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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緣唯我 第二百一十七章陰謀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而這大體上有三條,第一條金科玉律是幾代仇猶可由子孫來報,但一般不禍及妻女。一旦造就滅門慘案,別說官府會通緝,就是武林中人也會不恥。俠義之士,能力所及,更可能會為之出手。

  再就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別說那隨意更換門庭的「三姓家奴」,就是才換一個師父,不論何種理由,都將成為終生污點。故而拜師一事,幾乎是江湖中人的頭等大事,不輸士林中的士子及冠。

  第三條則是一旦擺完退隱儀式,擺過了金盆,倒去了碗中水,那麼尋常恩怨,就要一概作廢。

  江湖中人一般都會遵守這三條規矩,因為這規矩即是保護別人也是保護自己的。

  第二股勢力並不出人意料,是白天那紫貂皮女子,身後四十餘人,人人皆騎駿馬。

  若是只有這兩股勢力自不會讓李思思覺得氣餒,更不會心生絕望,因為這最後一股勢力,竟是守關校尉的大公子趙自在。身後跟隨騎兵二十幾騎,步卒甲士五十餘。

  趙自在的英俊臉龐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輝,與站在二樓的李思思對視,緩緩道:「捉拿匪寇,閑雜人等自行避退。」

  豐腴女子言行無忌,絲毫不忌諱客棧中人是否會聽見,嬌滴滴的道:「趙公子,說好了,那姓李的女子歸你,她手下那名佩劍的小哥兒,你可千萬不能傷著分毫。」

  趙自在皺了皺眉頭,沒有答覆。

  隱約有些不快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壓下已經到嘴邊的不敬言語,嫵媚慵懶的高坐於馬上。

  在這邊境,有誰能逃得出本小姐的手心?

  為何男子可以坐擁後宮三千佳麗,不許我們女子有面首三百?

  本小姐偏偏就要!

  趙自在自認飽讀詩書,並且能夠嫻熟運用於世事,這些年計謀窮出,無往不利,親自設局,讓好些榜上有名的江洋大盜都栽倒在關隘里,光是賞銀累積就有數萬兩白銀。

  這次針對沙角幫撒下大網,只是臨時起意,三天前陵州那邊的幾位草莽找到趙自在的一名哥們,吃了一頓花酒,宴席上說要對沙角幫里一位叫簫亮的痛下殺手。

  趙自在原本不打算摻和這種江湖仇殺,不過那幾位武林中人辦事也爽利,扣押了一名亡命流竄到金銀關附近的劫匪,二話不說交給趙自在。

  趙自在見他們只是要求將沙角幫留在金銀關一宿,不需要親手沾上臟活,也就應承了下來。誰曾想,沙角幫到達以後,竟拿出了一名從三品將軍的手諭私信,這讓趙自在措手不及,當下便懊惱上了這幫不知輕重的江湖莽夫。

  只不過趙自在好不容易才積攢下金銀關趙公子只認金銀的名頭,實在不願意敗壞了去,只得硬著頭皮唱黑臉,攔下沙角幫一夥。不過暗中已經做好準備,一旦兩伙人火拚起來,就讓心腹帶兵插手,絕不讓態勢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黃昏時分與金銀關熟客的豐腴女子相遇,一番密談,改變了趙自在的意向,轉而決心要讓沙角幫吃一個大虧。既要將原先的江湖人情收下,那些屬於沙角幫的貨物盈利,趙自在也要收入囊中。當然,他不是要與那從三品將軍撕破臉皮,而是準備親自帶人去大元國將這筆買賣敲定。

  有紫貂皮這個大元貴族牽線搭橋,到時候那從三品武散官該掙的,趙自在會一顆銅錢都不少的雙手奉送,甚至只會更多。如此一來,趙自在也算與那位陵州將軍搭上線了。

  至於沙角幫上百號人的身家性命,趙自在也只能在心中歉意幾句了。

  再者,他的如意算盤,可不止是算到了一箭雙鵰!

  高坐於馬上神情淡漠的趙自在抬頭看去,悄悄做了個手勢,客棧中某間屋子,馬上有嗓子粗糙的漢子竭力喊道:「爺爺今天被你們這幫龜孫堵在這裡,算爺爺我陰溝裡翻船,爺爺認栽!但爺爺我有沙角幫一百多號可以換命的好兄弟在這裡,誰敢上來尋死,爺爺算他英雄好漢!」

  沙角幫幫眾大多都站在窗邊看戲,本來理所當然以為能將自己摘在外頭,還想著有一場兵抓匪的好戲可以欣賞。不曾想就聽到這幾句,幫眾們差點一口鮮血噴在窗戶上,這位王八蛋是哪條道上的,幾個性子急躁的年輕幫眾,提刀就要循著聲音去宰了這隻不知道哪個池子里爬出的龜兒子。

  還未出門,二幫主簫亮與洪管事就來將眾人攏到隔壁相連的三間房子里,不許任何人出手。沙角幫這些年可沒資格做那種養尊處優躺著收銀子的幫派,幫里成員也見多了你來我往的算計,這時候再蠢笨也只知道中了陷阱,一個個大氣不敢喘。若只是幫派之間的尋釁廝殺,他們誰都不懼,只是客棧外頭那騎兵與甲士,實在讓人膽寒顫慄。且不說他們能不能活下來,便是僥倖活下來了,事後擅殺官軍的大帽子往下一扣,沙角幫還能在大周江湖上立足?

  李思思臉色蒼白地來到一間屋子外,平緩了一下急促呼吸,伸手敲門。她行事不可謂不當機立斷,身陷死局,連南宮業都沒有帶上,單身赴會,帶著莫大誠意,想要見識一下客棧內是誰要將沙角幫拖入萬劫不復的泥沼。

  李思思寄希望於這些人只是想要銀子靈石,但她內心深處知道今夜之事十有八九是不能用銀子擺平了。李思思悚然一驚,身體飛速向後傾去,一柄刀鋒破門而出,李思思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刀鋒僅自己在臉面上一寸距離的一絲刀線!

  房中人一擊沒有得逞,果斷收刀,一腳踢在房門上,李思思嬌軀倒地前,單手一拍地面,身體旋轉,躲過門板,站在走廊中,臉色鐵青的看著一名弔兒郎當將刀背扛在肩上的年輕人緩步走出屋子,抽了抽鼻子,與李思思對視一眼后哈哈笑道:「早知道是個皮嬌肉嫩的娘們,小爺我出刀就收斂點了。」

  李思思壓下心中的怒氣,語氣盡量平靜的問道:「為何要陷害我沙角幫?」

  那年輕刀客雖然玩世不恭好似市井無賴,但那看人的眼神與握刀的氣勢,卻讓李思思心底一驚,果然是涼州軍中的精銳甲士。

  她記得爺爺說起過軍旅將士與江湖武夫的不同,興許都手上染血,可相比後者的狠辣,前者會多出一種真正滲透到了骨子裡的悍不畏死。這種堅毅,是面對千軍萬馬鍛鍊出來的心氣,是從死人堆里咬牙爬回陽間的煞氣。李思思確認刀客身份后,全身冰涼,心情頓時跌入谷底。

  那人咧嘴一笑,開門見山道:「我家大哥相中了你,你若是識趣,就乖乖跟我大哥回去。大哥要我交代你一句,你若是肯做他的女人,沙角幫也就失去這百來號人馬,有我大哥幫襯,你們沙角幫以後來往周元二國,暢通無阻。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就當是大哥的聘禮好了。」

  刀客似是想起來了什麼,頓了一下道:「醜話說前頭,我大哥已經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女子,李小姐你嘛,做個沒名沒分的侍妾好了。別覺著委屈,其實這是你們沙角幫攀高枝了。再者能讓我趙星河喊一聲大嫂,得是多大的福氣。」

  李思思冷笑道:「你大哥趙自在真是算無遺策,小女子佩服至極。」

  青年刀客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屋中癱軟在椅子上的漢子,這可憐傢伙落在大哥手心真算倒了八輩子霉。

  這傢伙中了以往採花賊行走江湖必定首選的軟筋散,一副死狗德行。原本還有些江湖好漢的硬氣,不願栽贓嫁禍到沙角幫頭上,但在自己拿刀子在他大腿上畫畫,最後一筆離褲襠命-根子只有半寸距離后,這漢子嚇破了膽,按照大哥吩咐的言語扯開嗓子喊了一遍。

  趙星河盯著這個被大哥瞧上眼的女人,心想大哥的眼光就是好,笑道:「談妥了,那就麻煩嫂嫂跟我從後門離開,以後沙角幫是姓金還是姓趙,反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哥自然有本事讓沙角幫一躍成為幽涼二州數一數二的大幫派。談崩了,那就怪不得趙某把你打暈了扛在肩上,丟到大哥床上去。萬一你發狠要圍毆趙某,也無妨,我趙星河自信還逃得走。至於屋裡頭那位,反正他是死是活都已無關大局。」

  李思思只覺得心中一陣悲涼,官家子弟,都是這樣城府陰險嗎?趙自在不過是一名從六品守關校尉的兒子,便已有如此心機,那當初爺爺與那從三品將軍的合作,豈非更是與虎謀皮?難不成這次出行從一開始就是沙角幫死敵與那將軍府設下的圈套?

  李思思深呼吸一口,平靜道:「你要是能活著離開客棧,轉告趙自在一句,我沙角幫跟他沒完。」

  趙星河非但不怒,反而伸出大拇指稱讚道:「大嫂當真好風采,只希望今晚後半夜到了大哥床上,也這般讓人喜歡。」

  按照趙自在的計劃,趙星河讓那名流竄犯潑完髒水后與李思思說上話,就該離開。李思思肯服軟自是最好,不肯服軟就由他親自帶兵闖入客棧抓人。這家客棧最大的後台就是他趙大公子,擺平這點風波都不需要花費半分人情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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