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故意擺出扭曲的表情,帶著惡狠狠的語氣,「你當真覺得我不敢動你嗎?」
何夕眼神凌厲起來,那眼神像一隻全身處於備戰狀態的貓,「非法拘禁罪和強.奸罪你覺得哪個判刑更久一點?或者你喜歡數罪併罰?」
景逾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哼笑,「現在這種時候你是在跟我講法條嗎?」但不得不承認她說完他確實在心裡斟酌了一下,他沒想到絕望之後的何夕會變得充滿攻擊性,他小瞧了她,還以為她會變得任人擺布。
何夕拉了一下衣服,動作、表情異常冷靜,這也許就是失去光源的她本來的樣子,「我只是在說事實,你這麼年輕,這麼做不見得會毀了我,但一定會毀了你自己。」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想起了劇烈的敲門聲,伴隨著何夕熟悉的齊天的聲音,「裡面的綁匪,你已經被包圍了,請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人質,不要做無謂的掙扎和犧牲。」
景逾一下子慌張起來,他大力拉著何夕站了起來,向窗子旁邊拽去,這是四樓,但還是能看見下面已經站了一隊拿著武器的警察,正看向他們的方向。門外敲門聲和喊話聲越來越大,後來又傳來了重物撞擊門板的聲音。
他慌亂中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把何夕挾持到身前,用刀尖對著她的脖子靠牆站著,盯著門口。何夕感覺到刀尖觸碰著脖子的冰冷,沒掙扎,那一刻感覺死亡離自己很近,但她沒有恐懼。活著都不怕,她還怕死亡嗎?
沒幾秒門板就被踹開了,齊天拿著槍第一個沖了進來,看見面前的狀況,立即拿槍對著景逾,做了個將子彈上膛的動作,「放下刀,不然我會開槍的。」
後面也陸陸續續的進來幾個警察,都拿著槍對著他倆。
景逾被這個場面嚇到了。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暗處,憑著偷拍的手段搞定了電視台領導謀了一個臨時工的工作,但後來被開除了。違法的事他沒少做,但只敢躲在黑暗的角落裡,從沒想到會應對今天這樣的場面。
可能他還沒那麼窮凶極惡,他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著,聲音也是,「不想讓她死,你們就把槍都放下。」說完示威一樣,將刀尖插進了何夕的脖子。
刀尖剛在她脖子上劃了個口子,齊天就快速的沖了他倆面前,動作利落的抓住景逾的手腕向牆上磕了一下,刀掉到了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動作快的何夕還沒反應過來,挾持自己的人就被瞬間制服。
其他人一下子也沖了上來,把何夕拉到了身後,把景逾按到了地方,拷上了手銬。
看人犯已經被拷好,齊天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脫下自己的夾克衫套到了何夕身上,並幫她拉好拉鏈。他看了一下她的傷勢,好在傷口很小不嚴重。他看著表情淡然的她心裡有點狐疑,以為她被嚇傻了,聲音也溫柔了一些,「沒事吧?我帶你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何夕搖了搖頭,想離開這卻覺得全身沒什麼力氣,剛一邁步就差點摔倒。齊天在旁邊扶住了她,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別的傷,看她這樣心裡居然揪了一下,一手扶著她胳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先去驗傷,再回警局,我扶你出去。」
何夕沒有拒絕,畢竟她現在確實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
他回頭吩咐了一下隊里的人,收集好證據做好善後工作,然後扶著她出了屋子。
下了樓,兩個人剛要向停在路邊的救護車方向走,想進行一下傷口簡單處理,就看見陸晨從遠處飛奔過來,衝到了他倆面前。滿臉的焦急,早上聽說何夕失蹤了,他急的都快發瘋了,跟著警察滿世界的找。聽到這邊找到了他又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雖然剛才在遠處看見他倆的姿勢心裡很不舒服,但他現在更多的是對他女人的擔心和心疼。
他雙眼通紅,上前拉過何夕抱在了自己懷裡,聲音有點哽咽,「有沒有哪受傷了夕夕?都怪我沒照顧好你,都怪我,昨天我要陪著你就不會出這事了。」
何夕站在那沒動也沒回答他,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的擁抱了吧,然後就要天各一方。她在努力記著這懷抱的溫度,記著他身上的味道,可能想去記住好久好久。
齊天沖何夕比了一下手勢,他坐進了旁邊的警車裡。過了一分鐘的樣子,何夕緩緩的推開了他,聲音冰冷,「你走吧。」
陸晨顯然沒反應過來何夕的態度,「你去哪啊?去醫院還是警局我陪你去。」
何夕沒理他,獨自走到了齊天的車裡,坐進後座,關上了門,沒去看陸晨,對齊天說了一句,「現在能走嗎?」
齊天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她,她靠在車窗上微眯著雙眼,面如死灰,脖子上的血已經凝固了,在白皙的脖頸上格外顯眼,「我覺得你還是讓醫生給你處理一下吧。」
何夕帶著點哭腔的聲音,「先離開這好嗎,求你了。」何夕20多年從未求過人,但看見朝她正走過來的陸晨,她聲音一下子急了起來。她沒法再面對他,再聽到他的聲音,觸碰到他的溫度,她怕自己捨不得離開。
齊天沒再猶豫,發動了汽車,踩了腳油門,車一下子躥了出去,快速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陸晨站在原地不明所以,但心裡卻驀地悲痛起來,感覺什麼東西在改變著,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也在悄然流逝著。
何夕看著窗外,不知不覺視線已經漸漸模糊,眼淚控制不住奔涌而出。她彷彿看見那個始終沖她微笑著的少年,始終給她光和熱的少年正慢慢的在她面前走遠,越走越遠,心裡萬般不舍,但她不能去拉。他的欺騙、他的背叛這時都變得微不足道,心裡只剩下他的好,他的笑。她知道自己是個眼睛里容不得沙的人,無法原諒只能轉身離開。
淚水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多,她用手一遍一遍的抹著,卻怎麼也抹不幹凈。她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覺得有一口氣始終頂在咽喉處,上不來也下不去。內心深處傳來劇痛,痛的她難以呼吸。
齊天把車停到了警局,回過頭,看見何夕已經縮成一團,身體在劇烈的顫抖。他趕緊下了車,打開了後門,想去拍拍她,手卻停在了半空,「怎麼了?沒事吧?」
何夕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了聲。那些曾經黑暗的年歲里,無論路途再怎麼荊棘,她從來沒這麼狼狽的哭過,更別說在別人面前。但今天幾個小時的時間,她覺得自己一下遍歷了很多人間疾苦,那苦讓她再也沒辦法像往常一樣默默的咽下。
齊天只當是孩子被嚇到了,或者被那個犯人強迫了。這麼多年一直在男人堆里、在各種惡勢力面前摸爬滾打,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俯下身來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輕拍著她的後背。
哭完之後的何夕又神色如常,好像剛才那個狼狽痛哭的人不是她。配合著錄完筆錄已經半夜了,齊天把她送回了家,知道她沒受別的傷而且沒有他擔心的被強迫,心裡縱然有很多疑惑也沒再多問。
何夕回到家,拿著手機給陸晨發了一條信息,很簡短的三個字,「分手吧。」發完就按了關機鍵。他怕她打來質問,她怕自己心軟。
一夜未眠,連眼睛都閉不上,一閉上就都是他倆在一起的一幕幕,像電影放映一樣在眼前逐一閃過。眼睛里已經乾涸,連哭都哭不出來。
那段日子她是怎麼過來了,她從來不敢去回想。每天都像被抽去了筋骨、抽去了靈魂,幾天沒有吃飯已經不記得了,直到胃疼懲罰性的襲來,她才發現自己還有痛感神經。她沒吃藥,默默忍受著,感覺只有這疼痛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直到痛暈被來打掃衛生的阿姨送到醫院,才知道胃已經痛到胃穿孔,後來的一個月是在醫院度過的。在家的時候陸晨來找過她幾次,她沒有出去也沒開門,後來到了醫院反倒清凈了許多。足以讓她醫好病痛,理清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