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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卻說那連朝歌身旁的婢女,倒也不是尋常人。她乃是連朝歌堂兄的表妹,名喚蘇荷,自小便愛跟著連朝歌混,龍族內盡傳她屬意連朝歌。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因此她便求著她表哥在連朝歌跟前說話,硬是將她弄到了連朝歌身邊做個尋常侍女。


  司嘉年齡最大,說起這些陳年往事那是一套一套的,連氣也不帶喘。


  “你們是不知道,那蘇荷以前可蠻橫了。她父親蘇彌是老龍王親封的將軍,也算是手掌小半邊天。因為這事,和蘇荷鬧得很不愉快,又不敢將氣撒到連朝歌身上,憋屈了好久,連番感歎蘇荷不爭氣。”


  “那蘇荷哪是不爭氣啊,分明是太爭氣!”夙顏搬出一把古琴,感歎兩句後,說,“近日我在學琴,要不給你們彈奏一曲?”


  想到夙笑說的“魔音繞梁”,司嘉連連擺手,笑嗬嗬道,“天冷,琴弦過硬,傷手!”


  夙顏知道她在推脫,抬手一揮,古琴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震得司嘉和夙笑耳膜生疼生疼的。司嘉苦了一張臉,很是哀怨。


  哀怨的司嘉讓夙顏心情大好,她走到窗邊一看,雪已經停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分外亮眼。


  “聽聞最近伊紅教動作不小,莫不是又有什麽大事?”司嘉剝了個核桃,一半喂給夙笑,一半自己吃掉。


  “不知道,這些事,哥哥不告訴我,常亦楠也不跟我說。”夙顏靠在窗邊,在窗台上積雪上印下一個個手印,心中卻是有些煩悶的。


  “照你們說的,那姣池不就投靠伊紅教了嗎?要不,咋們去打探打探?”司嘉提議。


  夙笑略微思索,道:“姣池既已練成血瞳術,定然與伊紅教來往甚密,我們隻要跟著她,說不定能尋到伊紅教的老巢。”


  夙顏說:“可姣池修為實在是厲害,我們都不是她的對手,跟著她很容易被發現,弄不好還會打草驚蛇。”


  “行了行了!”司嘉嚷嚷著,“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咱們還是安安心心地呆著吧。再說了,顏顏,要是被神君和常亦楠知道你跑去跟蹤姣池。”司嘉比了個割脖子的動作,“你就玩完了!”


  夙笑也難得地開玩笑:“我們也玩完了!”


  兩人都笑了,夙顏無比苦惱地趴在窗邊。良久後,翻身起來:“算了,我還是去找常亦楠吧!”


  “找什麽常亦楠啊!”司嘉拉住她,“跟你講個好玩的事。”


  夙顏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還記得當初在千葉上神那兒,他說了什麽嗎?”


  夙顏搖頭。


  “嘖!迷辻花花葉釀酒,根莖養酒,如此才可得絕世佳釀啊!”司嘉又剝了個核桃,“前些日子我聽延壽星君說,那迷辻花神奇得很,隻食花葉,便可教人失去記憶,若是花葉根莖混合食用,那可是複人記憶的良方!”


  “複人記憶?”夙笑問。


  “對!老延壽說,隻要迷辻花年份夠久,前世的記憶也能給尋回來。若是讓人失憶,隻需控製藥量,便可控製人失去記憶的長短。”司嘉說得異常興奮,“延壽那老頭對這些東西可有研究了,前些日子我在天宮,就用迷辻花葉混著蜂蜜,暗算了好幾個仙娥,吃了不少好東西呢!”


  “……”


  “……”


  夙顏想,這東西也真是神奇,冥界有孟婆湯去人記憶,神界便有迷辻花可複人記憶,如此循環,難道當真是什麽“萬物相生相克”?想著便問:“真有這麽神奇?”


  “千真萬確!”司嘉回答得無比肯定。


  夙笑眼眸閃了閃,並不說話。


  夙顏高興得很,跑去千葉上神那兒討要迷辻花了。


  #

  要說魔界這灘渾水,也是混得很有技術含量。魔帝昏睡不醒,皇子早前就死了一大片,如今留下四個皇子自食其力。結果老三約莫是爭得不夠狠,沒多久便被滅了。九皇子本是個與世無爭的主,生母不算尊貴,自己也很會玩隱身術,常常是被眾人忽略了的,如今莫名失蹤,倒是叫人忽略不起來了。


  伊紅教一直對魔界王族虎視眈眈。如今常亦楠坐大,實力最強,伊紅教便打起了老五的主意。先下手為強也好,想要坐收漁利也罷,終歸不會是好心。那五皇子也是膽大,明知道伊紅教來者不善,竟也敢與虎謀皮。


  伊紅教忌憚常亦楠,不敢直接出手,便打起了老五的主意。老五想要扳倒常亦楠,但自己實力不夠,又打起了伊紅教的主意。伊紅教甚是仇視流寂,夙顏又是流寂的妹妹,又是他常亦楠喜歡的人,再加上一個姣池,自是成了他們的首要目標。因此,常亦楠又不得不利用五皇子來牽製伊紅教。


  這複雜的三角關係,牽得甚是牢固。


  此刻,三角中的兩角正齊聚一堂,共商大事。


  五皇子所居的遂聿宮雖比不上滄闌宮那樣地大物博,卻也是恢宏大氣。因著伊紅教的原因,今日暗中的守衛比平時多了足足一倍不止。隱在暗處的空間瞬間狹窄了不少,想必宮內的隱衛們也是相當憋屈的。


  五皇子叫常亦駟,生得眉目粗獷,端得一副豪氣萬千的行止,卻盡幹些陰謀算計的事。此時正端了杯茶坐在書房中,與伊紅教的一名男子商量著什麽。


  男子一身傲氣,卻並無傲骨,因此顯得十分做作,他說:“教主知曉殿下奪位之艱,又與那常亦楠有不共戴天之仇,自是願意傾盡權利助殿下一臂之力的,隻是不知殿下拿得出多少誠意?”


  常亦駟也算是個老謀深算的人,怎能不知他們打得滴溜溜響的小算盤,嘴上卻附和道:“本殿這二皇兄行事甚是狠辣,他若得手帝位,必將沒有你我生存之處。這樣的關係,還需要什麽誠意嗎?隻是不知貴教因何事竟與他結仇?”


  “這其一,常亦楠乃是魔帝最器重的皇子,老魔帝的欠下的債,自然是該由他來還。這其二嘛,想必殿下應該知道姣池公主一事。”


  “自然知道。”


  “公主國色天香,豔冠八方,卻因一名異族女子慘遭滅頂之災。如公主與我伊紅教結盟,我教如何能咽下這口氣!這仇,自是要報的!”男子悠悠行了一禮,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常亦駟哈哈大笑起來:“既然你我目標一致,自然是合作愉快了!那常亦楠殺我三哥,害我九弟,不除不快!”


  “如此,在下也好回去複命了!”男子再次行過一禮,退出了書房。


  常亦駟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目光悠悠轉冷。一個伊紅教,勢力卻滲透得無處不在,這遂聿宮中,也不知有多少他們的眼線。這條路,倒是越走越難了。他張口喚道:“魏斳。”


  一名黑衣男子應聲落地:“殿下。”


  常亦駟把玩著茶杯,問:“此事,你怎麽看?”


  “伊紅教潛伏數萬年,此次驟然發聲,定是尋到了什麽契機。縱然我們想推翻二殿下,但與他們合作,風險實在過大,伊紅教仇恨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二皇子。”名喚魏斳的男子跪在地上,言辭懇切,“還望殿下三思而行!”


  常亦駟倒是不管他的懇切,頗有意味地問他:“何為契機?”


  “夙顏!”


  “你看,連你都能看出來這夙顏便是契機。”常亦駟說,“紫燁神君的妹妹,常亦楠的心上人,神界僅存的天靈體。這些身份,分開來講,都是無上之尊,但若是合在一起,便隻會讓她不得不被卷入這場鬥爭!”常亦駟眸中殺機畢現,聲音森冷:“隻要有了她,便什麽都有了!”


  魏斳跪在地上,不說話。


  常亦駟又說:“至於伊紅教……我們已經沒有退步的機會了!”


  #

  夙顏從千葉上神處討了許多迷辻花,皆是兩三百年的年份,並不是什麽珍品。隻是迷辻花極其難得,便襯得這兩三百年的年份也極其難得了。


  用司嘉的話來說,這兩三百年的年份,用來折騰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夙顏從紫燁神宮後山最深處那株拔天高的古柏樹頂端的蜂巢裏掏出了許多新鮮的蜂蜜。留了一半自己吃,剩下的一半的一半被用來和了迷辻花葉。


  夙顏歡天喜地地溜進常亦楠的書房,見他正在處理公務,便趴在他背上,掏出被糖紙包著的蜂蜜迷辻花葉,金黃中裹著些許翠綠,很是好看。


  常亦楠看了夙顏一眼,任她趴在自己背上胡鬧,依舊專心地做著手上的事。夙顏雙臂繞道常亦楠脖子前邊,將蜂蜜丸子喂給他。常亦楠看也不看,順從的吃下去。


  夙顏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試探地問:“怎麽樣?”


  常亦楠頭也不抬:“味道不錯,還有嗎?”


  夙顏迅速掏出三五顆,挨個兒剝了放進他嘴裏。常亦楠嚼了半天,突然伸手將夙顏拉到腿上抱著,俯身吻住她,將嘴裏的汁液一滴不剩全渡到夙顏嘴裏。看著夙顏驚嚇掙紮的樣子,歡快地笑了:“味道怎麽樣?”


  夙顏翻身想要吐掉,常亦楠威脅她:“你敢吐出來試試!”夙顏不情不願地含在嘴裏。


  常亦楠撫上她的背輕輕一拍,夙顏便將汁水全數咽下。常亦楠又問:“味道怎麽樣?”


  夙顏咬牙切齒:“甚好。”


  夙顏大約是這些年走的地方多了,眼界一寬,看得也是極開。這有什麽,大不了一盞茶的記憶,她丟得起!


  常亦楠滿意地點頭:“那就好,怠慢了上神,你家神君拿我問罪可怎麽好!”


  夙顏笑得燦爛,狠狠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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