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榔海域】第10話 黎叔來尋
第二天一早,蘇良就早早的起床了。拉開窗帘,陽光頓時傾瀉而入,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蘇良的心情也變得格外的好。
昨晚休息的還不錯,在睡了整整十個小時之後,多日來在身體里積攢的疲勞也就消散無影。早飯後閑來無事,蘇良就搬了個凳子到吧台旁邊,懶洋洋的趴在桌面上,閉著眼睛聽從小雨彈琴。雖然昨天回來的時候還震驚於酒吧的變化,但短短的一個清晨過去,竟是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氛圍。
因為鋼琴聲太美了。
從小雨的琴聲,乾淨,溫暖。就像午後的陽光,聽著讓人身心舒暢。其實蘇良也是會彈琴的,但是他分明沒有音樂天賦,水平很是一般,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打心底里享受從小雨的音樂。
吳鑫磊正往雞尾酒里倒冰。
與蘇良的陶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吳鑫磊發自內心的嫌棄:「老闆,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超級像個變態么?」
「……」蘇良臉上的笑容頃刻消散,惱羞成怒的翻了個白眼:「老子這是欣賞美!欣賞藝術!」
「不過,從小雨的確挺漂亮的。」吳鑫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然彎下腰,把腦袋湊到蘇良的耳邊,低聲道:「老闆喜歡的是這一型嗎?有點意外。」
「你思想能不能不這麼齷齪!」蘇良咬牙切齒。
吳鑫磊醞釀了一下情緒,正想繼續調侃,話到嘴邊卻被一串手機鈴聲打斷。蘇良下意識的往吳鑫磊的手環上掃了一眼,卻愕然的看見上面的來電顯示竟然是「小甜甜」三個字!
「……」小、小什麼玩意?靠!救命!太驚悚了!忒肉麻了!
眼下這種情況,不嘲諷簡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蘇良嘴唇抖三抖,卻正好被吳鑫磊看見。然後吳鑫磊做了最明智的決定——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捂住了蘇良的嘴。
「!」蘇良瞪眼,想要躲開卻又被吳鑫磊用胳膊肘壓在桌子上了:「嗚&……&!*(%¥……*」吳鑫磊你大爺!還敢動粗?扣薪水!扣薪水!扣光光!
因為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所以蘇良只能哼唧唧的掙扎。而面對這種程度的掙扎,吳鑫磊自然是巍然不動——他是不可能放開蘇良的,因為這貨明顯是要開嘴炮了,他可不想被蘇良說三道四,所以還是先下手為強比較好。
制住了蘇良,吳鑫磊毫無後顧之憂的按下了接聽鍵。下一秒,蘇良寒毛直樹——因為他分明看到有一種名為的諂媚的笑容清晰地浮現在了吳鑫磊的臉上:「喂?老婆,你想我啦?」吳鑫磊的聲音粘膩膩的,竟然還有一種撒嬌成分在其中。蘇良聽得虎軀一震,只覺得胃酸逆流,於是掙扎的更加劇烈,拚命地伸出手去扒拉對方按在自己臉上的魔爪。
我靠!你特么放開老子,老子保證二話不說馬上離你遠遠的!
無聲的抗拒,卻依舊被吳鑫磊以絕對的武力優勢鎮壓——以蘇良的小身板,吳鑫磊一條胳膊就製得住,要不那一米九的大個頭豈不是白長了?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吳鑫磊忽然面色一柔,輕聲道:「好,不要擔心我,你也要好好吃飯,不要太晚睡了。」
本來正掙扎地來勁兒的蘇良聽見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語氣,愣了愣,掙扎的動作也小了許多。見對方還是沒有要放開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恨恨的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年頭撒狗糧都撒的這麼強硬,真是沒人性。認命的不再動彈,好讓吳鑫磊順利地把這通電話打完。
畢竟,鬼畜變暖男這種橋段,儘管十分噁心卻也彌足珍貴,這種氣氛不該被打擾,蘇良可不想當壞人。
好在這通電話不是很長,要不然蘇良恐怕就要背過氣去,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因為打擾了店員打電話而被捂死的老闆了。
或許是蘇良大發善心的配合讓吳鑫磊略微有點觸動,放開了蘇良之後,他也有點安靜。沉默半天,吳鑫磊咳嗽一聲,別有所指的安慰道:「老闆,振作。這都不算什麼。」
是的,沒有女朋友不是你的錯,打起精神來!
似乎是讀懂了吳鑫磊話里的意思,蘇良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老子沒精神是被你捂的!而且把那該死的同情心收起來你個王八蛋!
這世道……狗在家中坐,糧從天上來。老子還要振作什麼?撐死算了!
可憐兮兮的揉了揉自己的臉,蘇良嘆息一聲。雖說只是無意識的一聲嘆息,落在吳鑫磊耳中卻變了味。只見吳鑫磊頓時做出一副慚愧而又自責、卻分明很是洋洋得意的樣子:「老闆,不要愁,我老婆閨蜜多,我回去讓她給你介紹幾個。」
蘇良一口老血咽下肚,皮笑肉不笑但還是笑了笑,儼然是真要發怒的前兆:「你是真的——不想幹了……」
吳鑫磊立刻端正姿勢,兢兢業業的調起了酒——雖然平時不拿老闆當老闆,但是老闆的霉頭還是不要觸的好,更何況是關於「單身狗」這種敏感而又深刻的話題。
蘇良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重新趴回桌子上,鬱悶極了。其實他知道吳鑫磊和他小對象正處在新婚期,膩歪膩歪很正常,撒撒狗糧也很正常。說實話,他還是很羨慕的,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他是不會去談戀愛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有未婚妻,而且他的未婚妻還不是普通人。
玉提·琅寺。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的確確,沒有資格甩脫這個女人。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是任何人的未婚妻——包括蘇良。
儘管蘇良知道,自己不會娶她。但是,他也知道,她也不可能讓自己娶其他的女人。
即便從沒有過這方面的交流,兩個人卻都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也都清楚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所以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這個底線——蘇良不會在外面和女人花天酒地,玉提也不會輕易提起兩個人的婚約,更不強迫蘇良迎娶自己。
他們就像是一塊鐘錶的時針和分針,在一起組成了一個錯誤的時間。明明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卻不得不繼續轉動,偶爾相遇,更多的時間卻是在逃竄、在追逐。
不會停,也停不下來。
……
想起了玉提,蘇良把頭埋了起來,趴了會兒,又抬了起來。目光隨處瞥了瞥,卻正好看到一個人從酒吧二樓走了下來。
須姨!
看見須卿茶,蘇良也顧不上鬱悶了,趕緊起身迎了上去:「須姨!要出去么?」
須傾茶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白色印字衛衣,整個人看起來率性又休閑。頭髮也高高地扎了起來,露出了清秀的下頸,這撲面而來的少女氣息讓蘇良也忍不住咂舌——明明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整體輪廓竟然還是那麼清晰。時間沉澱下來的氣質沉靜又從容,她應該就是那種被歲月偏愛的人了。
「恩。想去一趟超市。」須傾茶柔和一笑,慢慢走了過來。
「我陪你去呀!」蘇良表示皮一下很開心:「小子能拿東西能付錢,主要是長得帥帶在身邊倍有面兒!須姨考慮一下?」
須傾茶被蘇良的傻樣逗笑了:「好吧,那我的面子就拜託你了。」
……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吧,蘇良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向須傾茶介紹附近東西比較全的幾個超市。須傾茶的確太久沒有回過清水區了,聽蘇良說的這幾個超市,竟沒有一個是熟悉的。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聊著去哪兒的問題,一邊往巷子外面走去。但就在兩個人剛剛走到巷口,還沒有下台階的時候,須傾茶的腳步卻驟然停下了。
蘇良跟在須傾茶的身後,正說得興緻勃勃。須卿茶本是微笑著默默聽蘇良嘮叨的,卻突兀地停住腳步,緊接著就臉上的笑容也絲絲褪去。
那微冷的目光讓蘇良看了心裡一突突——怎麼了?
疑惑的往須卿茶看的方向望去,蘇良頓時尷尬了起來。好吧,他知道須姨為什麼忽然變臉了——因為在巷子口對面的街道上,一個男人,同樣是一臉錯愕的站在電線杆下,頗為慌亂的看著這邊,一副意外、窘迫、驚喜、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姿態。
「……」須傾茶始終沒有說話,一男一女,隔著五步寬的小街道,幾乎是面對面,眼對眼的互相看著。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
「……須姐……」那男人罕見的紅著臉,有些緊張的攥著拳頭,扯出一抹苦笑:「好久不見……」
須傾茶沉默了三秒鐘,千般情緒最後卻只化成了一聲嘆息。嘆息過後,她面無表情的臉也微微解凍,氣氛頓時沒那麼尷尬了:「的確是很久不見了,小黎。」
小黎。
蘇家曾經的二把手,十年前叱吒清水區的蘇家大管事黎明,此時在須傾茶的口中,直接變成了小字輩。
蘇良一邊在心裡感嘆,一邊笑盈盈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二人中間,試圖打破眼前這尷尬的局面:「黎叔!你怎麼來了?」
「……我是找你有點事要說……」黎明吶吶地回答道,目光卻小心翼翼地望了須傾茶。
須傾茶聞言,也不介意,轉頭對蘇良笑道:「你黎叔找你肯定是有正事,你去吧,我自己隨意逛逛。」
「啊?您自己……」蘇良有點踟躕。
「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須卿茶微微一笑,也不等蘇良回答就揮揮手道別,轉身走開了。她走的乾脆,蘇良也就沒必要再客套什麼,雖然和須姨相處時間很短,但他也能看出須姨不是那種多事的女人,索性也就不做挽留,而是轉頭看向黎明:「黎叔,你找我有啥事啊?」
黎明的目光還在須卿茶的背影上沒有收回,聽見蘇良的聲音,這才回過神。表情古怪的思索了半晌,黎明才說道:「找個地方,邊喝酒邊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