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誤愛
竹葉無風墜下，輕輕落在笛尾，靡靡之音穿透竹峰，那竹葉卻是沒有任何震動，明眸慢慢睜開，餘音裊裊，竹葉無風飄舞而下。
「師哥，我又來了，嘻嘻」聲音明亮盈耳，傳到柳清憐耳邊。
柳清憐轉頭看向落詩瑤，嘴角自然而揚，笑容滿面：「我師父離開了」
「那當然啦，瓊瑤尊上和我師父出去了」
這一年裡，落詩瑤常常趁瓊瑤仙尊離開來找柳清憐，也不知為何，瓊瑤仙尊卻是滿月便要出去許久，久而久之，落詩瑤來重霄峰的次數，連數也數不清了。
「師哥，去楊樹峰嗎」落詩瑤小手牽著裙角，跑向柳清憐。
「劍帶來沒」柳清憐露出小偷一般的表情，聲音放低問道。
落詩瑤走近了些，小手摸著另一個手指帶著的戒指，戒指中心卻是顯現出了一個木劍的影像。
柳清憐將自己手上白銀色的戒指靠近落詩瑤帶的戒指，那木劍的影像瞬間跑到柳清憐手上的戒指裡面去了，此戒名法皿，可以裝載事物，是幾月前瓊瑤給柳清憐的。
柳清憐輕輕擦摸著戒指，笑露白齒：「師妹，這次看我們誰先到楊樹峰!」
…
楊樹峰，這裡只有白楊樹，白楊樹的密集導致整個峰如同被白雪覆蓋，楊樹峰是玉女門山峰背後的一座未開發的小峰，柳清憐和落詩瑤幾月前悄悄來后峰玩時發現了這裡，柳清憐便叫它「楊樹峰」，也是落詩瑤偷偷教柳清憐劍法的地方。
茫茫白霧，兩道光芒穿梭其中，紅綠色光束交錯前進。
楊樹峰，峰巔兩道光束降落，在那白茫茫的峰中增添了不少色彩。
柳清憐持著桃木劍，身子挺直，青衣風盪未盡，依舊還在飄舞著，焉像一個資深的劍客。
落詩瑤站在他旁邊，手拿桃花紋路的仙劍，仙劍劍身還有三束紅色劍氣纏繞周圍，一身紅衣也飄然而動，更像一個仙女。
柳清憐突然刺向落詩瑤。
落詩瑤提劍一擋，手腕一轉，仙劍如細繩一般活絡，劍身一轉，卻是反守為攻。
柳清憐後腳一蹬，往後退去幾步，身法矯健腳下留下一個淺淺的青蓮花印，此身法便是這一年裡，柳清憐從「踏蓮」裡面悟出的身法。
落詩瑤見柳清憐往後退去，繼續舞劍斬去，柳清憐慌亂提劍一擋，落詩瑤將小手一彎仙劍翹起，將柳清憐的桃木劍翹飛了出去。
落詩瑤不再繼續前進，仙劍指著柳清憐，慢慢將劍放下，雙手握著仙劍背在身後，小蠻腰向柳清憐彎著，嘻嘻笑道：「師哥，我又贏了呢」
柳清憐看著落詩瑤，輕輕一笑，一隻卻悄悄摸向腰間的蓮笛：「師妹要是能接住這招，就算你贏。」
柳清憐取下蓮笛，手指一動將蓮笛轉了一圈，握著蓮笛放在胸前。
「啊？我不要—」
「師妹，接招」
柳清憐拿著蓮笛，向落詩瑤攻去，此刻蓮笛卻是如劍一般，落詩瑤從背後拿劍擋住了蓮笛。
柳清憐蓮笛和落詩瑤仙劍不管交鋒，劍笛相交不斷發出聲音。
鐺—
鏘—
刷刷—
叮—
劍與笛交鋒擦摩發出的聲音每次都不同，柳清憐拿著蓮笛，蓮笛如短劍一般，劍法精妙絕倫，和落詩瑤的劍法不相上下。
劍笛所交之處，皆會有紅桃，青蓮同時綻開，鋒芒相觸，兩花同開，卻是不知何時，兩人竟纏綿相貼，紅色桃花愈來愈艷，青色蓮花愈來愈凈，兩花竟是融合在一起，那靈力形成的仙花含苞欲放，仙花將柳清憐和落詩瑤籠罩在裡面，那仙花好似在等著什麼契機，遲遲沒有綻放，最終柳清憐和落詩瑤靈力不支，仙花才慢慢隱消。
「還是沒有成功。」柳清憐輕嘆一聲，將蓮笛插在腰間，動作微小。
落詩瑤嫣然一笑，眼睛看著柳清憐眯成月牙狀，聲音甜美：「師哥這次用了劍歌也沒有贏我呢。」
柳清憐眼中帶著惋惜，道：「這次又差一點。」
落詩瑤安慰道：「沒事啦，反正時間還長呢。」
蓮花訣，第五訣「青蓮劍歌」，柳清憐已經開始修鍊，不僅如此，由於師父不讓他修劍，他只能找落詩瑤學習劍法，所以他的「青蓮劍歌」和落詩瑤的「秋水月波」，兩套絕世劍法兩人互相參透。
不知何時起，兩人一起練劍時，竟不由自主的貼在一起舞劍，後來兩人才感覺到這是一套劍法，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劍法，兩人後來便常常來楊樹峰參悟劍法，如今已經參悟了六式，兩人都知道只剩最後一式了，但無論如何，這最後一式總是無法施展出來。
柳清憐思緒紊亂，神情獃滯，眼中無神。
難道是因為自己借住了蓮笛的力量，所以才無法施展出來嗎可若是自己不用蓮笛，連「青蓮劍歌」都施展不出來。
如今的他早已依賴蓮笛，甚至他的任何功法都需要蓮笛的加入。
落詩瑤看著柳清憐又失神了，奈何時間短促，道：「師哥，我們繼續練劍吧。」
柳清憐回過神來，訥訥點了點頭。
他和她將前六式不斷練習，推演，微改，變換，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施展出最後一式。
失神間，師妹的笑臉映入他的眼帘，她的一舉一動，羞澀著捋順鬢髮，嘟著小嘴撒嬌的模樣，和他親密無間般的接觸，如浪潮湧入他的腦海。
……
師妹回去了，他坐在重霄峰的小殿里向師父問著修鍊的道路。
這夜，他躺在床上，絲衾蓋在他身上。
不時轉過來，不時轉過去，在床上左右搖動，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閉著眼睛彷彿更難入睡，反而睜著眼睛有睡意襲來，可一閉眼，又睡不著了。
柳清憐坐起身來，絲衾滑落在他腰下，他捂著腦袋。
「哎呀，怎麼睡不著呀，好煩呀!」
聲音很小，如同悄悄話一般。
平視著看向眼前，柳清憐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些天腦子裡常常出現師妹的影子，閉上眼睛眼前都出現師妹的模樣，甚至和師父一起修鍊時，也不時想到師妹。
難道這是喜歡
柳清憐想到了這個詞語「喜歡」，難不成自己喜歡上了師妹？
柳清憐腦袋一搖，不可能，自己怎麼會喜歡師妹，自己連喜歡都不知道是什麼，只是在書上看到過這個詞。
喜歡可師妹她喜歡我嗎柳清憐內心突然靜了下來，心如平鏡。
要不然我去問問她，若是師妹也喜歡我，那就可以結成「仙侶」吧，聽說結成仙侶修為會增長很快呢，嗯，下次師妹來，我就問問她。
這些天，時間過得很慢，而落詩瑤的身影也逐漸在柳清憐腦海里美化，甚至柳清憐還沒見到落詩瑤，只要一想到和師妹見面，柳清憐情緒都會有很大的波動。
……
狂風沙沙吹過，滿際白楊不斷搖曳，別是一番風景。
落詩瑤青絲隨風飄揚，鬢角發間凌亂，收起仙劍，橫握劍鞘支撐在背後，小腳一會兒並著，一會兒合起，模樣甚是可愛。
「師哥，你怎麼了今天風太大了嗎」
落詩瑤以前和柳清憐練劍，無論下雨颳風柳清憐都會堅持練劍，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師哥才練一會兒就坐在那裡一直不說話，落詩瑤本以為師哥只是累了，於是自己在那裡練劍，可師哥一直沒過來和她交流劍法，反而坐在那裡一直發獃。
落詩瑤輕輕在柳清憐旁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哥，你在為什麼事苦惱」
落詩瑤看著柳清憐，眼神中帶著柔情，難道師哥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嗎落詩瑤臉上流淌著複雜的表情。
柳清憐突然轉頭看向落詩瑤，兩人目光相交，柳清憐又迅速將頭低下，明明早就想好了怎麼說，可此刻腦子竟然一片空白，本是讀書萬卷，滿腹經綸，此刻卻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落詩瑤第一次見師哥有如此奇怪的動作，疑惑問道：「師哥，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柳清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竟呆在原地，好似一個木頭人。
落詩瑤感覺柳清憐有什麼心事，她自然不想讓柳清憐將心事憋在心裡，她想要分擔柳清憐的苦惱，哪怕是很小的事，她都想要幫柳清憐分擔。
「師哥，你告訴我吧，也許我能幫你。」
柳清憐依舊沉默著低著頭，見柳清憐模樣更加苦惱，落詩瑤不忍繼續追問下去。
殘陽落暉，暮色斑斕，夕陽紅芒照在兩人的臉上，沒有一縷清風，白楊樹都安靜下來了。
「師哥，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柳清憐突然抬起頭來，落詩瑤站在柳清憐面前，紅色靈力已經運起，仙劍已經浮在空中，落詩瑤一隻腳已經碰到劍身。
「等等!」
柳清憐喊道，聲音格外明朗，更像是吼出來的一樣。
落詩瑤轉過頭來，另一隻腳也踩到了劍身，回眸一笑：「師哥，時間不早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柳清憐也不知為何，看到落詩瑤快要離開的背影，心中大亂，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但他內心深處彷彿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不要再失去了!
柳清憐深吸一口氣，滿懷希望，神色凝重：「師妹，你……，喜歡我嗎？」
落詩瑤身上的靈力全部散了，持著劍站立在原地，背對著柳清憐。
又過了許久，落詩瑤臉色泛白，閉著眼睛，聲音帶著天真無邪：「我喜歡師哥呀，可是……，不是那種喜歡啦」
柳清憐露出笑容，此刻如墜冰窖，全身襲來一股寒意，身體不由發抖，他努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
他彷彿用盡全身的力量來壓制這股寒意，來控制自己顫抖的身體，如此才勉強穩定住氣息。
「就是這種喜歡，師哥，說的就是這種喜歡」
…
「你不是要走嗎？」
…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
「師妹，明日能來一趟重霄峰嗎」
……
重霄峰上分別，柳清憐一個人兀自站在原地失了心神，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喜歡嗎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
（註：法皿是裝載物品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