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此時,有婢女前來通報,說連朝歌來了。
夙笑和司嘉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夙顏卻是相當了然,她推了推夙笑的肩膀:“喏,找你的。”
她見夙笑不動,又催她:“去啊!”
夙笑看一眼夙顏,又望向子衿殿外。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落日餘暉灑了滿地,夙笑的位置並未正對子衿殿大門,從她那看出去隻能從側麵看到連朝歌修長俊逸的身影。他靜靜地站著,沐浴在淡淡的金色光暈中,高貴得如同世外神邸。
夙笑猶豫了一會兒,對夙顏和司嘉說:“我去去便回。”
夙笑出去了,司嘉依舊錯愕,望著夙顏等她的解釋。夙顏笑得頗為神秘,說:“好事!”
司嘉眼珠子轉了半天,露出個同流合汙的表情。
夙顏不再理會這件事,將常亦楠和流寂送她的東西一一翻出來作整理,這些東西關鍵時候都是可以保命的,可她不常用,總是會忘掉。
淡金色的手釧,夙顏以前修為低,看不出是什麽材質的,現在倒是一眼便可確認。她在人間時被群妖圍攻,流寂將她救回來後便用那群妖的內丹煉化製成了這手釧。
夙顏將手釧取下來戴在另一隻手上,手釧還帶著她的體溫,觸感卻陌生了幾分。如此,她便不會忽視掉了。
常亦楠的黑玉佩,夙顏本是將它放在了乾坤帶裏,可如此一來難免有點不受重視的感覺。夙顏將它取出來,穿了根繩子掛在脖子上。
九重天上絲音鳥所化的古琴絲音,極北苦寒之地三萬年聚出的冰精,嗯,,,,還掛在脖子上的麒麟吊墜,魔界無妄河中的齏禹獸骨架,還有流寂和常亦楠天南海北替她搜羅來的吃食……
夙顏一樣一樣的歸類整理好,將她覺得對司嘉和夙笑有用的東西一一挑出來給她們。等到一切都清理完後,夙笑也回來了。
夙笑臉色算不上太好,夙顏和司嘉也就沒問她連朝歌的事。夙笑平時雖少言寡語,卻是個極其自律而有規劃的女子,她自己的事,夙顏和司嘉也不擔心她會處理不好。
司嘉念著司命星君剛回來,嬉鬧片刻便回了天府宮。夙顏也呆膩了,便想著去景嵐殿看看流寂,夙笑似有心事,獨自回了子衿殿。
夙顏尋過去時,司命星君已經走了,流寂正擺了筆墨紙硯並一方鎮紙在作畫。數不清年份的沉香木鎮紙,雕刻了祥龍騰雲的圖案,滿室熏香。
夙顏好奇地湊過去,大片大片大片的櫻花林在紙上散開,中間是條不太明顯的小道,紛紛洋洋的花瓣冬雪般灑落下來,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中。夙顏隻看著都覺得渾身暖暖的,她撲到流寂對麵,對著一紙櫻花林垂涎三尺。
流寂看她:“怎麽了?”
夙顏咂巴咂巴嘴:“想吃。”
夙顏言出必行,飛快地跑去櫻花林收了一大捧花瓣,滿足地坐在流寂對麵吃。
流寂收好最後一筆,將畫紙移到一邊等它晾幹。夙顏獻寶般將花瓣捧到他麵前:“吃嗎?”
流寂很給麵子地嚐了點,香甜柔嫩,比那杜若的葉子好多了。
夙顏湊到一邊看流寂作好的畫,一片雪白微紅間生生空出一塊,很是詭異。她將目光投向流寂,流寂解釋道:“意境。”
“……”夙顏一陣惡寒,雲霞中間被摳出一個洞,天上掉下來的意境!夙顏翻了個白眼,正聲道:“那哥哥您就收好你的意境吧!我來可是有要緊事跟你說呢!”
流寂懷疑道:“哦?你有要緊事?”
“自然!”
“說來聽聽。”
夙顏清清嗓子,說:“我想知道沐衡和姣池是什麽關係!”
沐衡?
流寂低聲一笑,果然是正事。他單手撐著額頭,說:“難道你不想自己想一下?”
“不想!”夙顏果斷拒絕。
“懶!”
“有現成的不聽,豈不是浪費資源?”夙顏狡辯,將兩片櫻花瓣喂給流寂“再者,拉低了整體效率!”
流寂說:“我也不知道,要不,讓木森去給你查查?”
夙顏跳起來繞過書桌坐到流寂邊上,揪著他的衣袖說:“你就不想告訴我是吧!”
流寂搖頭:“我就是想逗逗你。”
夙顏聞言,哀怨地望著他,半晌說:“算了,還是本姑娘自己來猜猜吧!”夙顏將手上剩餘的花瓣放到桌上,拍拍手,說,“沐衡喜歡你,並且第一天就看我不太順眼,自是不會有什麽給我送信的好心了。所以,她該是知曉了姣池與我的恩怨,至少,她也明白我與姣池有仇!”
流寂表情不變,示意她繼續。
“姣池不算最厲害的,真正陰險的是她背後的伊紅美藍,見縫插針這種機會她定然不會放過,我覺得我以後要提防的人又多了一個。”
“沐衡?”流寂問。
夙顏點頭。
流寂揉揉她的頭發,頗為無奈地說:“你真覺得一個沐衡能成多大的事?”
夙顏又點頭:“俗話說,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那也得她在大堤裏才行。”流寂說,“沐衡平日裏與你並無交集,她能影響你什麽?以後離她遠一點便是,實在不行……”
“什麽?”夙顏望著流寂,等著他繼續方才的話。
流寂溫和地笑笑,說:“沒什麽。”
夙顏撇撇嘴,上下打量著流寂,流寂一把將她拽過來,離自己又近了幾分,她清逸的發香漸漸彌漫過來,很是窩心。流寂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說:“還有什麽想問的,一並問了吧。”
夙顏開心地撲到他身上,挽著他的手臂好一頓撒嬌,蹭得頭發亂成了雞窩才開口問:“上次你給笑笑療傷用的那兩顆珠子是什麽呀?看起來像寶貝!”
流寂略一思索,拿出來一個盒子,正是上次替夙笑療傷時取出來的那個。他問夙顏:“可是這個?”
夙顏當初並未仔細看那盒子,如今看著這個盒子隻覺得有些眼熟,卻並不能確定是不是。她伸手去開盒子,盒子上下了封印,她打不開。流寂兩指輕輕一撥便打開了。夙顏撅著嘴,很不服氣的樣子。
她湊過去一看,那兩顆珠子又紅又黑又白,三種顏色混雜在一起,恐怖而血腥。夙顏將它們拿起來,軟軟滑滑,還有些膩,觸感令人毛骨悚然,她幾乎是立刻將它們扔了開。
夙顏臉色不佳,手上溫熱滑膩的觸感揮之不去,她問流寂:“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流寂說:“珠子!”
夙顏追問:“什麽珠子?”
流寂很淡定:“眼珠子!”
夙顏:“……”
她看一眼被扔回盒子的兩顆珠子,終於明白那奇怪的觸感是怎麽回事。夙顏問:“誰的?”
“無痕。”
夙顏細細思索一番,問: “奈何橋邊的無痕?”
“嗯。”
夙顏了然,難怪這珠子能治好夙笑。隻是那無痕已死了那麽多年,流寂是如何得到他的眼珠子的?
流寂見夙顏緊皺的眉頭,看了眼外邊的天色,柔聲說:“很晚了,要不要去睡覺?”
夙顏搖頭:“我不困。”
“那餓不餓?”流寂又問。
夙顏摸著肚子,搖頭。
流寂笑著,眸色愈發地溫柔,伸手替她理好了方才弄得一團糟的頭發,說:“去睡覺吧,明日不去魔界了嗎?”
夙顏雙臂伸過去:“那你背我回去。”
流寂啞然失笑:“好。”
秋夜露寒,夙顏趴在流寂背上,鼻尖處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他的體溫一點一點滲到她身上,她竟就這樣沉沉睡去了。
#
第二日,夙顏去了魔界。
常亦楠今日倒沒有呆在書房,他端了杯茶坐在夙顏吊床邊的石凳上,仿佛是刻意在等夙顏。
見著夙顏,他臉上無風無波,隻眉毛挑了挑:“終於想起來我這兒了?”
他衣袍的一角劃拉出去散在一邊,夙顏扯著那一角慢慢地朝他磨過去,小腦袋高高揚起,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常亦楠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神秘莫測的樣子,靜靜地看她烏龜一樣挪過來。
常亦楠拍拍身邊的石凳: “坐我旁邊來。”
夙顏依言坐下,狗腿地給他捶肩,說:“今日怎麽不忙了?可是累了?”
常亦楠閉著眼睛享受,時而動動肩膀,讓夙顏重一點,漸漸的呼吸都有些輕緩了。
夙顏本是與他玩鬧來著,如今看他的樣子倒是真的倦了,不禁有些心疼。小手伸到他腦袋兩側揉他的太陽穴,柔聲問:“真累了?”
常亦楠臉上倒是有了真心實意的笑意,整顆心軟得一塌糊塗。夙顏手上力度掌控得恰到好處,他隻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他輕聲開口:“不累。”
就是有些想你了……
夙顏手上動作不停:“那你怎麽了?今天很反常啊。”
“誰讓你這麽久都不來一次的。”常亦楠覆上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讓她坐在自己懷裏,哀怨道,“我便隻有睹物思人了。”
“啊?”夙顏汗顏,她也就幾天沒來而已啊。
常亦楠親昵地蹭著她的發頂,問:“想好怎麽補償我了嗎?”
補償……
夙顏盯著常亦楠,常亦楠也盯著夙顏,半晌後,夙顏懂了,勾著常亦楠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就這樣?”常亦楠挑眉。
夙顏:“那我收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