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赴人間
白霧瀰漫，殿里充滿了暖氣，碧瑤池白氣不斷冒出，幾近寒冬，整個重霄峰唯有殿內不那麼寒冷。
柳清憐輕輕推開瓊瑤房間的門，兩眼無神看著瓊瑤正在閉目靜修，遲遲沒有說話。
「憐兒，你在重霄峰多久了」瓊瑤閉著眼，語氣淡然，突然說道。
柳清憐怔神一顫，彷彿被人從夢裡叫醒一般，緩緩道：「師父，四年了。」
「那你如今心在何處」
柳清憐不明白師父說的意思，答非所問道：「師父，我……，想去人間一趟。」
瓊瑤沒有繼續說話，含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柳清憐看著瓊瑤，此刻心中莫名湧上悲涼的氣息，因為他知道，自己走後，這重霄峰以後就只有師父一個人了。
「師父，我……」
「憐兒，人間有美有惡，你需分清。」
柳清憐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此刻他看著閉著眼的瓊瑤，眼神帶著不舍。
瓊瑤語氣淡然，又道：「蓮笛，不要弄丟了，明日，你就啟程吧。」
…
柳清憐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他依舊去找了師父，這次自己去人間游心，但他知道，在師父面前，他是去歷練的，所以當師徒兩人都表明了想法，那柳清憐這次去人間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歷練，便不能如上次那樣，遇到挫折還有個庇護所。
他站在重霄峰崖，回想起和師父一起的生活，眼裡流淌著幸福的光芒。
……
次日
桃李峰，峰中遍野花開，峰如紅陽，空氣中芳香瀰漫，沁人心脾。
桃樹挨著生長，密密麻麻，不留空隙，一顆桃樹下，落詩瑤穿著粉紅衣紗裙，粉紅小裙和周圍遍地桃花十分融洽，她蹙著柳眉，如那動了凡心而貶下凡的仙女。
「師妹，你怎麼了」溫柔細膩的聲音傳來，隨聲而來的是一位身穿紅色長衣的女子，女子容貌傾國傾城，身形苗條曼姿，走近來看，卻是夕希。
落詩瑤看見夕希走來，將手中的東西藏在了衣腰裡面。
夕希看著落詩瑤，又問道：「你和柳清憐鬧矛盾了」
落詩瑤卻是楞楞的看著夕希，兩隻小手撐著地面，坐在桃樹下，望著夕希，臉色頗顯尷尬，道：「沒有呀。」
夕希輕輕一笑，落詩瑤五歲入玉女門，落詩瑤的心思她雖然不是太了解，但她至少還是可以看出落詩瑤和柳清憐的關係，昨天落詩瑤從重霄峰迴來后就一個人發獃著，想來除了柳清憐，誰還能讓師妹如此為難焦慮其實在夕希眼裡，柳清憐和落詩瑤早就是一對了。
夕希捂著笑臉，從前落詩瑤在她這個師姐面前可是一個做事果斷，從不服氣的人，如今落詩瑤在她這個師姐面前露出如此苦惱模樣，夕希倒是覺得很好笑，如同看著一個孩子一樣：「師妹，兩個人在一起矛盾常常會有，你又何必如此苦惱呢。」
畢竟在夕希眼裡，柳清憐和落詩瑤以後妥妥的成為仙侶，所以她倒是覺得他們兩人現在就像是過家家一樣。
夕希準備繼續說話，卻是一陣微風飄過，輕拂起她的髮絲，落詩瑤的鬢角青絲也往額頭兩邊飄去。
夕希把目光從落詩瑤身上轉移，轉身而去，卻是柳清憐板著個冷臉，站在前方。
夕希又轉向落詩瑤，往落詩瑤慢步走去，對著落詩瑤點了點頭，好似在告訴落詩瑤快點去和柳清憐說話，又繼續提步前行，離開兩人的視線。
…
桃花飄落在他的發間，也輕撲在她的青絲，四處無風，花瓣卻如同被風兒刮割著，紛紛揚揚的落下，落的兩人一身桃花。
桃花不知落了多少，兩人不知相視了多久。
「師哥……」落詩瑤小嘴輕輕動了動，聲音小若蜂蠅。
柳清憐嘴唇輕抖，臉上如覆霜雪一樣冰冷，他一步步踏向落詩瑤，艷粉桃花為他鋪的小路，正是他走向落詩瑤最近的路徑。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她小手抓著桃樹，也站了起來，兩人面對著面，相距一尺，兩人目光交錯，都沒有迴避。
「師妹，我今日便要去人間。」柳清憐淡淡地道出簡單的一句話，兩隻手緩緩放到身後。
落詩瑤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一直看著。
柳清憐心中一嘆，繼續道：「以後可能很難回來了……，見面的機會也很少了。」
柳清憐背後兩手緊緊相捏，手筋暴起，臉色也因為氣血在手掌聚集顯得有些暗紅。
落詩瑤依舊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任何錶情變化，也不說話。
柳清憐看著她的眼睛，他想要從落詩瑤眼中找到什麼，可落詩瑤眼裡沒有一絲變化，她眼中更沒有柳清憐想看到的東西。
凄慘一笑，眼睛合上，掩著自己的神情，柳清憐轉過身去，往外走去，走得很慢很慢……。
在桃李峰崖邊，他停下腳步，此刻落詩瑤依舊可以看見他。
柳清憐背對著她，一道青色靈氣從柳清憐手指的銀戒中飛向落詩瑤，在落詩瑤面前靈氣深陷地面，青芒消失，卻是桃木劍插立在她面前。
「師妹……，昨日劍忘還你了……」
柳清憐緩慢道出這句話，更像是在等，等她說話。
柳清憐側著臉龐，慢慢將頭轉正，眼裡儘是失望和不甘，又或是可憐也不過是可憐自己罷了。
柳清憐知道自己最後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他只是來試探，他希望自己離開時，師妹會傷心，他希望師妹會勸他不要走，他更希望師妹不顧一切的留下他，那時，他也會不顧一切的留下來。
腰間蓮笛取下，端坐在青蓮中，往桃李峰離去，他沒再轉過頭來，只因他的希望毫無預兆的破碎，一點防備也沒有。
桃樹下，她依舊睜著眼睛臉色不改的看著那個方向，只是眼眶已經泛紅，她從衣腰裡取出一串血紅的佛珠，紅色靈力纏繞雙手，狠狠捏碎佛珠，那佛珠化為粉末，她那白皙的小手劃破流出細血。
…
玉女殿，柳清憐從第三扇門走了出來，走了十餘步，玉女殿站著一排排的女子，殿上坐著一位女子，柳清憐走了過去，此刻站在殿首處，看向殿上坐著的女子。
殿上那女子穿著墨衣，容貌是中年女子的模樣，文雅從容地在說著什麼，下面的女弟子也一直聽著，她講著講著，卻是發現沒有一個女弟子聽她說話了，一個個都看向她旁邊。
她臉色露出不悅地情緒，動作依舊儒雅端莊，放大聲音道：「修仙者最基礎的就是專註用心，你們倒好，一起走神!」
一些女弟子被她的聲音吸引了回來，一個女弟子悄悄指了指她旁邊。
她轉頭看去，嘴欲張開說話，卻是一個絕色男子出現在她面前，男子黑髮細長，內彎窩絲，瞳孔清澈反光，瓊鼻挺而巧小，朱唇更是如塗紅潤，是男子或是女子，他的美已經挎過了性別，似這等容貌，也只有：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李白）
夢中才會出現的人，想象中才會有的容貌，此刻出現在她眼前，她也短暫沉迷於他的容貌之中。
「前輩是」柳清憐微鞠下腰，拱拳施禮道。
嬋芊長老回過神來，說道：「想必你便是瓊瑤之徒，柳清憐吧，我是嬋芊」
「原來是嬋芊長老，我以前便聽過嬋芊長老的名字」柳清憐語氣帶著敬佩。
嬋芊長老是玉女七長老之一，七長老裡面屬辛雨長老輩分修為最低，所以以往都是辛雨長老來帶領弟子修鍊，而現在嬋芊長老來帶領她們修鍊……
柳清憐想到此處，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嬋芊長老沉著氣息，嚴肅地說道：「柳清憐，這次出峰可是瓊瑤有事交代」
柳清憐搖了搖頭，語氣很是尊敬：「我外出歷練，正準備離開。」
嬋芊長老聽后微微點頭，又看向殿下那些女弟子們痴情的樣子，輕咳一聲，看向柳清憐，聲音放小：「我送你離開吧。」
又看向下面的弟子，大聲喊道：「你們在此好好修鍊，我待會兒就回來。」
……
出了玉女殿，又走過五小殿，此刻來到一個大的門前。
「長老，我走了，不用繼續送了」柳清憐轉身來，施禮謝道。
嬋芊長老點了點頭，向柳清憐走近了些，右手一拂，手中出現一個福娃面具向柳清憐遞去。
柳清憐緩慢接過面具，有些失神，看著嬋芊長老，又目不轉視地看著福娃面具。
嬋芊長老點頭一笑，柳清憐也點了點頭，隨後嬋芊長老轉身準備離去。
「長老……」柳清憐突然說話，嬋芊長老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柳清憐。
「怎麼了」嬋芊長老問道。
柳清憐露出笑容：「辛雨長老和您是什麼關係？」
嬋芊長老搖頭轉身離去，一邊邁腳，一邊瀟洒地喊道：「師父沒保護好徒兒罷了!」
柳清憐看著她的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向手裡的面具，輕輕戴在臉上。
……
路途遙遙，以笛做劍，以氣御笛，在雲霧中飛行，那人間的風景映入眼帘，他的確早已對人間沒有了那份憧憬的心，但如今他的心再一次改變了，他看著腳下的風景，盡興地欣賞著，只為掩蓋自己的憂愁。
穿梭在四季中，領悅著不同的景象，樹下他去歇息，草叢他安心睡去，雨中他感受雨滴的傾落，這人間的一切，總能使他的心安寧下來。
他不去有人的地方，他只去人間那些安靜無人的地方，那些地方才是他最喜愛的地方，才是他喜歡的人間，而不是那個喧囂的人世間!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他一個人，一支笛，在那安靜的人間增添了些許安靜的樂聲，亦是彈指間，已經在人間玩了五月。
霜紅楓葉潵滿地，他側躺在那楓樹枝幹上，吹著蓮笛，清風徐來，楓葉舞起，與笛聲相迎共舞。
蓮笛放下，餘音裊裊，他握著蓮笛舉向夕陽，夕陽紅霞照在他那福娃面具上，那蓮笛的黑影遮住他唯一露出的眼睛。
他站起身來，兩腳相併，立在樹枝尖上，青衣飄蕩，衣袂左右搖動，雙手負在背後，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身形一晃，人已不見蹤影，只在楓枝上留下一朵青蓮印記。
他要去雲中城，找到他當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