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進城

  說了這麼些話,落堯滐沒了力氣又昏厥過去。

  清然匆匆趕來,施完針后,悲嘆了一氣。

  落昭陽命人廣貼告示,只要能解落堯滐身上的毒,傾家蕩產又如何。

  落府請了一位又一位郎中,走了一位又一位,每每診看后,來者皆搖頭稱已是無力回天。

  落堯滐中毒已深,這兩日靠湯藥吊著一口氣,可每每毒發時,全身便會簌簌發抖,咳血不止。

  落夫人看見他如此受難,哭昏過去幾次。

  落堯滐自知自己時日不多,剛一醒來便呼著落昭陽,「昭兒.……昭兒……」

  落昭陽一直在屋中,未走開半步,一聞聲,擦乾了眼角。

  立即伏在了他的床前,「父親.……」

  落堯滐看著屋內擠著大夫和女使,牽起唇輕道:「都讓他們走吧,昭兒……父親這輩子堂堂正正,除了對不起你母親之外,於世沒有半點虧欠,現下臨了,承州安逸,我覺得這挺好的,待我走後,葬在這兒挺好的,也不必扶靈回奉京。」

  「父親.……」她挫敗般低低呼了一聲。

  落堯滐嘆了嘆氣,「父親現在只想安樂而去,不想再終日攤在這床榻上……受這病痛之苦。」

  「父親!」落昭陽實在受不了,拔高了聲音制止。

  原來父親已經起了尋死之心。

  他握著落昭陽的手,輕拍道:「昭兒.……你答應父親,將父親告訴你的事情爛在肚子里,不要再去想……我走了以後,投毒一事不要再追究了,照顧好你母親和你弟弟……同太子爺好好過下去,他從前答應過我,會護著你一輩子的。」

  落昭陽忍著胸腹中的劇痛,提著氣,「父親.……你好起來,我便絕口不提這件事,可你若有萬一……我絕不善罷甘休!」

  他喘著氣,幾乎是喝聲出口。

  「糊塗啊!吾兒莫要糊塗了,再追究下去,你的身世一揭,陛下不會放過你的,到時候父親才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

  里室內,落昭陽盯著葯湯,面上清冷寡淡。

  落夫人輕聲勸道,「昭兒.……你遂了你父親的願吧。」

  落昭陽微閉了閉眼,「母親.……就真的沒有別辦法了嗎?」

  話落,落昭陽只覺眼前一黑,她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眩暈感仍揮之不去,她低聲喃喃:「母親.……」

  不過須臾,整個身子墜了下去。

  落夫人一把將她扶住,身邊的女使連忙搭了把手。

  落夫人將她扶至床榻上,替她將被子蓋好,

  繼而斂了斂神,低道:「看好大姑娘……」

  她昏沉一夜,直至天明。

  待她睜開眼第一反應便抓著身邊的女使,「我父親呢.……」

  女使面露難色,「大姑娘……夫人讓您休息,您切莫要在起身了。」

  落昭陽不顧阻攔,翻身下了榻。

  她的屋外站著一排小廝,他們阻擋在她面前,齊聲道:「請大姑娘回屋!」

  落昭陽心裡的恐懼害怕加深,她厲聲喝道:「都起開啊!」

  她往左小廝便擋在左側,她往右小廝便擋在右側。

  她急得眼眶裡直落淚珠,索性不管不顧地要衝出去。

  小廝們都是受過叮囑的,落昭陽懷了身孕,決計不敢碰她一下。

  隨落昭陽步子已經出了院外。

  小廝們唯有齊齊跪成一排,哀求道:「求大姑娘回屋.……您若出了這院子一步,我們可全都要被發賣出府的啊!」

  落昭陽掩面跪下泣聲。

  直到午時,女使來她房中送飯食,屋外的小廝換崗時,她才趁機跑了出去,直接衝進落堯滐的房間。

  他的床榻前站滿了人,落昭陽快步直直撲在了榻旁。

  落堯滐面上不見痛苦,實則早已奄奄一息。

  落昭陽哭著問清然到底這麼回事。

  落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榻上的人,似乎少看一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在落堯滐的授意下,清然開了大量的止疼凝神散。

  落堯滐會在睡夢中安詳而去。

  落昭陽聞言,抓著床榻的手收緊,一手捂著臉啜泣著,低低不敢哭出聲。

  落堯滐醒來了片刻,艱難地握著落夫人的手,茫然著說了幾個字。

  多是叮嚀她莫管前事,餘生好好過下去。

  不過須臾,他撒手而去。

  落昭陽沒有崩潰大哭,表現得異常平靜。

  親自置辦棺木,打點府中上下。

  落夫人瞧著一日日消瘦的身影,勸了又勸,她仍是不聽。

  這日她收拾物件時,在房中找到那個箱子。

  落夫人親自還給了她,

  「這就是你娘親留給你唯一的東西。」

  落昭陽一打開,是一副做工精巧的頭面,那冠上嵌著如鴿子血般鮮艷的紅寶石。

  她曾在自己的嫁妝匣中見過,按道理……這應該隨她進了東宮才是。

  她取出來仔細審視了片刻,冠頂華麗精緻,只是這上面的紅寶石卻冷冰冰的,讓人心裡心寒。

  落夫人看出她的困惑,笑了笑,無力道:「上次太子爺命人送來的,我想著你既在著,一併還給你,你母親事情……你父親應當同你都說過了,既然知道了,總是要有個念想的。」

  落昭陽點了點頭,只將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妝匣中,命人封好,卻再沒有打開過。 ——

  幕澤璽一行人進了承州境內。

  丁茂在前頭探路,他一隻抬高置額前,微眯著眼望著,「爺……您放心,就按我們這個趕路法,天黑前應該是能到的。」

  幕澤璽只覺得心中惶惶,好似有事發生。

  他微呼出一口濁氣,對丁茂道:「不歇了,現在就走,晌午一定要進城。」

  丁茂撓了撓腦袋,心中腹誹著,這都趕了好些日子了,這馬都跑死了三匹,就算見小主子,急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吧。

  幾個時辰后,一行人進了城。

  丁茂隨意逮個路人問道:「請問.……落府在哪個方向。」

  路人環視了他們一圈,只當他們是得了落堯滐死訊前來弔唁的,忙指了一個方向。

  又嘆息道:「你們都是特地前來拜祭落大人的吧,真是有心了。」

  幕澤璽眸光一暗,驚詫問道:「你說什麼?拜祭?」

  路人解釋道:「你們不知嗎?落大人前幾日遭人毒害已經沒了,現下落家大姑娘正在主持白事,今個剛設了靈堂,真苦了大姑娘.……大著肚子還要受這份罪。」

  幕澤璽聞言,臉色遽變。

  這日,落府開設靈堂,白條幅高掛。

  落昭陽跪著答謝前來弔唁的賓客。

  「啟王爺、清然姑娘到!」

  兩人皆是一身縞素,落昭陽身邊的女使忙上前遞過一柱香。

  清然跪下,虔誠地.叩首拜祭。

  王爺輕易不得跪拜他人,啟王僅鞠躬上了一炷香。

  落昭陽磕頭拜謝,聲音微啞,「這些日子將清然扣在落府中,還望王爺見諒,莫要怪罪。」

  賀承啟肅穆一笑,「良娣客氣,我們若非良娣,哪有今日,還望良娣節哀。」

  落昭陽聽見賀承衡對自己的稱呼,不由微愣了半晌方才頷首謝過。

  寧妍兒攜著胖墩而來,拜祭完畢,看著落昭陽這樣,她心痛難安。

  「昭陽.……你千萬要撐住。」

  落昭陽笑了笑,只道:「怎麼把胖墩也帶來了,小孩子總記念著不能沾白事的。」

  寧妍兒望了一旁正磕頭的小胖墩,「是他自個吵嚷著要來的,許是知道你難過,又不知該怎麼幫你。」

  落昭陽欣慰一笑,「這個年歲的孩子,數他最念恩了。」

  擺了擺手,示意身邊的女使送她們至花廳喝盞茶,用些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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