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六十六章 番外 來由(2)
「不對,你只多活了十年。」
……真他媽是人說的話。
「但凡世人,皆貪生怕死,只是現在雖然晚了,但是我們可以趕時間,只是你居然活到了三十,實在是讓我心痛。」
蕭讓承認自己目前依然見識淺薄,淺薄到了別人說自己多活了十年,淺薄到了別人苦口婆心的模樣讓自己趕時間,趕時間去死,蕭讓覺得自己見過的所有調味料的瓶子都被打翻了,不知道最後是什麼味道。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都不全是你的錯。」
他看著正要再說,蕭讓看著他笑道:「你既知世人皆貪生怕死,先不說別人,你的年紀沒個五六七八十我都不信,我活了你的一半都沒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初次見面你就這麼咒?」
「咒你?」
「難道不是?」
蕭讓現在的語氣並不好,一直自認為口才不錯,至少很多認識過自己的朋友都這麼認為,並且也認為自己雖然不算最好,但是目前見過的事情應付起來還足夠。
一直覺得有個必定好用的道理,比如咄咄逼人,這應該算是氣勢的一種,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詞句用不同的語氣語速表達出來結果完全不一樣,蕭讓現在就有些咄咄逼人。
「這裡有什麼好,你現在的樣子頂天也就多活個百八十天。」
???
嘿,蕭讓還真有些興趣了,最有興趣的就是別人來引戰,這樣會讓血液循環加快,作用比喝酒好得多。
他說得簡單,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像是?寸金難買寸光陰,百八十天能分好多個寸了吧?
「一天算一寸,你給我一百克金子吧,便宜不?」
「啥金子?」
「不是寸金難買寸光陰嗎,你說百八十天,我也不要多了,我數學不好,跟你要一天一克,只要你給了我現在就去死好不好?」
「我沒金子,那不是下等人用的嗎?」
「那你有什麼?」蕭讓問。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那些凡俗東西帶不過來。」
……
蕭讓在心裡罵了一萬遍他娘。
「老人家您看,您要是感覺活夠了沒意思了,這河挺大的,也沒誰閑得沒事兒蓋個蓋子,您得相信你這一跳下去我是一定不會去救你的,你放心,我保證手都不伸一隻,雖然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但是您一定要放心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我也不會讓您多受罪的,早死早超生,只要你做,小輩呢,絕不攔您。」
蕭讓不習慣孤獨,只是這些年沒運籌好,所以多數時間會感覺比較孤獨,有時候想不通的事情容易鑽進死胡同,蕭讓承認這都是自己的缺點並且從不否認,但總不能毫無優點吧?
蕭讓見他不說,看著他說:「你這百八十天說得輕鬆,是不是我要沒活過百八十天都算早夭?」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怎麼個意思?」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到底怎麼個意思?」
「我要是能死早就死了,懶得管你的屁事。」
「原來你這麼想死。」蕭讓指著渭河說:「你看,這裡沒別人的,我也不攔你,你跳吧。」
真他媽說得容易啊,這種老東西哪兒來的?
「你都沒死我怎麼死?」
「???」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蕭讓咬牙切齒:「你的意思就是你死之前你也要拖上我去死?」
蕭讓覺得世界最大的緣分也差不多就這樣了,自己也就是知道自己要沒命了,也就是來喝個酒,最神奇的是還有人似乎想跟自己殉情的,他不去下棋不去逗鳥不去遛狗居然偏偏在這偏僻的地方讓自己遇到,然後說自己多活了十年盼著自己死甚至還是為自己好。
自己在幹什麼???
蕭讓有些懷疑人生,這個世界太大,袁隆平老爺爺還是把他喂得太飽了。
「早死早超生。」
蕭讓冷了下來,看著他道:「我一沒害他人,二沒害自己,我們更不認識,素昧平生,說了解更是無稽之談,你來了就說我多活了十年詛咒我去死,我現在也覺得你應該去死,應該不算過分吧。」
「嗯?」他看著蕭讓,似乎突然醒悟,說:「微無塵。」
蕭讓一愣,道:「蕭讓。」
「好名字,讓一步海闊天空。」
「你算命的?」
「不是。」
「那你做什麼的?」
「我是神族祭祀。」
「什麼?」
「我是神族祭祀。」
「什麼族?」
「神族。」
「五十六個民族我可沒聽說有神族。」
「什麼五十六個民族?」
「漢族,白族,彝族,維吾爾族……」
「那是什麼族?」
「人族。」
「人族你就說人族,你說的那些族是什麼東西?」
「神族又是什麼東西?」蕭讓反問。
「神族確實不是東西。」
「你罵我?」老人回過神來突然問蕭讓。
「沒有。」
蕭讓笑了,這他媽什麼事跟什麼事,道:「我一個人在這裡喝酒,首先沒招惹你,我也就是一個凡人,我當然希望我命長,大家都懂得道理沒理由我不懂,古往今來無不例外,再說了,看你活了七八九十的樣子你都捨不得死,你想死還得拉上我去死,你心理變態?看得懂這是什麼不?」
蕭讓挪了挪屁股,從身下取出幾張白紙,白紙被坐得很皺,上面一個屁股的模型,還有些濕潤。
「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也是快要死的人了,多少也該有些共同語言,你要喝酒嗎?」
蕭讓伸手遞出手中酒瓶。
……
自己有個很好的家庭,有對自己很好的爸媽,也有過很好的夢,也有很喜歡的夢想。
如果把人生歸結為一顆果樹,蕭讓不知道自己開花沒開花,自己的花是哪一朵,是已經開花了還是沒開花,但是按照現在的演算法來說應該是開花了,只是營養沒跟上,或者應為被太多好看的花掩蓋了,所以蜜蜂沒看到蕭讓,借著空氣中散落的花粉勉勉強強結了一顆果子,營養不良,酸澀不已,蕭讓只能從簇擁的群花當中偶爾的縫隙才能看到一點點陽光,生怕哪天自己這顆果子就因為某些原因乾澀掉下去,然後乾涸,然後爛成泥。
關於這一點,蕭讓很自私,自己至少還想結一顆果子,至少等到成熟,無論他酸或者甜,至少還能留下一顆種子,多少明白為什麼會是酸的或者甜的,多少留下個可以有的念想。不期待自己一定可以成為一顆大樹,但是至少也不要這樣早夭。
……
蕭讓突然想起自己遇到過的很多師傅,知道這是酒精的作用。
很多平時不會想活著不敢想或者想不明白的事情這時候都會有奇效。
在蕭讓迷惘的時候忽然記得有個師傅問自己:蕭讓,你是先做了再想還是先想來在做?
蕭讓記得當時毫無遲疑的就說:想了再做。
師傅跟蕭讓說:你會活得很累。
然後蕭讓開始實踐這句話,發現挺好用,當然也有弊端,即便是現在讓自己說,自己也說有弊端,並且不小。
第二個師傅教自己喝酒,是個廚師,一直覺得他做的火鍋很好吃,第一次正兒八經會做飯是學他的,喝酒也是他教的,蕭讓就想起來自己摟讓師傅的脖子然後他把自己帶回去,師傅不高,還有點胖,好像還有點地中海,現在有些記不清了。
然後蕭讓正兒八經算成年了,成年了又遇到很多「師傅」,他們多數都跟自己說這個對的,那個對的,或正或反宣傳著自己的觀點,就像是一生都鬱郁不得志的人,他們跟自己講著他們覺得的觀點,然後問自己認同不認同。這其中有些是實行了的,有些是沒實行的。
自己給自己掘一個大坑,把所有的觀點都掩埋下去,哪天覺得好像有點對,就挖出來看看,用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做對了或者錯了。
可,這些管他什麼事?
……
「我確實該死了啊……」蕭讓站起身打算離開。
「對對!」
蕭讓看著他,他也看著自己,指著手裡的紙眉目緊皺,就像千年老樹皮。
「這都是什麼字,有些看不懂,看起來好像是你沒幾天好活了,你給我講講。」
「我她媽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想什麼,你要是再胡來,別說我沒學過尊老愛幼。」
「這是什麼?」
蕭讓身高比他高,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只能和自己的鼻子齊平。
「讓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