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害人不成反被坑,夙顏覺得很沒麵子,發誓要扳回一局。可又想到他們兩人都吃了迷辻花葉,難道是個雙雙失憶的結局?
夙顏想著司嘉說這藥半盞茶後起效,能使人忘記之前一盞茶內的記憶。可自己常亦楠吵吵鬧鬧,怕是早就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卻為何沒什麽反應?
莫不自己根本沒吃,還是吃了又失憶導致神經錯亂了?若是沒吃,為何自己記得是吃過的,若是吃了,那她的記憶又是哪來的?夙顏腦子亂成一片漿糊,那自己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啊?
夙顏抓狂,眼睛都快轉成了兩個漩渦。
常亦楠好笑地看著她,怎麽會有這麽糾結的人?他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丫頭,你該睡午覺了!”
夙顏扒開她的手,鄭重地問:“亦楠,老實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麽?”
常亦楠看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夙顏不死心,又追問:“你是不是失憶了?”
常亦楠已經做不出什麽表情了,夙顏還要開口:“快告訴我,你……”
常亦楠俯身堵住她的唇,一番深吻後勉強避開她,說:“去睡覺。”
夙顏捧著他的臉,聲音低得堪比蚊子:“你先告訴我你有沒有失憶。”
常亦楠:“……”
後來,夙顏將這件事告訴了司嘉和夙笑,被他們嘲笑了整整半個月。夙顏很是委屈的辯駁:“我哪兒想到數一數身上的蜂蜜丸子就行了!”
夙顏雖有了麒麟吊墜,冬日裏卻還是會不太舒服。所以跟著流寂修習血瞳術一事就被擱置下來,直到開春才得以踐行。
血瞳術修習不易,須得摒雜念,空六識,忌五穀,遠靈食。總之就是一句話,什麽也不能想,什麽也不能吃。這於普通神仙而言並不難,可與夙顏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妙。一個多月下來,夙顏被折騰得沒了半條命,可把一幹人等心疼壞了,變著法地給她弄好吃的,定要把丟掉的肉補回來。
好在血瞳術的修煉已入佳境,用夙顏的話來說,那些肉和小半條命丟得倒是值得。如今她對上常亦楠和流寂這樣的變態自是沒得說,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可若是對上姣池,那可就說不準了,再怎麽樣,也有一搏之力。
夙顏很開心,連睡覺都上揚著嘴角。
現下正是春花爛漫之際,夙顏想著神界西邊子那株度白樹的果子應該熟了,便尋思了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誰也不帶,專程跑去摘果子。
度白依舊是往昔的度白,大地也依舊是往昔的大地。可夙顏自己卻不一樣了。想當初她第一次來時,剛認流寂做哥哥不久,雖然親昵,卻免不了幾分初到神界的迷茫。而如今,她已然在神界紮了根,也不像兩年前那樣手無縛雞之力了。
當然,這雞自然不是凡間的雞,而是神界受天地靈氣滋養的神雞!
夙顏飛身躍到樹枝上,取出個雪白的乾坤袋候著,開始一顆一顆地摘果子。她摘到哪兒,乾坤袋便跟到哪兒。袋口兩邊有兩隻小小的角,隨著它飄移的動作一晃一晃的,格外可愛。
夙顏摘得盡興了,便倒掛在樹枝上休息,又隨手掏出個果子,悠閑地啃著。近來實在是不得安生,這樣美好的時光著實不多。
夙顏零零碎碎地想著,總覺得感覺有點不對了。
“你倒是悠閑得很啊!”上方傳來流寂打趣的聲音。夙顏嚇了一跳,半口果子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流寂不慌不忙地將她拉起來坐著。夙顏好不容易咽下去,埋怨地看著流寂,總算知道剛才為什麽感覺不對了。
身邊突然就多了一個人,感覺還能對嗎?
夙顏遞給流寂一個果子,流寂不接,夙顏又遞到他嘴邊,流寂才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夙顏直翻白眼,這角色怎麽互換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夙顏問。
流寂又咬了一口度白果,說:“問的夙笑。”
夙顏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隻專心地喂他吃東西。流寂吃完後,說:“這段時間你是憋壞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夙顏眼睛一亮:“走?走去哪兒?去哪兒走?”
“人間,怎麽樣?”
夙顏高興得差點掉下去。
人間正是金秋時節,稻田稻穗翻滾,十裏飄香。男人婦女都忙著收割稻穗,小孩子就將割下來的稻穗堆成堆,附帶點送水送飯的活。大路上有運送稻穗的牛車,大車輪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鐮刀割在稻稈上的聲音,人們交談歡笑的聲音和風吹過稻田的簌簌聲混雜在一起,和著陣陣稻香,滿滿都是金秋豐收的味道。
這樣的場景在神界看不到,在飄渺仙境更看不到。夙顏心中激動,遠遠地跑在前麵。流寂就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
夙顏跑累了,便尋了處幹淨的田埂坐下,看來來往往的人各種忙活。流寂也坐到她身邊,享受這片刻祥和的時光。
遠處跑來一名半大的男童,手中吊著一盅湯。他看見悠閑的夙顏兩人,頗為好奇地跑過來:“哥哥姐姐,你們為何在這兒坐著,不幹活嗎?”
夙顏不說話,隻是笑著看他。孩子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小小的臉蛋曬得黑黑的,笑容憨厚而淳樸。
男孩兒的母親見了,慌忙跑過來將孩子拉倒一旁,滿是笑容的彎腰,說道:“小孩子不懂事,怕衝撞了貴人。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兩位貴人見諒。”說著,帶著孩子走了。
夙顏愣了又愣,再愣一下,還是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可能是我們這樣的打扮,不太像農民吧。”流寂解釋。
夙顏扯了扯裙擺:“這樣的打扮……這打扮怎麽了?很漂亮啊!”
“……”
轉眼已是夕陽落山,人影散亂,人人都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夙顏覺著餓了,便想著去城中的酒樓吃點東西。隻是此處遠離城池,走路的話指不定得走到晚上。恐怕那時夙顏沒被累死,反而被餓死了。於是兩人尋了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祭出朵祥雲飛了過去,落在一條空巷子裏。
兩人均算是初來乍到,對著城中酒樓也是完全不知情。兩人轉悠了半天,也沒尋到個滿意的。夙顏想自食其力的願望算是泡了湯。
夙顏猶豫著: “要不,我去抓個人問問?”
流寂低低一笑:“隨你。”
得到流寂的首肯,夙顏開心地攔住一名男子:“這位……呃……這位公子,請問這附近有什麽好的酒樓嗎?”
“……”
“公子?”夙顏在他眼前揮手,“喂!”
“噢噢噢……啊?”男子終於反應過來,“酒……酒樓啊?”
夙顏笑得格外和藹可親:“是啊!酒樓啊!又不是青樓,你幹嘛一副見鬼的樣子!”
流寂一記冷眼掃過去,男子雙腿顫了顫:“一直走,老槐樹下右……右拐,七……七裏莊。”男子說完便跑,夙顏轉身之際聽見撲通一聲響,回頭一看,那男子摔得四仰八叉,夙顏看著都痛。
“他怎麽了?”夙顏問。
流寂不動聲色地將兩根手指收回袖中:“路滑。”
男子雖不靠譜,指的酒樓倒是很不錯。環境清幽,大堂內彌漫著飯菜的香味,還有淡淡的樂聲,聽著倒是舒緩悅耳。而七裏莊酒樓最大的特色,還在後院。
後院很大,四周種滿了藤蔓。雖是深秋,但藤蔓也依舊青翠,中間稀稀落落地開著些許紫色的小花。院子中央規劃有序,小小的假山襯著各式各樣的花草。院子裏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幾張石桌,在此吃飯,定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院子裏有一株櫻花樹,但此時時值秋季,樹上隻剩下一些暗綠色的葉子。但夙顏還是選擇了櫻花樹下的石桌。
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一盤紅燒魚,一隻招牌清蒸雞搭上幾碟小菜,很是爽口。
看著匆匆忙忙的小二,夙顏無比感歎:“想當初我來人間的時候,還是靠司嘉才有飯吃的呢。”
流寂沉默半晌,道:“終歸是我來晚了。”
“嗯?你來晚了?”夙顏覺著這話有點怪,“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啊?”
流寂遞給她一雙筷子:“吃飯。”
“哦。”
石桌旁有一株杜若,綠綠的葉子,暗藍的果實,夙顏摘下一片較嫩的葉子放進嘴裏:“味道不錯。”又摘了一片遞給流寂,“要不要嚐嚐?”
流寂盯著葉子看了半晌,在夙顏就要收回去的時候接過來,放進嘴裏咀嚼。
“嗯,是不錯。”
夙顏開心地笑了。
“你很喜歡吃這些東西?”流寂指了指四周的葉子和花。
“無所謂喜不喜歡,飄渺仙境那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夙顏一時興起,又跑去四周采集各種各樣的葉子吃,步子輕快,像隻碧綠的蝴蝶。
流寂隻覺著一陣揪心的疼,目光瞥向那株杜若,口中又苦又澀的感覺揮之不去。
真是不錯的味道。
夙顏毫無察覺,歡快地同流寂交談:“我聽說遠古時期人間有個專門吃草的人,叫什麽……神農……神農氏的。”
“不是專門吃草,是嚐百草。”
“差不多啦,我要是早生幾萬年,或許還能做他師傅!”夙顏想得美美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吃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