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圖山

  夜晚，某餐廳獨立包廂。

  「雖然這家餐廳是一名公司股東名下的特殊餐廳，但是……你至於吃飯的時候都要戴著這頭盔么？」

  冷綠色的古怪眼神凝視著灰狐面具最後一根嚴絲合縫的硅基態根須，卡恩抿了口金黃的酒液。

  「還是說，憑目前我們之間的關係還不足以讓你摘下面具示人？」

  「一般你不會問出這種問題，不符合你聰明的人設。」圖靈放下刀叉，他已經吃飽了。

  「這裡是『特殊』的餐廳，不會有監控探頭之類的東西，而且康錘也沒進來而是呆在門口……」卡恩加重語氣，盯著圖靈看不到任何錶情的面甲，隨之一泄。

  「算了隨便你吧……真是無聊的飯局，要我說這更像是工作會餐，而不是隨便吃一頓。灰狐你的問題太多了。」卡恩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圖靈則是有些好笑地打量著綠毛，尤其在她的銹紋小馬甲包裹的腹部位置停留了少許目光。

  之前借戰場治療植入的子體還留在那裡，卡恩在威爾遜公司的治療中並沒有將其摘除。所以對於卡恩，圖靈目前報以基本的信任。

  薩克斯見過自己，肯定對自己的身份做過調查，再從卡恩之前贈與自己特效藥的行為來看，對方恐怕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查的差不……等等。

  面甲下，圖靈勾起的笑容漸漸消失。

  自己的老爹是迷光公司的高管，迷光公司目前已經可以算是和威爾遜公司敵對，為什麼……薩克斯·威爾遜還會和自己密切合作？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自己救卡恩一命的動機，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無論是薩克斯·威爾遜還是卡恩，都應該對自己報以非常警惕的心態。

  鮮紅的電子眼猛然抬起對準了卡恩，圖靈查找著少女臉上每一絲可能存在的微表情。

  「怎麼了？」

  灰狐面甲上電子眼的挪動非常顯眼，卡恩自然地回應著圖靈的注目。

  不對……有問題……

  「卡恩。」

  「嗯？」

  綠毛將一杯重新倒好的酒一飲而盡，旁邊六百毫升的金色酒瓶快要見底。

  「我叫什麼名字？」

  「什麼？」

  卡恩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絲微笑：

  「怎麼？不怕監聽了？」

  「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薩克斯見過我，你們應該查過我的真實身份。

  「想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報渠道么？好吧。」卡恩撩開臉龐的一縷綠髮，「公司的情報網路除卻公司特工組成的情報部門外，主要是由『壽命感電逃逸手術』的受術者和股東構成的。而其中大部分都來自於醫藥相關的行業、市場或是國家機構。」

  「爺爺在一家醫院查到了屬於你的病歷單和心臟移植手術報告。」

  「所以說，我叫什麼名字？」圖靈緊盯著卡恩的面龐。

  「老實說……我都不知道你這種『猛男』會起這樣的名字……」

  而卡恩接下來的回答，讓圖靈的大腦猛然一顫，面甲下的雙眼瞬間瞪大——

  「倪月，性別男，21歲，貿然一身者。在14歲的時候爆發隱性前代遺傳心臟病，由路人撥打急救電話送往醫院救治。沒有父母，履歷極少，除了一個幕國人的身份證外幾乎沒有其他東西。照理說這樣的人在這座城市，當時就應該死在醫院了。但恰好那段時間夜州上層建築搭載的志願者團隊中，正好有一個志願者小隊就在那家醫院，一個叫『圖靈』的志願者為你捐獻了心臟，並通過當時的高級手術成功挽救了生命。不得不說，14歲的你還真是好運呢……不過除了病歷單外的信息爺爺就沒有得到多少其他的了。

  很快倪月就因為沒有足夠的錢出院了，從此銷聲匿跡。而『圖靈』則在兩個月死在了那家醫院中，遺體由家屬接手並迅速火化下葬……」

  圖靈顫抖的瞳孔逐漸恢復平穩。

  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接著是「這tm什麼亂七八糟的」，隨後是沉默。

  卡恩沒有胡說一通開玩笑的必要，看著對方侃侃而談的樣子，圖靈大概率確認這就是威爾遜公司找到的關於自己的「真實資料」。

  自己的信息被人篡改了。

  至少從「病歷單」為基礎延伸出去的信息是如此。

  圖靈並沒有信息保密性而感覺到慶幸，他心中升起了濃濃的警惕。

  是誰篡改了自己的真實信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而且『倪月』這個名字，才是當初給他進行心臟捐獻手術的志願者，是個女人。他和她之間的信息被對調了，並且加入了很多虛假的內容。

  真真假假混雜在一起，這些內容在圖靈的耳朵里聽起來是如此荒謬，但在卡恩的嘴裡也就是個理所當然的夜州城幸運兒劇本。

  沉思的圖靈甚至沒有聽卡恩後面的話語，也沒有注意自己震動了多下的加密手機，而此時，迷光公司的名字跳躍在了腦海中，直指向圖山。

  如果是自己的老爹……

  但是威爾遜公司都只能查到的假消息，羅旺怎麼會知道？

  不……羅旺不知道，羅旺只是作為我之前實習公司的上司，從我的信息中得到了我老爹的名字。他之前告訴我的情報是，迷光公司有關的人在調查圖山，因為圖山是自己的老爹，羅旺才提醒了自己這件事情。

  但是羅旺並不知道我老爹也是迷光公司的人，他的地位不夠無法了解構裝者相關的情報，只能留存於迷光公司構造的表面信息。而迷光公司是夜州本地黑市的支持資本，羅旺查不到是很正常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夠說通了。

  能夠瞞住威爾遜公司的信息渠道……他是怎麼做到的？而他在迷光公司的地位又是如何？

  聯想到之前老爹特地提醒自己少出門的那通電話，結合現在的局勢變化，圖靈猜測，自己老爹可能在迷光公司里的地位並不低……這樣一來，那之前所謂的官司恐怕就不是官司這麼簡單了……

  「喂，你有在好好聽嗎？」

  卡恩不滿的聲音將圖靈從思維風暴中拉了出來。

  「當然有。」電子眼轉了轉。

  「是么？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卡恩眉頭一挑。

  「你說到『你對我的構裝體很感興趣，並且很好奇這些年來我是怎麼成為雇傭兵的，又怎麼得到這些構裝體和科技的。』。」

  「嘖……好吧。曾經命懸一線的一無所有者到現在的灰狐……如果你願意把經歷寫成故事，我很願意去買書的。」卡恩拿著杯子想要喝一口，卻發現幾百毫升的酒瓶都空了。

  「你是對我的科技感興趣。」

  「嘖……被發現了。」

  你根本就沒有掩飾好么。

  圖靈長出了一口氣，靠在了靠背上，思維逐漸沉澱思考信息，隨後摸出剛剛就震動不已的手機，瞥了眼上面的消息。

  幾封羅旺的，幾封游魚的。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等會兒還有事要處理。」

  「嗯？」

  圖靈的話語有些突然，卡恩頓時蹙眉，看向他手中的加密手機。

  「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事情要處理。」

  ……

  告別了卡恩，撤下頭盔的圖靈在霓虹燈照耀的城市下回復著羅旺的消息。

  這是在黑陵區事件結束后，圖靈讓羅旺幫助自己繼續調查迷光公司的回復。

  也許是羅旺的職級提高了，羅旺現在已經知道迷光公司和構裝者有關了，並且提醒圖靈要小心行事，他的家庭可能和構裝者有所牽扯。

  圖靈對此回以感謝，同時在內心表示，可能不只是有所牽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而另一邊，則是來自於游魚的報告。

  在黑陵區事件后，游魚等人很快便重整旗鼓，在圖靈的安排下迅速併入龐豹那邊的組織結構，協助龐豹經營業務並幫助他在「荒原」組織中謀求更多的話語權。

  當前游魚的報告是，他們已經成功讓之前和龐豹敵對的同級幹部「酸牙」出局了，目前初具成效。同時表示，「荒原」組織中存在一些地獄門組織的痕迹，為了保險手段，他們可能需要更高戰鬥力的支援。

  看著游魚的工作報告，剛剛經過信息轟炸的圖靈現在暫時沒空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他甚至想讓游魚立刻從「荒原」的局裡抽身出來，幫他滲透迷光公司，查找相關資料。

  「人手還是不夠用……為了老爹那邊的情況，也許今晚就該立刻走一趟迷光公司。」

  坐上小綿羊，圖靈打開導航直奔迷光公司大廈。

  ……

  ……

  ……

  凌晨，東燕區夏津街。

  幽暗的槍口在月光下反射著烏光，連接在電子眼中的智能設備流傳著夜成像視覺信息，那是一籠巨大的狗舍。

  「蝰蛇，我找到了一隻狐狸。」

  「夜州都沒幾塊林地了，哪來的狐狸？」

  「目標後院的狗舍里發現了一隻狐狸，個頭很大，在打盹。可能需要先處理掉。」

  「嘖，要是我，就養只鱷魚，或者科馬特利蜥蜴什麼的。我討厭這種娘炮才會喜歡的生物。」

  「這裡是二號位置，屋內沒有燈光，我沒有看到目標。」

  「這個點那小子應該是睡著了……嘖，要是我，就找幾個小妞。這麼大的房子不開點光體派對真是妄稱自己富二代了……廢話到此為止，狙擊手就位，其他人跟我行動。」

  「等等，有些不對。」

  「怎麼了？」

  「目標宅邸內部有異動……可能是守衛…………………………不好意思我看錯了，只是一些盆栽。」

  「下次再跟老子開玩笑我就把爬山虎種到你的屁眼裡。」

  夜風吹拂，一行黑影靜謐無聲地接近了宅邸。

  正在狗舍中打盹的狐狸耳朵一動，警覺地抬起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