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夙顏了然,延壽平日雖嬉皮笑臉,但也是極懂分寸的,他說緊急,那必然是緊急了。隻這迷辻花,她記得當初用迷辻花坑人失憶的法子還是司嘉告訴她的,這種缺德事,司嘉也做過,或許她那兒會有剩餘的迷辻花也說不定。
再者她可以問問流寂,流寂身居高位多年,浮風鍛都可以被他弄來做成衣裳,尋些迷辻花該是難不倒他的吧。
夙顏一想,覺著頗有幾分道理。
她又尋著門道,說了些寬慰的話,讓延壽去找司嘉問問,她則去找流寂。直到延壽風風火火地殺去天府宮,她才鬆了口氣。
安慰人什麽的,她真的是一竅不通。
她惦記著這件事,正要去尋流寂,流寂便來了,目標很明確地進了正殿。想來是聽說了這邊的事,特意來看看。
夙顏本已站了起來,看見他又坐下。
流寂在另一邊落了座,第一句話便問:“可睡好了?”
夙顏慚愧,這種時候不應該關心延壽到底怎麽了嗎?她笑笑,說睡得很好,又問他有沒有迷辻花。
流寂很淡然,似乎知道了這茬,說:“那迷辻花看著簡單,實則一直生長在上古時期神魔大戰戰場邊上。戰爭結束後存活下一些,才被引入其它地方種植,所以分布不算廣,這紫燁神宮裏並無迷辻花。”
夙顏隻知這迷辻花難養,卻不知還有這麽段血淚史在裏邊。那上古神魔大戰的戰場她也去過,就是度白樹那個地方。隻那地方太廣,她也未曾走遍過,但她去過的地方,是絕對沒有迷辻花的。
夙顏欲哭無淚,這延壽還真會壞人心情。本來好好的一天,陽光明媚,心情更明媚,現在卻全都沒有了。一團烏雲咋過來,比天上掉餡餅還疼。
流寂摸摸她的頭,說:“別煩心,我讓人去看看,若真的沒有,那便隻能另想他法了。”
夙顏點頭,嚷嚷著吃早餐。
神界歲月無限漫長,也極其無聊。好不容易有了延壽這事,雖有些麻煩,但好歹是個消磨時間的好方法。何況延壽待她極好,他有事,她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她想著,既然那迷辻花長在神魔大戰的戰場,那有無可能魔界中人也順手拔了些帶回去種植呢?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吃過飯便去魔界找常亦楠了。如今的魔界,他可謂是一手遮天,尋個迷辻花應該不成問題吧。
她到泗水殿時,晉宇正恰好從書房裏出來,滿臉凝重,夙顏第一感覺便是常亦駟死而複生了。可轉念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常亦楠在東海伊紅教和常亦楠手下的人的合力圍剿下,早就魂飛魄散了,陵墓也不過是循了他父親的先例,立了個衣冠塚。
晉宇見了夙顏,臉色好了些,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夙顏也沒多說什麽,朝他笑了笑便進了書房。
常亦楠正閉目養神。
真是見了鬼,大早上的,他養個什麽神。
夙顏走過去,彎腰看他,他睜開眼便在夙顏唇上親了一口。接著又順勢摟過她的腰,將她帶到懷裏:“今天怎麽這麽早便過來了?”
夙顏眨眼:“你猜。”
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有幾分不滿:“我猜肯定不是因為你想我了,說吧,什麽事?”
夙顏幹笑兩聲,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
她說:“是有事。你說魔界可有迷辻花?”
“迷辻花?”常亦楠皺了皺眉,“你找迷辻花做什麽。”
夙顏將手伸到他懷裏取暖:“不是我要,是延壽要。神界那邊沒有了,我來問問你,讓你幫忙找找。”
“知道了。”他接過她的雙手,溫暖的手掌緊緊裹住,比懷裏還暖和。
他即刻便叫人吩咐了下去。
兩人膩歪一陣,夙顏便又窩在他懷裏睡著了。今早她是被吵醒的,又大老遠地跑過來,此刻真真是困極了。常亦楠待她睡熟後將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才離開。
常亦駟雖死了,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當日魔帝身死,其中免不了姣池的功勞,血瞳咒術下在藥裏,吃下去便是魂飛魄散的結果,這筆賬,他不可能不算。
陌懿宮這麽久以來都無甚動靜,魔鈅王收斂了許多,幾乎是閉門不出。姣池一直未見人影,該是在伊紅教。那些失蹤的女童被挖去雙眼後扔回各自生存的村子,定是與姣池脫不了幹係,與她那血瞳術有關聯也不是不可能。但他雖知曉了伊紅教的位置,卻囿於寸天穀四周的沼澤和山林,幾乎是寸步難行。
伊紅教與外界總有聯係,定是有出入這片地帶的方法,但他若要想尋得此法,並不容易。
九皇子自上次偷偷回來過後,便再無蹤跡可尋。他向來寡居,修為也不是很高,那次失蹤定與常亦駟脫不了幹係,他查不出倒也情有可原。但這次還查不出,便有幾分奇怪了。
死了一個常亦駟,還有這麽多事,著實煩心。好在常亦楠行事雖果斷,卻絕不急躁,沉穩得很,不然這魔界,很快便又是一鍋粥了。
常亦楠隨手翻了翻晉宇拿過來的公文,無趣地扔在一邊。取了本書,去臥房躺在夙顏旁邊看得十分愜意。
夙顏醒來,已是正午時分。
常亦楠看她醒了,伸手將她扶起來,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柔聲問:“醒了,餓嗎?”
夙顏點頭,早上吃得急了些,並不是很飽。此刻已是饑腸轆轆,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她眨巴眨巴雙眼,可憐兮兮的樣子:“殿下,妾身就快餓死了……”
常亦楠很上道,一手將她抱在懷裏,驚訝道:“哦?誰敢不讓我們丫頭吃飯?拖出去亂棍打死!”
他的手搭在腰上,稍微一動就癢得受不了。夙顏憋了半天,笑倒在他懷裏。
常亦楠早就讓人做了吃食準備著,夙顏醒了就可以吃。一道紅燒魚,一道糖醋裏脊,一道腰果蝦仁加一道什錦湯,夙顏愛漂亮,立誌說要做一個有形象的美食愛好者,一口一口吃得極其斯文。
常亦楠將她抱在懷裏,熟荏地幫她挑刺,挑完刺再沾上些汁,然後才喂給她。夙顏喜歡吃腰果,她一個眼神,他便會意舀一勺喂給她。他又喂了一塊糖醋裏脊,夙顏吃下去,道:“甜了些。”
“哦?”常亦楠打趣,“你也有嫌東西甜的時候?”
夙顏哼唧一聲,不理她,專心吃飯。
好不容易吃完,夙顏又覺得有些撐,便讓常亦楠去處理自己的事,她一個人去逛逛,消食。
常亦楠昨天晚上才知道她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萬一又受涼了可怎麽辦。他屋裏有好些專為夙顏做得衣服,他取了件披風給她披上,與她一起出去逛。
屋外的合歡樹葉子早已枯黃,如今也不過稀稀拉拉的掛了些,大多數已掉在了樹下。神奇的是那窩小鳥還在,嘰嘰喳喳頗有幾分聒噪。夙顏飄到半空去看,鳥媽媽不在,四隻小鳥早已長齊了羽毛,清一色的黑,不似鳥媽媽那樣漂亮的墨綠。
常亦楠說,它們要長大了才會有墨綠的羽毛。
夙顏更開心了,一心盼著它們快些長大。
夙顏牽著常亦楠的手,神秘得很:“亦楠,你相信嗎,我能聽懂小鳥說話。”
常亦楠笑著說:“信,怎麽不信。”
畢竟是天靈體,六界的寵兒。
夙顏很開心:“我哥哥說這不算什麽,我修為越高,會的東西就會越多,到時候說不定都會嚇他一跳。”夙顏說著便皺眉,“可是哪有那麽誇張,就算一道天雷突然劈在他頭上,他也隻會麵不改色地劈回去。我要真能嚇他一跳,那我一定拉條橫幅全神界慶祝。”
常亦楠隻低笑。
上方一陣嘰嘰喳喳,夙顏側耳聽了聽,小臉立刻就黑了:“……它們說我們太吵,讓我們走遠一點。”
常亦楠笑得很不道德。
夙顏撇撇嘴,不跟小東西一般計較,拉著常亦楠便走了。
散完步,常亦楠才又回了書房,夙顏就窩在一邊的軟塌上看話本子。晉宇匆匆進來,說:“殿下,魔界離我們最近的地方以及各個重要的府邸宮殿都查過了,沒有迷辻花。”
夙顏聽著,心中一陣失落。魔族這邊幫不了延壽,也不知他會急成什麽樣。唯今之計,也隻有看司嘉那邊了,但司嘉向來大大咧咧,夙顏覺得九成九沒戲。
晉宇沉默片刻,又說:“我們的人在那片沼澤外查探許久,要想過去,很難。”晉宇頓了頓,常亦楠示意他繼續,“沼澤下有很多上古時期便生存下來的凶獸,再加上沼澤麵積很大,要想過去……”
晉宇沒能把話說完,誰都知道那是個什麽結果。
伊紅教在寸天穀裏盤踞一萬多年安然無恙,靠的並不是運氣。
書房內一時寂靜無聲。
常亦楠放下手中的筆,冷冷道:“你帶人查了這麽久,就告訴我這個結果?進不去?那伊紅教的人當初又是怎麽進去的?現在又怎麽出來的?!辦事不力,自己去刑房領罰吧!”
他語氣太過冷硬,晉宇低頭,道:“是!”
話落,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