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緣唯我 第二百一十六章瓮中捉鱉
正常來說,在街上被人擄走的應該是那良家女子,而今日卻反了過來,變成了女子搶男子。
陸塵見紫貂女子靠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他只是覺得這女人讓他感到噁心所以想遠離,但這在李思思眼中,就是懦弱。心中惱怒不已,心想這佩劍男子怎的一點江湖兒郎的骨氣都沒有!繼而一想,李思思嘴角一勾,掛滿了嘲諷鄙夷。
這姓陳的本就不是什麼江湖人士,不過是將軍大門裡一條跟主子搖尾乞憐的家犬,寄希望於他能有何種擔當,未免太高看他了。
那敷粉小男人見身邊女子動了春心,嫉妒到眼紅,竟是如女子撒嬌一般嘀咕了一聲:「小姐,你看那小白臉佩劍哩,多粗俗啊。」
女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這男子臉上,後者捧著臉,眼神幽怨,泫然欲泣,看得李思思一伙人都是毛骨悚然,只覺得反胃作嘔得一塌糊塗。如此一來,他們對那姓陳的惡感倒是減輕了許多。這屬實有點恐怖。
養面首如養貓狗的富貴女子面朝陸塵,又是換上了一張春意熱臉,她可是一眼就鍾情了這位身材修長的俊朗青年。吃膩了身邊脂粉堆里冒尖的小白臉,總需要換換味道才能養胃舒心不是?
豐腴女子正要繼續說話調戲陸塵,街道上響起一陣馬蹄聲,有五騎不顧鬧市喧鬧縱馬奔來,滿街雞飛狗跳,所幸沒有踩傷撞倒行人。這五騎跋扈歸跋扈,騎術倒也算精湛,一名錦衣公子躍下馬,身後四名披甲扈從卻巋然不動。
李思思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已經猜出這名公子的身份,金銀關守關校尉的長公子,趙自在。
此次北行沿線需要打點的地方和人物,李思思已經在路上與師父簫亮說得爛熟於心,記住趙自在的名字,是因為這人連簫亮都著重提起。
據說趙自在不僅文采斐然,有諸多佳篇流傳涼州,更是一名武學天才,年僅二十八歲便已踏入了洞府境,距離成為那神仙中人,只差一步之遙。
李思思望著這個趙自在,沒料到他下馬後不是先跟那紫貂女子言談,而是對她笑臉相向,這讓毫無防備的李思思下意識微微撇過頭,回過神后才感到羞愧,眼神恢復冷寂。
在整個大周都能勉強排的上號將種子孫趙自在與那豐腴女子相談甚歡,約莫是這位好養面首的女子有了趙自在這般貨真價實的真俊彥,所以對陸塵失去了興趣與性趣,只是拋了個媚眼,與趙自在走入關隘城門。
在跟如臨大敵的沙角幫一行人擦肩而過時,她不忘示威地朝姿容如清水芙蓉的李思思冷哼一聲,倒趙自在如有意無意頓了頓腳步,為他們化解了幾分壓力。
待到兩伙人走後,簫亮鬆了口氣,出門在外,只要不是武力睥睨世間的絕世高手,哪能事事稱心如意?少不得面對各種勢力憋氣幾回。
簫亮擔心李思思上了心,欲要轉移話題的道:「這趙公子文武雙全,倒是配得上咱們思思。」
李思思苦澀道:「師父,你知道我最反感這類官宦子弟了,看著和和氣氣,為人處世玲瓏八面,其實吃人不吐骨頭。」
簫亮笑了笑,不再去打趣這個心高氣傲的徒弟,一起去找尋合適的客棧入住。一般而言,不入新開之店,不入換主之店,都是行走江湖的老規矩。道理也淺顯,這些店往往不夠靠譜。
只不過他們就在金銀關駐兵的眼皮子底下,倒也不用太計較這些。最終找到一家鬧市中的老字號,三十多人住一晚就得花去將近二十兩銀子,饒是從小衣食無憂的李思思,都有些吃疼。
他們明知本地熟客的話只要不到十兩,但穩妥起見,即便被當作肥羊狠宰一頓,沙角幫也只能捏鼻子忍下。
這期間陸塵就一直安靜的跟在後頭,街上那一幕,讓沙角幫對這位原本不是一條道上的佩劍青年十分輕視,心想你小子的劍是拿來看的?都差點被一個娘們搶走當小白臉了,就算打不過那些惡仆,你小子好歹擺出一張憤然的臉孔嘛。你這不言不語還倒退一步的孬種行徑,連累咱們沙角幫都陪著你一起丟人現眼!
呸!
一名沙角幫年輕人吐了一口唾沫在陸塵腳邊。
被如此對待,陸塵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他早就習慣了被如此對待,這傢伙甚至不能讓他感到生氣。
江湖人向來直來直往,陸塵很快就遭到了餘下的報復,除了撈到一口唾沫,他就連住所都沒有被安排。陸塵倒也不在意,自掏腰包獨自租了一間房,好歹不用跟這些糙漢子一起住。
一等廂房裡頭,李思思與師父簫亮、大客卿南宮業還有一名洪姓管事分坐桌子四面。
簫亮輕聲笑道:「思思,你仔細說說看那白衣劍客的劍法套路,那幫小兔崽子說得含糊不清,半點眉目都說不出。」
李思思跟隨簫亮習劍多年,而且自幼耳濡目染爺爺金老幫主與各路高手對敵,其中不乏劍術高人,眼光頗高。娓娓道來,幾處精妙招式,李思思不忘以手指作劍,懸空筆畫。
簫亮可不是那沽名釣譽的劍士,他這雙劍,最厲害地方在於出鞘以後子母雙劍可借勢在身邊四周一丈內如雙燕迴旋,攻守兼備。這當然不是那上乘劍道的馭劍神通,或者說並不全是。他還沒能完全掌握御劍術,所以採用了點取巧的辦法。
簫亮自知完全不入劍道宗師的法眼,但在沙角幫看來已是極為玄妙的本領,便是見多識廣的李思思也是誠心敬佩。她辛苦習劍十幾年,也只能做到讓單劍迴旋於三尺範圍內,而且中看不中用,對敵廝殺,根本無益。
簫亮是沙角幫少數能在幽州武林排在二流冒尖位置上的高手,離金老幫主的第一線相差其實不遠,是幫內名副其實的劍術第一人。李思思拜師於他,也不算誤人子弟。
簫亮聽到李思思說完比武過程,微笑道:「如果為師沒有猜錯,那白衣劍客是當下邊境風頭很盛的張步琴,本以為只是糊弄老百姓的三腳貓功夫,不曾想還真有些道行,可惜這位走得急了,否則還真可以論劍會友。若是能入了我沙角幫做客卿,那更是好事。」
李思思滿臉遺憾的道:「可惜。」
簫亮看了一眼臉色木訥的南宮業,笑道:「這張步琴身手雖然不錯,但比起咱們的老悶葫蘆,還是差了些火候。思思,當年你南宮爺爺……」
南宮業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古井無波,打斷了老友的揭老底,擺擺手道:「沒有的事就不要提了。」
簫亮無奈道:「我這還沒說呢!」
南宮業彎腰站起身,輕聲道:「小姐,我先回房了。」
李思思正要起身送行,被南宮業搖頭攔下,獨自走出屋子。沙角幫都知道這位大客卿曾被人傷了膝蓋,舉步維艱還在其次,每逢潮濕寒冷的季節左腿更是疼痛不已,所以走路微瘸,也不如何露面。
沙角幫那些上了輩分的人物中,就這位連一個徒弟都沒有收,只聽說老傢伙的刀法出神入化,甚至能和金老幫主過上幾招。但兩人從未交過手,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等到南宮業離去,簫亮才透露了一些秘辛往事,李思思這才得知南宮業曾孤身一人殺入血衣教分壇,拯救被其擄走的嬰兒。
要知道血衣教可是整座大陸都聞名的大勢力,一座分壇哪怕再不受重視,其內也該有一名金丹修士和數十洞府修士坐鎮。若真是如此的話,南宮爺爺巔峰時已經完全不輸她爺爺了,只是不知這些年境界修為退步了多少。李思思深知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一日懈怠,就要荒廢一月功夫。就像寶珠蒙塵久了,重新擦拭也不復當年圓潤珠光。所謂人老珠黃,便是這個道理,明珠也有生命,而武功境界同樣也有隻可意會不可言說的靈性,經不起任何揮霍。
簫亮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思思,今日為師在街上看到個有些熟悉的背影。」
李思思心頭一跳,小聲問道:「是師父的仇家?」
簫亮點了點頭:「是個老仇家。一個不棘手,就怕好幾個人聚在一起。」
李思思語氣鎮定,微笑道:「怕什麼,客棧離關隘就這麼點距離,他們還敢公然鬧事不成?再說了,有師父與南宮爺爺壓軸,這群鼠輩,來一隻殺一隻,來兩隻殺一雙。」
簫亮也被李思思的語氣感染,湧起一股被暮氣遮蓋的英雄氣概,笑道:「我輩武者,當有這份豪氣。思思,你以後境界必定比為師高出一籌不止!」
李思思微微一笑。
只不過當夜幕降臨,李思思就再笑不出來了。
沙角幫的本意是住在鬧市,好讓那些躲在陰暗處見不得光的屑小們心生顧忌,誰曾想竟然被人瓮中捉鱉了。
李思思站在窗口,臉色蒼白如雪,客棧外頭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晝,對沙角幫有企圖的勢力竟然有三股之多。
第一股勢力是二幫主簫亮的仇家,有五六人,並未騎馬。顯然是要趁著簫亮金盆洗手前最後一趟行走江湖,把這個仇給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