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身世

  落昭陽急忙抹了抹淚珠子,什麼都顧不得,借著段雨殤的力,從地上爬起來。

  腳步微踉蹌地奔進了落堯滐房中。

  清然正在探脈,結束后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落昭陽趕緊撲到了他的床榻前,眼淚不爭氣地滾滾而落。

  落堯滐無力地笑了笑,「昭兒.……別哭。」

  他捧著她的手,朝落夫人使了一個眼色。

  落夫人擦了擦淚,知道他們父女兩個有話要說,邁步出去,將門闔上。

  「人總有這日的,從我將你抱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落堯滐說罷,又咳了起來。

  落昭陽著急淚珠直落,「父親.……您別說了,您先歇著,女兒一直在這,有什麼話……等你好了再說。」

  落堯滐望著她的面容,抬手輕撫了撫,滿目悲意。

  「昭兒.……你現在同日清愈發生得像了,到底是父親是害了你。」

  落昭陽見他說上一會話,便咳出血來,愈發的害怕。

  她奮力朝外喊著。「清然.……清然……快來啊!」

  清然一聽見聲響,著急忙慌欲闖進屋時。

  屋內卻傳來了落堯滐的呵斥聲,「全都退下,沒有吩咐,不許進這屋子半步。」

  落堯滐幾乎是歇斯底里喊出來的。

  清然倏然停下了前進的步子,忙退了下去,吩咐所有的下人都出院子。

  落昭陽吸了吸鼻子,知道他是非說不可,握緊他的手掌,「好……父親您說……您說……我聽著。」

  落堯滐面色肅然,「你孩童時不是總問我,你母親是誰,生得美不美……從前我是打算守著這個秘密,一直爛在肚子里。」

  他抬眸看她,「可現在臨了,父親只問你……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落昭陽淚滴滾至兩人緊握的手背上,她輕點了點頭。

  落堯滐蒼白的唇微提。

  十幾年前,左西王鍾離煥率大軍突襲至燁朝境內。

  落堯滐彼時還未襲爵,正在朝中任武將一職。

  戰事迫在眉睫,他成了統領大軍的將軍,領兵出征。

  一同前去的還有與他妹妹落日清訂了親的符泓義。

  可他萬萬沒想落日清會因心念他和符泓義,混在隨軍的士兵中與他們一起前去。

  他這個妹妹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卻唯獨喜歡舞刀弄槍和閱兵書。

  他在營帳外發現一身士兵裝扮的落日清時,劈頭蓋臉地將她罵了一頓。

  「你個死丫頭……平日里闖闖禍也就算了,竟跑到這戰場來惹事,這也是能鬧著玩的嗎?」

  那時他初戰不利,節節敗退。

  落日清吐了吐舌頭,無賴地笑著,「大哥莫氣,我可有好主意助你一舉得勝的。」

  「若此次你贏了,便要絕口不提,讓我回奉京城的事!」她胸有成竹道。

  落堯滐自是知她本事的,便許她調動兵馬。

  沒想到,落日清竟以戰場為卦,使了個障眼法,將無數左西兵調走。

  她親自上戰場,將左西王的左板右臂撂下戰馬,英姿颯爽。

  那一次,他贏了一場勝戰。

  他開心大笑,「我的好妹妹不愧是司馬大將軍的愛徒,這英姿,絕不遜色於男兒半分。」

  可沒多久,燁朝的糧草供給和援兵遲遲未至。

  落堯滐多次與她說過,莫要輕舉妄動,陛下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可落日清看著營帳內的傷兵和不多糧草,整日惶惶不安。

  在親眼見到有士兵因饑寒而亡時爆發,她帶著幾千士兵夜探敵營。

  待篝火一起,她被重重包圍時,才知自己是中了計,鍾離煥站在她面前,給了她兩個選擇。

  要麼,她留下來呆在左西的營帳內。

  要麼,隨著她出來幾千士兵和她一起死在今夜。

  毫無疑問,她選擇了前者,幾千士兵被放歸了營帳。

  等落堯滐得知時,他勃然大怒,清點所有士兵不計後果地想要把妹妹救回來。

  雙方打了兩天兩日,荒地上,鍾離煥以落日清的命相要挾。

  他沒有辦法,只得退兵,兩軍對壘一方。

  後來不知怎的,左西營中四處傳來落日清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這個女人心硬得很,左西王發了瘋似的天天寵她。

  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給她摘下來。

  除了給不了她王后的地位外,什麼都給了。

  可她就是養不熟,她的心就捂不熱。

  人人都說紅顏禍水,上書勸諫左西王處死她。

  可左西王不但不聽,還將上書之人全都處以杖責,底下的將軍實在看不下去,往她的吃食投了毒。

  鍾離煥沒日沒夜地守在她身邊,直到她蘇醒。

  那時正值兩軍開戰,鍾離煥竟不顧戰事,當場割下那位將軍的頭顱。

  當真冷了所有人的心。

  加之落堯滐不死不休地出擊,左西敗北,未至絕境,卻下令一路退回了左西境內。

  甚至有謠傳,是因落日清懷了身孕,鍾離煥捨不得她吃半點苦,這才撤退大軍回城。

  大戰告捷,賀帝下令命落堯滐班師回朝。

  落堯滐卻違反軍令,帶著部分大軍偷偷駐紮在了左西城外。

  他派了無數的探子進城查探,幾次三番潛入左西皇宮內院,都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終於有一日,一個潛進左西王宮的探子帶回了消息。

  他記得那日正至凜冬,白雪皚皚,寒流冷冽。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冷得刺人心骨,冷得他終身難安。

  他從未想過,那日是自己和妹妹見的最後一面。

  大雪紛飛下,殿外正傳來婦人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屋子內的穩婆正被人用刀劍架在腦袋上催產。

  鍾離煥在門外一張陰沉的臉寒意肅殺,底下遍地跪滿了人。

  他被人引著從密道進了里室。

  落日清半躺在床榻上面容蒼白,早已氣若遊絲。

  他猶記得,她勉力地將自己剛誕下的女嬰親手送到自己懷中。

  她小聲啜泣著,抓緊他的袖子,像兒時闖了禍求助他的模樣一般:「哥哥.……我求求你,幫我.……把我扶養長大……她是我用命生下來的。」

  她嘶啞著聲音,用盡最後的力氣哀道:「哥哥.……不能讓鍾離煥知道,真的不能讓他知道,他會發狂的.……他會瘋的。」

  她那模樣,真比萬箭攢心還要痛。

  後來他才知道,她用自己的命換了後來十多年兩國的安定。

  「哥哥.……等她長大了,替我告訴,她母親很愛她.……可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低低呢喃著,指著箱子里的東西,「這是我在這兒……在這個左西,唯一美好的東西,你帶走留給她。」

  「哥哥.……我好累.……我撐不下去了,我什麼都不想管了……」她倒在懷中靜謐而去。

  他面上濡濕一片,卻顧不得傷心,抱著女嬰,連夜出了城。

  果真,他剛回奉京城,便傳出鍾離煥大開殺戒。

  王后一族因殺害皇子一事,滿門被滅。

  誰人不知,王後母族勢力龐大,左西也因此損傷了一大半,沒了再次侵擾邊境和發兵的精力。

  他怕別人以為落昭陽是外室所生,將來議親時遭人閑話,便對外謊稱是亡妻之女。

  他把她的女兒視為掌上明珠,錦衣玉食,養得嬌麗水靈,同她當年一般無二。

  話至此處,落昭陽已經泣不成聲。

  落堯滐緊握她的手,「昭兒.……我不是你父親,你會不會怪我……怪我無能,救不了自己的妹妹。」

  落昭陽重重擺首,落堯滐待她的好,她都可以感受到。

  她情緒一起,什麼小姐家的禮儀都拋之腦後,含著淚泣道:「什麼狗屁左西王……女兒從來都不知道,您就是我父親,十幾年來您無微不至、含辛茹苦,您就是我的親身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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