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常亦駟的修為雖比不上常亦楠，在這魔界卻也算是頂尖的存在。夙顏自知不是對手，便也沒想著要與他決出個勝負，更沒想過要將他打得落花流水。她隻是一口氣憋在心中，不打不快。
隻過了十二招，夙顏便覺著有些吃力了。她一劍揮向他胸口，劍氣傾斜著向他襲去，夙顏順勢收了招，落回常亦楠身邊。
按理說常亦駟也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物，傲氣自是少不了的。然而今日被夙顏一頓挑釁也未曾動怒，也著實奇怪了些。
常亦駟收了劍，負著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夙顏，半晌嘴角一勾，笑著離開了。夙顏被他那一笑弄得不太舒服，感覺就像在森林裏被狼給盯上了一樣，陰森森的。她看向常亦楠：“我是不是有些太過衝動了？”
常亦楠握著她的手，笑道：“可解氣了？”
夙顏點頭，又有些擔憂：“我這樣，是不是就是大木頭常說的……曝光了底牌？”
“不是。”常亦楠迅速否定，堪堪在夙顏開始興奮之際接下去，“就你這水平，不算底牌。”
“……”
“不過，大木頭是誰？”
夙顏撇撇嘴：“木森咯。”
常亦楠最受不住她撇族翻白眼的模樣，隻覺得整個心都被她一個動作給勾了去。他當下便一收手臂將她抱離了地麵，讓她整個身子都依附在他身上。他湊上去親親她的嘴唇，說：“以前他把不準你的實力，又忌憚我暗中派去的人，自是不敢貿然動手。如今你在他麵前露了實力，是會麻煩一點。”
夙顏皺眉。
“不過……”他笑笑，言語間有些不屑，“有我在，一切麻煩都不是麻煩。”他說完靜默片刻，再開口隻有些壓抑：“以前的錯誤，不會再有第三次。”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沉重。以前他疏忽了，以致姣池半路截住她對她發難，順帶引出了現在這一係列的麻煩。再有她跟蹤姣池，很自然地鬥了個兩敗俱傷。
不過這些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夙顏如是想。
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腰上，此刻已有些難受。她雙臂環上他的脖子，用額頭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笑道：“喲~我還沒嫁給你呢，你就什麽事都往你身上攬了，臭美得你……”
常亦楠咬上她的唇，模糊地問：“怎麽，不嫁嗎？”
“嫁！當然嫁！”
“那就好！”說完重重吮吸她的唇瓣，舌頭長驅直入。夙顏紅著臉避開：“到處都是人。”
真的是到處都是人，本來就有一大群宮婢侍從在掛白綾貼喪告，隻因方才她與常亦駟的打鬥跪了一地。常亦楠不發話，他們也不敢起身，如此便看不見他們的動作，但聲音卻聽得十分清楚。
夙顏不由得又想到人間帝王傳召妃嬪侍寢的場景。隻幾層簾子的阻隔，簾子內是顛倒鸞鳳的皇帝和妃嬪，簾子外便是伺候著的下人。那距離不算遠，隻恰恰能使下人們聽清楚床上的動靜而已。由此可見，皇族人的臉皮在房事這塊領域上是數一數二的厚。房事都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親個小嘴便更顯的微不足道了。常亦楠也是皇族，且是個不一般的皇族，臉皮更是格外的厚，對於兩人方才的作為，他是完全無甚不好意思的。
果然，他動作一頓，無所謂道：“管他們做甚？”
“不做甚，不做甚。”夙顏說，“要做甚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做甚。快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你是說，我們可以回去做甚？”
夙顏：“……”
這人怎麽總是要扭曲重點！
最後，常亦楠逗夠了夙顏，終於滿意地帶著她回了滄闌宮。
夙顏今日在帝宮內忙活了一大圈，一沾床便覺得乏得很。她這幾日睡的屋子在泗水殿的偏殿內，床榻放在屋子的南邊，躺在上麵可以看見常亦楠寢殿的門窗。他寢殿窗戶外有棵高大的合歡樹，六七月時綠蔭如傘，紅花成簇，煞是好看，如今也隻有孤零零的幾片枯葉罷了。
常亦楠回了寢殿，老半天沒出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夙顏本想眯一會，等他出來後再問問他今日聽到的事，但不知不覺卻睡得沉了了。再醒來時，已是月上柳梢。
夙顏微睜著眼，鼻尖有一股清粥香，淡淡地很是撩人。夙顏睡意全無，一股腦爬起來，常亦楠坐在桌邊，見她醒了，走過來將她攔腰抱起來。他坐在凳子上，夙顏便坐在他懷裏。他一手摟著她，一手拌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粥。
“這什麽粥啊，好香。”夙顏湊過去看。
“七葉蓮。”常亦楠將她快伸到碗邊的手拉回來，“當心燙。你不是說最近睡不好嗎，這七葉蓮最是安眠，味道也不錯，但生吃藥效太過，我便讓人熬了粥給你吃。”他盛起一小勺，仔細吹了吹，又用上唇試了試溫度，這才喂給她：“嚐嚐。”
夙顏順著他的動作喝粥，果然芬芳異常，口齒留香。隻是這七葉蓮極難種植，平日裏便不多見，現下又是冬天，要尋一株這樣綠油油的便更難了。常亦楠怕是費了番心思。
“你今天下午在屋子裏關了半天，就在弄這個東西？”夙顏問。
“嗯。”
“怎麽弄的？”
常亦楠又喂了她一勺粥：“種的。”
夙顏一翻白眼――鬼才信呢，大冬天的種出七葉蓮！
兩人不再說話，一碗粥雖有些燙，卻很快便見了底。夙顏滿足地窩在常亦楠懷裏，雙手環著他的腰，腦袋靠在他胸口，蹭了又蹭，享受這片刻安寧時光。
“不是說有事要問嗎，怎麽不問了？”常亦楠說。
夙顏驚得一拍額頭：“瞧我這破記性！……我想問什麽來著……你……哦！”夙顏恍然大悟，“我今日聽說你在魔帝死前都用九轉金丹續著他的命來著？”
“嗯。”
“那東西不是神界才有的嗎？你怎麽會有的？”
“問延壽星君拿的。”常亦楠淡淡道。
夙顏吃了一驚；“延壽老頭這麽大方？”
“不是大方。”夙顏身子離得有些遠了，常亦楠將她扳回來，“魔帝不死，魔界便有表麵上的和平，於神界百利無一害，他自然肯給。”
夙顏現在吃的恐怕不止一驚。
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神魔兩族雖交好，到底還是兩個不同的種族。祖先幾百上千萬年的外交曆史經驗告訴我們，囊外必先安內！反之，內裏亂了，外族便無法可安了。於魔界也是如此，魔族內亂，按理說神界該是存有異心，樂得坐收漁利的。魔族亂得越厲害，神族坐收漁利的機會便越大。怎生現在成了魔族和平於神族百利而無一害了？
夙顏搖頭表示不懂。
常亦楠歎了口氣，道：“沒關係，是我妄想了。”
“什麽？”
“以你這腦子，能懂才怪！”
“……這可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聰明腦子，你這伯樂怎麽就認不出千裏馬呢？”
常亦楠低低笑出聲，眸中是夙顏從未見過的愉悅的光。
夙顏的心，突然就被填得滿滿的，像溢滿了溫熱的牛奶。她開口，聲音都不自覺的軟了幾分：“那你再給點提示唄。”
常亦楠迅速在她眼瞼上親了一口，攏了攏她的腿，道：“伊紅教。”
又是伊紅教……
夙顏真的是很討厭這勞什子伊紅教！
她轉著腦子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常亦楠會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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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常亦楠哄著夙顏睡著後，關上門去了書房。
晉宇隨著他進去，沉默著站在書桌旁邊。
桌上呈著一份供詞，泛黃的紙張，邊角處沾了點點鮮血，隱約還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常亦楠用食指和中指將它拈起來，隨意瞥了兩眼便又放下。
“人死了？”常亦楠問。
“是。”晉宇答，“撐不住，服毒自殺了。”
“服毒？”常亦楠語氣淡漠，“嘴裏有毒，審訊的人都沒發現？”
“……沒有。”
“讓他們自己去刑房。”常亦楠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直接說結果。”
“是。”晉宇正聲道，“隻交代了動手的過程，寧死也不肯說出幕後指使。十指被切斷後，受不住，服毒自盡了。”
“倒是便宜他了！”常亦楠說，“可查出是什麽藥了？”
“他隻說有人讓他將藥喂給魔帝，他不敢問是什麽藥。我們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去查魔帝的屍體，帝宮內很亂，眼線很多。不過……”
“說！”
“魔帝屍身化齏時，屬下在四周察覺到了血瞳咒術的氣息。”
血瞳咒術……
常亦楠反複想著這四個字，眸色越來越沉。
他親上神界討來九轉金丹，就是為了保住魔帝一條命。如今卻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給魔帝下了藥，魔帝魂飛魄散，背後主使卻仍在逍遙。若不是他手快，那下藥之人已經逃出生天了。這姣池，就著伊紅教，手伸得果然夠長。
晉宇繼續說：“魔帝本就是命懸一線，屬下猜測該是那人將血瞳術下在了藥裏，震散了魔帝的魂魄。”
可不是！常亦楠冷笑。魔帝連日服藥，以藥下藥不正是最妥當的法子。
常亦楠伸手拿起桌上那張供詞，遞給晉宇：“並著那十根手指給伊紅美藍送去！”他嘴角一抹冷冷的笑意，歎息般道，“本殿承諾過的大禮，也是時候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