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香肉

  金元寶隨外公進了正房西屋，這是金如鐵的法器室，或者說是金如鐵的書房。

  屋子裡靠牆有一個博古架，架子上滿是灰，上面放著香燭、木魚、香爐、燭台和羅盤，甚至還有一盞電影里才看見過的馬燈，還有幾本書，零零散散地擱在架子上。

  這些東西也落了一層灰，想來前些日子金家兩個病人，誰也沒有精力來打掃衛生。

  靠窗放著一張方桌，權當書桌。桌上有一摞毛邊紙，還有一個筆架，架上吊著幾枝毛筆，一塊硯台里早沒了水，一支毛筆擱在硯台上，筆尖的墨汁早結成堅硬的凝固物。

  金如鐵嘿嘿一笑：「嗐，外公一直生病，好久沒精神管這屋子了。你看，都生灰了。要不，我們還是先打掃一下再講課？」

  「好啊。」金元寶並不是嬌生慣養的女孩子，立即動手打掃。到廚房端了一盆水來，用抹布將屋子的傢俱都擦拭乾凈。

  金芳華和金傳福也忙來幫著打掃。

  很快屋子裡就窗明几淨了。

  金如鐵重又將金傳福兄妹二人趕了出去，才開始給金元寶講授有關周易的知識。

  金芳華又泡了一壺茶來，給二人倒上，輕手輕腳地出去。

  金元寶很快就弄明白了十天干、十二地支的組合規律，記住了六十甲子的順序。

  在她看來，這不就是數學裡面的排列組合嘛，不需要死記，只需要掌握規律就行。

  當她念念有詞，把六十甲子一個不錯，一字不漏地背出來時，金如鐵的臉上露出驚嘆的表情；「小寶兒吶，你真是天才！你曉不曉得，當年外公背這個，可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背熟呢。結果你只用了一個小時都不到，就背出來了。哎呀，哎呀，這簡直不得了！」

  金如鐵興奮得語無倫次。

  金元寶卻不以為然：「外公，這個就是我們數學裡面學過的排列組合問題呀。這個規律太簡單了，不用記就知道了呀。」

  金如鐵點頭嘆道：「果然還是要多讀點書！書讀得多，幹啥都成，也快。俗話說的，秀才學醫，籠中捉雞，就是說的讀書多，學醫也容易。天下都是同一個理。小寶兒，看來，你以後定能夠把這個紫微斗數發揚光大呢。」

  金如鐵繼續將太極八卦的基本入門知識也教給了金元寶，還教她認識羅盤，使用羅盤。

  金元寶一眼就看出，這八卦卦形跟方位的關係同樣遵循遞增遞減規律，所以很快就掌握了。

  等金芳華進來叫兩人出去吃午飯時，金元寶才恍然發現，自己太專心了，竟沒發覺時間過得還真快。

  金如鐵對金芳華嘆道；「你還真是給咱們金家生了一個好孩子，不但是金家的功臣，更是紫微門的功臣呢。你看，只半天工夫，小寶兒就把這易經上的道理都弄明白了，比當初我跟著師父學一年的東西掌握的還多。」

  金芳華笑道：「你那是啥年代呀，跟著你師父東奔西跑，為生計忙乎著，哪裡有多少時間學這個。再說，在過去，師父教徒弟也不一定十分用心，只是把學徒當賺錢的工具，當跑腿的使喚，所以呀，學得慢也是有道理的。」

  金如鐵搖搖頭：「也不盡然是這個道理。你看，小寶兒用學校學到的東西，來理解我教給她的東西，還真的是舉一反三，事半功倍哩。所以呀，咱們這個紫微斗數也要與時俱進，跟上時代才行呢。」

  「哈哈，外公，你也知道與時俱進啊。」金元寶對金如鐵口裡吐出的新名詞感到新鮮。

  「我天天看電視新聞，這些道理還不曉得嗎？你別當外公是個老古板，啥都不曉得，其實呢，我不比你們這些小年輕曉得的名詞少，只是外公年紀大了，學不會一些新技能新技術罷咧。」

  羅有香還沒醒，大家一起去探視過，見她呼吸平穩，臉色如常，也就不擔心了。

  大家到廚房圍著小桌子吃飯。

  金元寶發現桌子上有一盤紅紅的臘肉，看上去十分誘人，不由拿了一塊就放進嘴裡吃。這一吃才發現，這肉實在太香了，跟往吃過的臘肉有明顯的不同，不由問：「這是啥肉？好香啊！」

  恍然想起：「這就是香肉？」

  金如鐵呵呵地笑：「香吧，所以它才叫香肉。告訴你吧，這是狗肉。我們這裡都叫香肉。」

  金元寶驚了：「啊，狗肉啊。」

  金芳華忙安撫她：「我們這裡有這個風俗，就是冬至要吃狗肉的。說吃了狗肉，一冬都不冷。這狗不是家養的，是從市場上買回來的，一頓吃不完，多的就熏成臘肉。其實，我也不喜歡吃狗肉，不過這熏制的香肉倒是還能吃一點，因為它真的很香。」

  聽了這話，金元寶內心稍安，卻也沒有再吃。

  等飯吃得差不多了，金芳華說：「現在家裡沒事了，我和寶兒準備明天就回城去。我只請了三天假，今天是最後一天。還有寶兒的錄取通知書也快到了，我們也要準備寶兒上大學的東西。」

  金如鐵一聽，臉上就陰了下來，想了想，才道：「寶兒上大學是大事情。我這個做外公要支持。這樣吧，明天我也進城去，看看你們娘兒倆住的地方，以後也好常來往。」

  又對金元寶說：「今天下午外公就不教你啥了，你自己到處逛逛，也看看你媽媽小時候玩過的地方。外公老了，得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