在偌大的楓林里游弋,一會左拐一會右拐,一會上竄一會下跳,分明就是耍著身後的人玩。
見她迎刃有餘,商陸便放心了,還有功夫一邊陪她瞎跑逗人玩兒,一邊道:「你對這裡很熟?」這片楓林延綿千里,地勢複雜,便是再老辣的獵戶都不敢這樣玩兒的。
容漓很淡定的,隱隱還有點找到玩具的雀躍:「不熟啊。」
商陸:「……」不熟你還敢亂跑?!
「沒關係的。」容漓道:「有小哥哥在嘛。」
商陸啞然,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
正哭笑不得之際,商陸感覺腦後掃來一股極為強勁的罡風,他回身,防禦還未拉開,身後的姑娘已錯過他來到他身前,揚手一掌對了上去。
兩道強悍霸道的內力相碰,力道相衝,頓時飛沙走石,勁風狂掃。容漓往後一側,帶著商陸後退幾步。而偷襲的人卻被容漓的內里震飛了出去,身體撞到山石方才堪堪停下。
好生霸道的內力。
容漓的內功就如她一直以來的雋狂傲氣一般,霸道蠻橫不講道理,暴力即美學。
這姑娘……當真與眾不同。
商陸在她身後無聲而笑,漆黑的眸里僅有一點亮光,而那光里,倒映著容漓的模樣。
黑衣人吐了幾口血,布滿陰桀的眼死死盯著容漓,似乎是想將她的樣子牢牢刻在腦子裡。
這樣的眼神讓商陸很不舒服,他一個箭步就要擋在容漓身前,變故在這一刻發生。
只聽轟的一聲炸響,刺眼的白光逼得二人皆睜不開眼睛,濃煙散開,刺鼻的氣味令人眼淚橫流。
劍光趁機而至,朝容漓刺來。
商陸想也沒想,從袖中抖出長劍,迎了上去。
濃煙籠罩中,容漓被逼得有些睜不開眼睛,看不清商陸是如何出手的,只聽見一聲兵器相碰之後傳來一道極乾脆的哀鳴。
對方的劍竟被商陸的劍生生折斷了?
容漓吃了一驚。
對方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商陸竟然還有這樣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貪婪嫉妒的狠光剛露,折斷他手中兵器的利刃已一劍劈到了他身上,叫他血濺當場,再無聲息。
而此時,濃煙已散去,被容漓重傷的黑衣人被救走了,現場只留下一具被商陸斬殺的屍體和一把斷劍。
「真是一把好劍。」容漓湊近了去看商陸的劍。
只見那劍通體漆黑,表面附有一層淺淺的青銅痕迹,可劍身卻輕薄如蟬翼,不似傳統青銅劍那般笨拙厚重。
容漓伸手去碰,指尖剛碰劍鋒,就覺一股凌寒劍意順指尖流竄,她本來一驚,正要運起內力抵禦,這股寒意卻適時斂去殺機,化作溫涼氣流游貫全身。
容漓覺得好玩極了,「這劍可有名字?」
「有。」商陸見她有興趣,便將劍遞給她,「寒蟬。」
「寒蟬?」容漓拿劍在手,挽了幾朵劍花。劍花寒徹,凌霜傲骨。「這個名字很適合它。」容漓由衷道。
「嗯,我也覺得。」商陸莞爾一笑,接過劍收回鞘中。「那些人為何追你?」
「啊,一不小心撞破了一場買賣。」容漓聳聳肩,很不在意道。
商陸道:「看來這樁買賣很不正經。」
容漓笑:「大概吧。」
商陸收了劍,兩人一齊往回走。
容漓道:「對了,你們來這做什麼?」這北山荒涼,楓林原始,實際上並沒有多少風景可賞。
商陸知無不言,道:「約了秋伯見面。」
容漓點點頭,沒再多問。
容漓對這楓林不怎麼熟悉,但她記性極好,走過的路多少記得,兩人一路磕磕碰碰,勉強走對了路。
快到山腳時,風聲漸大,楓葉簌簌,有人從二人頭頂躍下,看見容漓滿臉如釋重負的笑,卻在看見商陸時微微收起,帶了些警惕和審視。
來人正是易然。
原來,月棲宮商隊入了南楚境后,就在這北山失去了蹤跡。容漓今日便是帶易然來此查探虛實的,誰知那麼倒霉,遇到了那伙黑衣人,被當成了靶子。
不過這靶子也不是白當的,至少被易然認出來了,與黑衣人做交易的正是那王家少爺的新歡。
就是不知道那新歡和黑衣人都是什麼身份,拿走王家名冊又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要殘殺王家滿門,斬草除根。
「商陸。」容漓腦袋朝商陸的方向偏了偏,不緊不慢道:「易然。」
「易先生。」商陸對誰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
「不敢。」易然不是傻子,看得出來商陸溫和表面下的疏離。他收回打量,沖商陸拱手道:「陸世子。」
商陸面上無色,心裡卻有驚訝。不是為易然看破他的身份,而是易然知道他的身份后,既不避而遠之,也不嫌惡鄙夷。他這一聲世子,雖然平淡無甚恭敬,卻做到了平等視之的尊重。
就如同……
商陸看了容漓一眼,微微而笑。
就如同容漓第一次見他時一樣,明明是極隨意輕狂的舉動,卻叫人由心生出的舒坦,忍不住放下心防。
三人一同下山,沒有再多交談。
容漓走在中間,狀似不經意地朝易然撇去一眼。
人呢?
易然會棄容漓而走,就是容漓趕他去追那位新歡的。
易然臉隱隱發臭,抿唇搖了搖頭。
跟丟了。
難怪易然臉色這麼難看了。
容漓一眼瞥去,嫌棄。
無從辯解的易然:「……」
商陸撇開頭,假裝沒看見這兩人的眼神交流。
他這一撇,就瞥見了前面攔路的三隊人馬。
為何說是三隊?
因為除了那眼熟至極的黑衣人和慕枳城,還有一行十幾人,為首的那一位好生眼熟。
只見那人生得極英俊,劍眉如黛,鳳眸狹長,薄唇輕抿,臉部線條綳成最冷硬的弧度,讓人瞧一眼就如墜入千年寒潭一般。
不是蒼溟夜是誰。
容漓木著臉,幽幽的眼神瞥向易然。
一籌莫展?
呵呵!
易然:「……」
他哪知道蒼溟夜這狗逼的怎麼就追上來了!
容漓揉揉額頭:那人現在還在北山?
易然眨眼,有點無辜:大概……應該……吧!
容漓:要你何用!
易然:有點扎心……
扎心的不止易然,還有慕枳城,他在心裡罵了無數個粗口,甚至連商陸都被遷怒了。鬼知道他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出個門撞見追殺還要碰上蒼溟夜,果然陸瘟神就是陸瘟神,跟他走一塊就沒有好事!
一團亂斗中,慕枳城揮舞著不知從何處奪來的大刀,一胳膊頂開蒼溟夜,咬牙切齒外加惡狠狠地道:「滾開!」
蒼溟夜擰眉,似乎十分不喜。但轉念想到一人,最後也沒有發作,兵刃祭出,不與慕枳城做無謂爭執。
蒼溟夜越是一副不跟小孩子計較的臭德行,慕枳城就越氣,氣得一張略帶稚氣的萌萌噠臉都有些扭曲了,手起刀落越發狠辣,在黑衣人堆里橫衝直撞。
蒼溟夜察覺不對,剛要提醒他,就有黑衣人不斷加入戰局,有意識的將他和慕枳城分開。
慕枳城遭到群攻,縱使他天生神力,武藝非凡,長時間保持精神集中的拼殺,也漸漸感覺到吃力。
他本可以向蒼溟夜求救,可從見到蒼溟夜起,他滿腦袋的神經就沒搭對過,咬緊牙關愣是不肯開口。
忽然一刀拼來,其速迅猛,勁道如山,慕枳城咬牙舉刀硬抗,虎口被震得生疼,人也被推遠了好幾步。
黑衣人瞅准他力竭,接連好幾刀灌注全力劈來。
不過一刀他已抗得吃力,雙方高低早見高下,慕枳城暗暗心寒,只怕他今日就要命喪於此。
呵,果然逃不掉成為刀下亡魂的命運。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早……
「噗嗤……」幾聲利刃刺穿皮肉的悶響傳來,溫熱的血花飛濺,幾滴落在他的眼睛里,刺得他一陣劇烈的疼,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著他的心臟,恨不得將他的心連根拔起再碾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