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可持續化戰爭（修）

  酒吧一樓人來人往，相對地下二層更加舒緩的音樂，這裡要顯得更加嘈雜。從樓梯上來的圖靈已經為自己換了張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隨後在各色人種的好奇目光下步入二樓。

  這裡的二樓屬於邊層設計，左右兩排通過一樓的左右樓梯上來，能俯瞰整個一層酒吧，算是標準客人中的好位置，旁邊就是中央懸挂的燈具，還穿插吊著各種打磨光滑的獸骨。

  圖靈在通知弗拉迪米爾的座位坐下，冰堡人剛離開不久，圖靈側頭就能看到弗拉迪米爾正在和他的副官著什麼，抬頭看到正在注視著他的陌生面孔，先是一愣，隨後便反應過來，還算熱誠地帶著人走向二樓階梯。

  順著打量弗拉迪米爾的視線，圖靈也在俯瞰環視著酒吧內的客人。

  除卻普通的邦加原住民，蒙拓城內的流動人口主要由雇傭兵和信使構成，其中不乏各色人種，不過還是邦加雇傭兵數量更多。盤踞在整個城市之下的世界樹根須密切監控著這些流動人口的行為，搜尋一切可發現的情報，這也是圖靈並未在西北嚴設身份檢查關卡的原因。

  我家還蠻大的，進來隨便看。

  當然，也不僅僅只是雇傭兵，必定存在來自其他勢力的間諜，或是大國背後的人。最近城內的世界樹警衛隊抓到最多的就是白人，基本都來自響尾蛇。

  「千面先生？」

  弗拉迪米爾小聲道，在得到圖靈的確認后便落座了，不過只有他自己坐下，副官則站在旁邊。

  「雖然是談事情，但這個場合，兩位不必拘束，都隨意點。」圖靈擬態的外形微微一笑，吩咐邦加侍者為幾人上酒。

  話是這麼，不過弗拉迪米爾打死也不相信千面這麼好話，禮儀分外充足地搪塞了一番，借著抿酒的機會，狹長的雙眼偷偷打量圖靈的神情。

  雖然弗拉迪米爾也算是白人，但和尋常冰堡人的長相有些差異，不他那一把能戳人的下巴，就這頭世紀初等離子燙拉直的中分在冰堡人中也算是鶴立雞群，若非知道他的身份，圖靈覺得這傢伙更像是那種呆在歐洲吸血鬼城堡的形象。

  「不知道什麼事情，千面先生要選在這裡談？」

  弗拉迪米爾瞧了半天也沒從圖靈這張假臉上看出什麼信息，除了看上去心情比較不錯外。同時弗拉迪米爾也大致確定了自己之前關於千面外貌的推斷——

  這傢伙有某種成本極低的容貌改變技術，根據世界樹生物科技發達的推斷，弗拉迪米爾傾向於某種高級整容，但不得不，的確非常完美，除了在仔細觀察的時候發現某些細微的面部肌肉群有些僵硬外。

  「馬羅佐夫同志，這裡是酒吧，不是會議室，你沒必要這麼緊繃，就當是隨便聊聊好了。」圖靈抿了口酒杯，隨意地靠在身後，並有意無意地瞥了眼下方的客人。

  「感謝您的慷慨，不過西北現在是您的底盤，無論在什麼場合，尊重和敬畏才是正確的態度……」

  「是么？」還在俯瞰客人的圖靈瞥了眼弗拉迪米爾，「雖然冰堡並未加入聯眾國，但我一直都認為冰堡是個強大的國家，在國際地位上並不輸於米克頓和鐵幕。」

  弗拉迪米爾則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冰堡是冰堡，多米諾是多米諾，千面先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雖然我們背靠拉齊姆聯合集團，就算集團中有我國撐腰，但冰堡可不止我們一個多米諾工業，拉齊姆也不止我們一個集團。」

  「我記得這次邦加爭端，拉齊姆並沒有派出其他公司。」圖靈意有所指。

  「的確，但這也並非好事。」弗拉迪米爾搖了搖頭，忍不住喝了口酒，「之前也向您透露過，伊萬諾夫大校的情況並不算好，這也是我們需要礦石的原因。」

  隨後他目光閃了閃，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還是開口道：

  「前幾天的敗仗是一回事，但對於摧毀一架龐大的機器來，最危險的往往來自於內部。更何況……」

  他止住話音，點到為止。不過信息也透露得相當明顯了，多米諾內部明顯存在問題，或者，拉齊姆內部。

  競爭除卻將優勝劣汰法則殘酷地暴露外，也是內部發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任何集體都逃不過這一鐵則，但話到這個份上，明顯是危急到了伊萬諾維奇的利益團體，弗拉迪米爾也在其中。

  再加上北部的資源補給線受到重創這一點來看，圖靈大致能判斷自己的能源礦石賣過去作用不小。

  「起來拉齊姆集團可是成立有一段時間了，但似乎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我倒是對此有些好奇。」圖靈放下酒杯，直言不諱。

  而弗拉迪米爾則是心中一動，暗道來了。

  雖然不知道千面到底在這裡談想要和他談些什麼，但對方已經明顯表露出對拉齊姆集團的興趣。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不能的事兒。

  「不瞞您，為了對付在西半球的克羅恩集團，拉齊姆這邊傾注了大量的軍隊進入其中，其中聯合集團內參與的公司達到了十二個。至於我們，雖然背後有一部分冰堡官方站台，但我相信您也看出來了，和拉齊姆集團內的其他勢力相比，我們的以我們的能力並不能排到多高的名次。」

  弗拉迪米爾一邊著，一邊思索千面的圖謀，眼珠一轉道：「我想千面先生應該聽過發生在夜州的中央展會事件？」

  「導致夜州九科全面崩盤的事件，這很出名。」

  不僅出名，我還參了一腳，不過是被迫的。他在心底補了句。

  「威爾遜公司和我們的情誼就是那時結下的，我想您也很清楚。伊萬諾夫大校一直在找機會提供一個名額給威爾遜公司……」

  「加入拉齊姆集團的名額？」

  「當然。在這次企業戰爭之前，伊萬諾夫大校有向更高層遞交過這方面的計劃書，如果不是企業戰爭匆匆爆發，可能威爾遜公司和我們早已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見得。

  雖然圖靈有意無意地在模糊威爾遜公司和世界樹的關係，以便為日後可能爆發的風險做打算，但弗拉迪米爾也能看出威爾遜公司和世界樹之間關係匪淺，他這是順著圖靈的提問轉到了另一個試探——

  想不想加入拉齊姆集團？

  針對這樣的問題，如果是在企業戰爭之前，圖靈必定是一口否定，因為那時他還有官方背景，不過現在就不太好了，但對他來依然不太現實，也不是他現在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想知道冰堡那邊對邦加爭端的態度如何。」

  「冰堡？」

  對於圖靈的避而不談，弗拉迪米爾沒什麼，而是略微沉吟后道：

  「具體的消息……以我的身份並不能知道太多，但對這次爭端應當是比較重視……」

  廢話。

  圖靈心中冷笑，不過也比較無所謂，畢竟弗拉迪米爾也就剛認識沒幾天，如果是以灰狐的身份和伊萬諾維奇談談，不定還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至於這句廢話……

  「既然如此，不知道貴方在這次邦加爭端中有沒有派出……轟鳴機？」

  弗拉迪米爾目光略微一怔，這個細微的變化自然落入了圖靈的眼中。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直起脊背，目光直視著圖靈。

  「對於『三環泰克鏈』，我想冰堡方應該不可能沒有相關研究吧？」圖靈微笑著抿了口酒。

  「這個名詞……您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弗拉迪米爾的目光略顯凝重。

  「作為碳基破壞者的重大研究方向，你覺得我會錯過這樣的消息么？」圖靈挑眉，「更何況……你覺得今天爆發的那場蝕光轟炸，又是什麼尖端技術的結果？」

  然而讓圖靈沒想到的是，弗拉迪米爾面色驟變，猛然起身：

  「轟鳴……」

  啪！

  圖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弗拉迪米爾這才猛地一怔，反應過來目前場合不對，在引來更多注目前坐下了。

  「響尾蛇已經投入轟鳴機了？！」

  「我今天親自去了一趟前線。」

  圖靈的意思不言而喻，弗拉迪米爾頓時沉默下來。

  突然爆發的轟炸事件，弗拉迪米爾也被波及其中，只是運氣好沒受傷。同樣他也很好奇世界樹對此會採取什麼措施，沒想到今天一天就解決了，還遇到了轟鳴機……

  不，或許沒完全解決，只是一場陣地戰？

  剛剛收到千面的消息前來赴約，弗拉迪米爾不無有打探這方面消息的心思。

  「尖端科技投入戰場我想並非什麼大事，但馬羅佐夫同志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弗拉迪米爾張了張嘴，似乎在躊躇著言語：

  「具體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如果轟鳴機已經投入戰場……這可能是事態升級的開端。」

  「怎麼？」圖靈的笑容逐漸收斂。

  「我想您已經發現了，目前雖然東西線戰場各有來回，但一直都沒有爆發太大的戰爭事件，除了在開端的亂局后，現在的形式其實處於相對平穩的狀態。」

  「但是新入局的響尾蛇在此刻投入轟鳴機……這可能是一種信號。」

  不過和弗拉迪米爾的大動作相比，圖靈顯得要淡然很多。

  突然出現的新型武器，加上突然捲土重來的米克頓人，這是邦加境內的第五支勢力，很明顯是要打破平衡的節奏，對此他早已有所心理準備。

  「我想知道的是，你們多米諾對此就毫無措施么？」

  「自然是有的。但……恐怕計劃趕不上變化，相關的調配……」弗拉迪米爾又突然打住了，抬頭看了眼圖靈，「我想這不是我有權能夠向您透露的消息。不過……您親自前往了前線？」

  將弗拉迪米爾的反應看在眼裡，圖靈點了點頭。

  「響尾蛇出動了多少轟鳴機？」

  多少？

  這個信息讓圖靈心底略沉。

  赤色琉璃果然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恐怕轟鳴機早就已經投入量產，只是一直沒有投入邦加戰場，但同樣被企業戰爭波及的其他幾個世界戰場應該是已經投入作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一直以來的保守策略是值得的。

  「弗拉迪米爾同志，信息交換可是要表現出誠意的。」

  對於弗拉迪米爾的詢問，圖靈笑而不語。但毛子先生似乎也不想跟圖靈死磕，一語帶過了。

  「如果轟鳴機已經出現在了西北……我想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情報，我需要立刻通知信使告知北部……」

  「別著急。我想知道弗拉迪米爾同志目前對於邦加局勢有什麼看法？」圖靈猛地抬高音量叫住了對方。

  「邦加局勢？」弗拉迪米爾愣了愣，小聲吩咐副官兩句后又坐了下來，「您到底想什麼？」

  「企業戰爭的爆發源自於兩大聯合集團的對抗，其深層原因依然是對資源分配的不滿……你看，在第三次企業戰爭爆發之前，邦加這塊地方不還是各路勢力都來參一腳么？現在那些牛鬼蛇神都去了哪裡？」

  弗拉迪米爾沉默不語，似乎沒理解圖靈的意思。

  「你……如果一個組織，一個勢力，或者一個公司，就此在邦加獨大，這個組織將要面臨的結果是什麼？」

  「結果？如果佔據整個邦加的資源，結果自然是……」

  弗拉迪米爾著，猛地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看向圖靈：

  「你……」

  這才打了幾天？千面野心這麼大？

  他又環顧四周，波動的心底逐漸平緩了一些。

  在這種地方談事情……他可能真的只是閑聊，或者……他到底想幹什麼？

  一時之間弗拉迪米爾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但如果真的佔據邦加，在整個企業戰爭結束前對那個勝利的勢力來都不是什麼好事，無論組織還是國家。這個年代各種國際組織橫行，加上各國之間互相牽制，就算是有大國佔據了邦加，在戰爭結束後面臨的也是無數大小麻煩，這也是為什麼現代戰爭都不過是代理人選取棋子互相爭奪棋盤的原因。

  就像多米諾，也不過是冰堡和拉齊姆手下的一顆棋子而已。但是千面問這個問題……

  「馬羅佐夫同志，我想就算是戰爭結束，多米諾贏得了整個邦加的資源，多米諾來恐怕也無足輕重。」

  圖靈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支起身子略微向前：

  「仔細思考一下。多米諾就算勝利，能夠分到的利益也不過是那麼一丁點。因為你們只是拉齊姆的棋子，冰堡的棋子，就算整個邦加任你採摘，憑藉你們的規模又能做些什麼？」

  「切換到響尾蛇其實也一樣，本質上獲利的是黑曼巴和米克頓，而克羅恩也一樣……既然利益只有那麼小，為什麼我們不換一種思路呢？」

  弗拉迪米爾頓時沉默了。

  他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種概念，叫作可持續化戰爭……」

  哐當！

  一個服務生的盤子猛地傾倒在弗拉迪米爾的身上，酒水頓時灑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