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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夙顏嚇了一跳。


  她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這……這老頭怎麽就跪下去了?!


  又是撲通一聲,華源跟著老頭跪下去。


  夙顏還愣愣的,華源不是帶她來複命的嗎,怎麽也跟著跪下了?


  那廂老頭卻已淚流滿麵:“不知仙子駕到,小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他顫巍巍的,幾乎連字都抖不清楚,“不知仙子下凡來著,禦塵宮走一遭是,是所為何事啊?”


  身後華源眸色一動,片刻後才平緩下去。


  老頭言語間的激動,差點就漫過重重疊疊的山巒,漫到皇城去了。夙顏也終於明白,這人跪在地上激動成這樣,是因為青天白日見到了她這個活神仙。


  造孽啊造孽,好歹是一宮之主,神界平日裏無聊透頂了來人間轉轉的神仙也不算少,怎麽他就跟沒見過世麵一樣,見了她就激動成這樣?


  於是,樹林鬧鬼的事也沒了,宮門口掛豬頭的賬也一筆勾銷了。老頭說夙顏即便扔個火球到他這禦塵宮,那也代表溫暖。又聽華源說是夙顏主動要求來禦塵宮的,老頭更激動了,半盞茶不到便叫人收拾了頂好的一座園子給夙顏住著,好吃的好喝的都往那兒送,大有將夙顏養到死的意願。


  即便臉皮厚如夙顏,也有些消受不起了。偏生那宮主真比烤了火球還熱情,每日一大早便跑過去給夙顏請安,若夙顏還睡著,他便一直在外候著,一個古樸滄桑的老人,大冬天頂著冽冽寒風在外站著,夙顏怎麽也睡不下去了,早早便爬了起來。


  而早早爬起來的結果就是,被老宮主一雙亮著星星光的眼睛死纏爛打請去指點晨練的弟子。


  夙顏仰天長嘯,我是來指點華源的不是來指點一堆雜七雜八的弟子的啊喂!

  對於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夙顏某日大徹大悟,想出了一個自以為恰當無比的形容詞:馬不停蹄。


  夙顏想,就算是馬,她也應該是汗血寶馬。


  而關於華源和沐衡的事,也讓她十分糾結。直接對一個人說他的前世今生,似乎有點不太合適。可照華源的修為,若她不出手相助,飛升可能得等上個二三十年。若出手相助,那麽關鍵就來了。該怎麽助了卻又讓人覺得很自然?要知道,華源雖是個正常人,卻也免不了自尊心作祟。正如夙顏當日給他的那個果子,他放到現在還沒吃,夙顏問他,便答曰: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夙顏氣炸了,個把月的時間,就陣亡在這個問題的深深思索中。


  這一日,天朗氣清,是個好天氣,教人心情愉快。


  但說什麽也比不上老宮主沒來向她請安這事來得讓人愉快。


  夙顏睡到日上三竿,這才慢悠悠起來,收拾好自己又簡單吃了些早餐,一路看著風景往練劍的地方走去。


  冬天就快過去了,樹上的積雪化得七七八八,露出光禿禿的黑灰色枝丫。夙顏一抬頭,就能透過細小的樹枝看到湛藍的天空。


  平日裏熱鬧得很的訓練場,今日卻很清淨,一個人都沒有。


  莫非修煉也放月假?


  夙顏朝右拐了個彎,去議事殿找華源。除了修煉,他一般都在那兒。


  近來議事殿外新來了一窩烏鴉,全身黑不溜秋的,不時還怪叫兩聲。夙顏心情好時,會跟其對眼,怪叫回去。


  有一群小弟子從議事殿裏跑出來,匆匆忙忙的。夙顏避開他們,進去。殿內隻餘那老宮主與另外兩名說是長老的男子。


  沒有華源。


  夙顏忘了一圈,問:“華源呢?”


  老宮主作了個揖,答:“皇城附近有妖孽作祟,他帶弟子前去查看了。”


  “妖孽?!”


  前陣子,不久說皇城城西樹林有妖孽作祟嗎?

  夙顏怒火中燒,這妖孽好生大膽。她未來之時作孽也就罷了,現在她都呆在禦塵宮了,他居然還敢出來作怪,當真是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夙顏一掌拍在一旁的鍍金長柱上,怒斥:“大膽妖孽,竟敢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害人。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保管他娘都認不出來!”


  老宮主一聽,感激涕零,仙子你終於準備大顯神通了嗎?

  夙顏豪邁地一揮衣袖,轉身往外奔去。路過那烏鴉窩時,聽見兩聲異常洪亮的烏鴉叫。


  直至無人之地,夙顏臉上表情千變萬化,連連甩了幾下手。那下柱子拍得太重了,手都紅了。但欣慰的是,她方才這神仙的架子端得很是不錯,堪堪將她急於將華源尋回來的心思掩了下去。


  就衝著她人間走一遭這目的,那華源便是個寶貝,半點都傷不得的那種。這樣一馬當先去捉妖,別把自己搭進去才好。


  她連衣服也來不及換,隻在周身打了個結界禦風,隱了身便往皇城方向飛去。


  飛著飛著,夙顏邊懊惱了。她走得急,竟沒問清楚華源捉妖捉去了哪個地方。現在皇城四周四片天,她一落地便打不清方向,更別說找人了。


  無奈,她隻得進城,邊走邊向人打探最近可有哪個地方不太平。


  在無數的“某某府上公子強強民女,被民女心上人打得不能見人,滿城轟動”或者“東邊山上出了一窩強盜,專搶過路富人以及美嬌娘”以及“昨夜城南突發鼠患,好幾家棺材鋪的棺材都被老鼠咬了洞”之後,夙顏終於聽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皇城首富李府千金昨夜暴斃,聽聞是在床上被自己的頭發纏死的。


  夙顏馬不停蹄,一路問去了李府。府上出了這樣的事,門禁比之以前更嚴,夙顏堂而皇之進不去,便隱了身形。


  一路來到內院,很快便看見了華源。


  府中千金暴斃,死得離奇,自然有好奇者。一群丫鬟小廝在院子外藏著躲著,圍了一個圈。屋裏有一個衣著不凡的中年男子,華源就站在他身邊,原地轉向打量四周。


  夙顏走進去,椅子上還坐了個婦人,一雙眼哭得通紅,臉色也很蒼白。


  這兩人該是死者的一雙父母。


  夙顏現了身,快步走過去。


  她突然出現,顯然嚇了屋內眾人一跳,四周散散有些護衛,見狀即刻便拔劍相向,隻畏懼夙顏的詭異之處,不敢貿然過來。那中年男子也退了好幾步,問:“你是何人?”


  “我?”夙顏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說,“我不是人。”


  屋子裏大半的人,臉都白了。


  方才他們可是親眼所見,這女子憑空就冒了出來。這下連她自己都承認了她不是人,這還了得?可憐一群護衛雙腿發顫,卻還是盡職盡責擋在那男人前麵。


  夙顏剛想說我若想把他怎麽樣,天皇老子來了都沒用,華源便輕咳了兩聲。踱步到她麵前,拱手作禮:“姑娘。”


  是夙顏說,在外要稱呼她為姑娘。


  原來是認識的人,眾人暗自鬆了半口氣。


  華源微微側過身,給介紹:“這位姑娘是我禦塵宮的貴客,想必是聽聞了此事,特意來看看。”


  夙顏很和時宜地做高深莫測狀,點頭。


  這下,眾人連剩下的半口氣都一並鬆了。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來,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畢竟方才還懷疑過,她是否與大小姐的死有關。


  夙顏看著華源,低聲問:“你沒事吧?”


  華源愣了愣,他能有什麽事?遂搖頭:“無事。”


  夙顏拍拍胸口:“那就好。”想了想,又覺得很有必要讓他知道現在事情的嚴重性,但此地顯然不是個說秘密的好地方,便道,“回去以後,我有事與你說。”又強調:“很重要!”


  華源點頭,又做了個揖,進了一側的臥房。


  臥房裏走出來一隊人,是官府的衙役。為首男子身形魁梧,留了寸把長的胡子,看起來威風凜凜。


  李府是皇城首富,出了這樣大的事,衙門自然得跑得積極一些。可這種事情,官府若要實打實地上,那便是送死的節奏。夙顏也沒管他們,兀自進了臥房,想親眼看看百姓口中所謂的離奇是什麽樣子的。


  她對天帝對始祖對遠古父神起誓,她真的隻是出於好奇。


  屋內是很明顯的女子閨房的陳設,空氣中還隱約有些香料的味道,浸在不知從哪個地方卷起的幽冷細風中,格外滲人。整個屋子空蕩蕩的,除了華源和躺在床上的屍體,再無他人。


  死了人畢竟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死的還是一府千金。想必這李老爺也是不願下人見著女兒這副慘狀的,因此屋內才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而屍體,不知是因為官府查案要保護現場的原因,還是華源的吩咐,也未曾移動過。


  華源聽見腳步聲,轉頭,有些驚訝,壓低聲音問:“仙子,你怎麽進來了?”


  “我好奇。”


  華源嘴角抽了抽,他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夙顏嘴角也抽了抽,好像她的目的並不完全是一解好奇心理,仿佛還有些怕他出事。


  華源身子恰好擋在夙顏與屍體之間,遮住她的視線,說:“喪者多不詳,仙子還是不要看了。”


  夙顏說:“就算你擋著我,我一個透視訣依舊能看見她,順帶看清你滿含熱血溫溫熱的甚至在動的內髒。”


  “……”華源站不住了,兩步便走到一邊。


  夙顏走近一看。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這女子,死狀比她想象中更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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