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白兆炎的死穴
當走出酒店,乍然碰上他們的時候,連牧也才陡然醒悟,原來這世界上,最痛的滋味,不是昨夜受的那些淩辱。
而是……
拖著這殘敗不堪,慘不忍睹的身子,帶著被羞辱過的痕跡,就這樣狼狽的出現在她眼裏。
那一刻……
他想到了逃跑。
可是,渾身卻已經再也使不出半點兒力氣。
····················
“牧也!”薇薇嘶啞的尖叫一聲,眼前一黑,整個人暈死過去。
昏倒前,她隻記得……
那單薄的少年身上,滿身刺目的血。
潔淨的襯衫上,布滿血汙。還有鮮血,從那褲管中低落下來。
費南蕭上前一步將薇薇抱住,痛心的命令一旁傻在那的阿信,“還愣著幹什麽?!去扶小少爺,送到醫院!”
“是!”在少年消瘦的身子倒下前的那一刹那,阿信將他仍舊緊繃的身子一把接過來。
難以想象,這個固執、任性,甚至極端的少年,昨夜為了那本賬本,受了什麽樣的屈辱和折磨。
又是忍受了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粗暴……
連牧也被緊急的送進醫院。
即使昏過去,他的手,始終緊緊的扣在自己胸前。
費南蕭探手過去,從懷裏掏出還帶著他體溫的賬本來。
那厚厚的紙質讓他頓時眼眶有些發緊。
“阿信。”嗓音略微哽咽。
“少爺。”阿信沉步上前。
費南蕭將賬本鄭重的遞到阿信手上,“拿去收好。”
阿信的手,有些顫抖的接過去,“是。”
彼時……
醫生們進來,給躺在床上的少年做檢查。
他還在流血……
醫生慌亂的替他止血。
“失血過多,要輸血。去血庫裏拿!”
···············
薇薇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晃動,是蒼白的天花板。鼻息間是嗆人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你醒了?”時維的聲音傳進耳裏。
薇薇眨眨眼,腦海中晃過少年奄奄一息的樣子,心底頓時像被銳利的刀硬生生剜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維維,他呢?牧也在哪?”她一下子就坐起身來,病房裏隻有時維在守著她。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兩手死死的揪住時維的手。
“你先別著急,就在隔壁,醫生正在全力搶救。”
不等時維說完,薇薇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掀開被子,胡亂的套上鞋子,就往病房外麵衝。
“牧也……牧也……”不知道他住哪間病房,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似地到處亂撞,根本都顧不得醫院裏不能大聲喧嘩。
“牧也……你在哪?”她哀傷的喚著,嗓音已經哽咽起來。
忽然,身子陡然一輕。
“小東西,一醒來就亂跑。嗯?”費南蕭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他暖暖的胸膛貼在她後背上。
“費南蕭,牧也在哪?他怎麽樣了?有沒有事?”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薇薇轉過身來,顫抖著手揪住費南蕭的領口。
潮紅的眼眶,讓人生憐。
“還沒有醒來,有些失血過多。”費南蕭牽著她,往一旁的病房走,“他是RH陰性的血型,血庫的存量可能不夠。所以現在正在讓阿信打電話聯絡連清北,讓他過來。”
“隻是失血嗎?輸完血,他就沒問題了,是嗎?”薇薇緊張的問。
費南蕭卻淡下神情,抿了抿唇。
才低語:“暫時誰也不能保證。池亦徹說,情況並不樂觀。蠱毒正一點點侵蝕他,他的生命跡象也越來越虛弱,到底能支持多久,全看他自己的個人意誌。”
薇薇隻覺得頭痛心痛,身體裏每個細胞都在泛著痛。
走進病房,看到連牧也的時候,她眼眶的淚終於收不住了。
但不敢打擾醫護人員,隻能將頭埋在南蕭懷裏,輕輕的抽噎。死死咬住唇,倔強的不讓自己哭聲流瀉出來。
好一會……
池亦徹從床邊起身,回頭看了相偎在一起的他們一眼,“他稍微有意識了,你們可以和他說說話,讓他不要再睡過去。”
凝重的調轉視線,語氣急促:“阿信,連清北已經過來了嗎?”
“已經讓人過去接了,應該很快了。”
“那好。”池亦徹將手上的手套取下來,側頭吩咐一旁的護士,“準備好設備,準備驗血抽取。”
“嗯。”那護士依言趕緊出去準備了。
病房裏醫生護士們都出去了,隻剩下儀器在‘嘟嘟’的響著,格外的刺耳。
薇薇沉步走到床邊,安靜的在床邊坐下。
床上的少年,完全沒有血色。臉色蒼白得近乎虛幻,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這樣失去了生氣的他,讓薇薇完全無法將他和過去那個瘋狂的小惡魔聯係在一起。
第一次,他們相遇時,他那張牙舞爪、囂張不羈的樣子還那麽鮮明的印在腦海裏。
那時的他,就仿佛一頭銳利的豹子,席卷而來,將所有人都震懾在當場。
“你這傻瓜,大笨蛋,我真要被你氣死了。”薇薇俯首,撥開遮蓋住他臉頰的發絲,“你答應我不做傻事的,你又食言!”
她哽咽著嗓音,興師問罪。
可是……
回應她的,卻隻是少年微微扇動的睫毛。
薇薇的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你別擔心,池亦徹會救你。你要乖乖的,好好活著,好不好?”
“……”
他依舊無法開口。
薇薇的淚,從眼眶跌落下來,打在他那張憔悴的臉上。
她無法去想象,昨夜的他,是受了何種淩遲般的羞辱,才會整個人在一夜之間變成如此摸樣。
她不想去想,不敢去想……
隻是擦幹眼淚,逼著自己揚起一抹笑,“牧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來。寶寶還沒有幹爹,寶寶要叫你幹爹……”
費南蕭隻是立在一邊,用力擁著她,讓她將眼淚灑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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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薇薇小姐,池先生,連先生過來了!”阿信的一聲低呼,讓病房裏頓時熱鬧起來。
連清北根本不知道大家接他過來的用意為何。
環顧了下眾人,視線最終落在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深瞳微微閃爍了下,他許久才抬起頭來,“有事找我?”
沒有一丁點兒作為父親該有的憐惜和關心,甚至,此刻的詢問的口吻還是清清冷冷,公事公辦。
薇薇更疼惜床上的少年,更確定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果然是沒心沒肺的禽-獸。
她甚至忍不住想發火,想出口質問他怎麽能這麽狠心,卻被一旁的費南蕭用眼神製住。
“爸爸,牧也身體出了些狀況,失血過多。現在需要輸血,但血庫裏的血已經不足,所以,還是希望爸爸能盡快接受抽取。”
“現在已經迫在眉睫了,牧也不能再等下去。”池亦徹急迫的開口。
相對於他們的緊張、急促,連清北卻顯得淡定而冷靜,更甚至,臉上竟是些不以為然。
他的視線,又落在連牧也身上,而後,冷笑了下,“叫我輸血給他?隻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這是什麽話?!
大家都驚得瞠大眸子。
薇薇更是冷抽口氣,實在沒辦法再忍下去,她氣極的開口,“你做得也太過分了,牧也是你兒子!”
連清北微微偏過頭來,睨了眼對著自己大呼小叫的女孩,冷冰冰的低斥,“你是什麽人?沒大沒小!”
“我看你就是沒心沒肺!”
連清北冷嗤一聲,“什麽時候還輪到你一個小丫頭來訓斥我了?”
薇薇覺得自己是白癡了,才會和這種人在這廢這麽多話。
她也顧不得了,轉身往時維懷裏摸,時維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卻見薇薇徑自從她懷裏掏出槍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冷冰冰的槍口比上連清北的頭頂。
此刻,薇薇的神情,冷峻得不可思議。
原本那雙剔透而天真的眸子,騰起了濃烈的殺氣和冰冷。
可愛的麵具,被逼得撕碎,她眯起眼,冷然的命令:“去抽血!否則,今天牧也活不了,你也別想好過!”
連清北愣了一下。
一旁,眾人神色都變得謹慎起來。
連清北卻抬手,不以為然的將那支冰涼的槍管,從額頭上不疾不徐的移開。
“要救他可以,你們把白兆炎叫過來。”
眾人不知道他這是欲意何為,薇薇神色冷厲,“你又想玩什麽花樣?”
現在把白兆炎叫過來,不是往連牧也的傷口上撒鹽嗎?
連清北不吭聲,隻是將手背在身後,神色凜然。
這種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費南蕭看了眼掉在床頭越來越少的血袋,當機立斷的朝阿信下命令:“去把白兆炎接過來。”
阿信上前一步,俯首,在主人耳邊低語:“他現在正瘋狂的找連少爺。”
“就說連少爺在我們這。讓他立刻過來!”
“是。”阿信領著領命,立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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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的氛圍,格外的壓抑、低沉。
薇薇始終坐在連牧也床邊,緊緊握住他越發冰涼的手。
連清北的視線始終不曾看過床上的少年,隻是將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些什麽事。
“爸爸,你難道不想問問,牧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費南蕭站定在連清北的身側。
連清北別過臉來,“我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他喜歡闖禍,也不是現在才這樣——你最清楚他。”
“可這是他不是在闖禍。”
“哦?是嗎?”連清北雖然揚了揚聲音,但仍舊是興致缺缺的樣子。
“他替我拿到了白兆炎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