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官
宇文修此時坐在戶部府衙內,端著衙役端上來的茶,手拿茶蓋,遲遲未喝。而左右兩邊坐的則是戶部的一干官員,只是這些官員一個個要不是氣定神閑,要不就是端著茶杯,雖然這戶部的茶可算不上什麼好茶,不過他們倒是頗為享受。
只是如今北境戰事吃緊,這糧草之事,自然落在宇文修這個新任的戶部尚書之上。可宇文修念及輕輕,剛剛坐上兵部尚書,現在李元長又將戶部交給他,這些官員自然不少記恨在心。不然戶部尚書一職,說不得便是他們其中一人。
但聖上之命,不可不從。既然李元長認命宇文修做了戶部尚書,其他人只能在心中腹誹罷了。
可宇文修執掌戶部,但平日里,這些人表面之上對他言聽計從,可背地中卻玩忽職守,根本不將宇文修的話放在眼中。
高月勾與元天吉帶兵出征之時,雖說糧草之事,宇文修也費了些周折。不過這些官員可是在戶部待了多年,自然曉得,就算要敷衍宇文修,也不能不將北方戰事當做兒戲。
況且,那可是高月勾與元天吉兩位老將軍,在朝廷之中,頗有威望。如何也不能惹惱他們,尤其是元家。
現在朝廷之中得知高月勾與元天吉大敗,李元長派李道禪前去滅敵,這些糧草便是為李道禪準備的。
但李元長未給李道禪一兵一卒,難免有人猜測聖意。雖說不知李道禪到底是何人,李元長如此看重。可現如今讓他前去平定北蠻,卻不給一兵一卒,這又是何意?
既然如此,他們戶部自然也不會給李道禪準備糧草。可宇文修卻不這般想,現如今雖然李道禪手中無兵,可又怎會真的沒有一兵一卒?
宇文家給李道禪備下了三萬士卒。而李道禪此行離京,乃是為了招攬江湖武夫北上,雖不知到底如何,但若是可行,便也有幾萬之眾。
而北境之中,高月勾與元天吉二人戰敗,也留下了幾萬士卒,已經進入煙雲城,如今正在把守煙雲城。
這麼算來,李道禪手中可是有不少將士,那麼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既然兵馬之事不成問題,那麼糧草又豈能成了阻礙?
但這些人哪知道如此多事,他們自然以為這般做著實穩妥,就算到時真的出了何事,也早就想好了辯解之語,將所有罪責推到宇文修頭上便可。
畢竟宇文修在朝堂之上既沒有什麼靠山,也沒有根基,也不會有人袒護他。
宇文修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知肚明。只是看到眼下這些人的模樣,就算他說破嘴皮,也無人會聽。
既然如此,宇文修也不會跟他們浪費口舌,只是他身為戶部尚書,總要盡忠職守,將該交代之事皆交代了才可。
宇文修說道:「諸位大人便下去忙吧。」
「卑職領命。」這些官員紛紛站起身走出大堂。宇文修一直坐在木椅之上,他面帶笑容,搖了搖頭:「這便是父母官。」
他喝了一口茶,這才站起身,整整衣袖,叫人備了轎子,回到自己的宅院。看來糧草之事,只能由他自己想辦法。
他在朝堂之上,可是信誓旦旦對李元長說糧草之事交由他來,定會辦得妥妥噹噹。那麼他便不能食言。若是他沒有辦到,那麼到時候,一定會有不少人上書讓李元長治他的罪。
但宇文修想的則是若沒有糧草,那麼李道禪就算再如何厲害,也總不能領著幾萬將士空腹對敵。
只是他倒不擔心此事,因為他是宇文修,是宇文無敵之子。而宇文家最不缺的便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所以,宇文家的銀子便是他宇文修的銀子。多年前,宇文家已經籌備,糧草自然不是問題。但李道禪與北蠻對敵,不是一日之功。若是日後還要戶部幫助一二,到那時,這些人也只會作壁上觀。
宇文修不願看到此事,那麼既然道理講不通,他又不能服眾。便只有用一些別人的法子。亦如李道禪所說的,動手便是。
他這般想著,對抬轎之人說道:「去刑部。」
原本已經快到宅院的宇文修又掉頭去往刑部。呂法一日日忙於政務,此時一定還在刑部。
果不其然,宇文修走進刑部,並未讓人前去通稟,他來到屋前,從門外看去,呂法一手中拿著卷宗,正在翻看。
「呂伯父,何不歇息歇息?」
「哦,是修兒來了啊。快坐吧。我想著這些日子你也該來了,畢竟你這個兵部尚書就算再忙,也差不多忙完了。」
「伯父猜對了一半,雖然是忙完了,只是,侄兒在戶部那裡到也無事可做。」宇文修笑著搖搖頭。
他說的一點沒錯。若是在兵部,他倒也有不少事處理。只是到了戶部,宇文修無奈搖了搖頭。
「怎麼,難道戶部那些官員,又在使什麼手段?」呂法一一猜便中,畢竟他也是朝中的舊臣,這麼多年來,又會不知那些人的嘴臉。
「這實屬正常,只是看來糧草的事,得由侄兒自己來辦了。」
呂法一將手中的筆放下,然後說道:「我原本想,那些戶部之人不用如此愚蠢,看來倒是我高看了他們。」
宇文修沉默不語。
呂法一繼續說道:「他們一定是看到朝廷大臣們皆反對陛下派李道禪前去平定北蠻,所以才打算沆瀣一氣。不過他們這些小官,平日里也只敢做些偷偷摸摸之舉。現在陛下卻不給那人一兵一馬,這在他們眼中看來,陛下的意思便是讓他無法取勝。所以才打算拍聖上的馬屁。」
呂法一所說,與宇文修心中所想一般無二。
「侄兒倒是不擔心此事,只是他們倒行逆施,日後定是麻煩。」
呂法一點點頭:「所以這些人不過是阿諛奉承之輩。縱然是科舉出身的讀書人,但他們早就將聖賢之道拋之腦後。現在的他們,跟那些商人沒有分別,只要價錢公道,沒有他們不願做之事。」
「聖人也說過,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所以他們倒也是應了聖人之言,不愧是聖人門生。」宇文修言語中儘是嘲諷。
而呂法一哈哈一笑,說動:「修兒,你倒是說的極為有理。」
「伯父只當侄兒適才所言是笑談便是。但侄兒前來是問伯父一些事情。」
「有何事,儘管問便是。」
宇文修這才說道:「伯父,您身為刑部尚書,又在朝中做官多年,自然有不少那些人的把柄。侄兒想,若是伯父將一些告訴我,那麼想必一定可以讓戶部那些人安分一些。」
「既然北蠻都已經攻破雁北關,這些人還在為自己謀利,不將天下百姓放在心上,那麼便將他們的烏紗摘了去便是。」
呂法一雖然只是刑部尚書,但這些年李元長讓他緊握大權。不然呂法一這種人在京城為官這麼多年竟然絲毫無事?
不是其他人沒有對付呂法一的心思,只是他們曉得,呂法一隻是封了宮中那個看似不問朝政的李元長的意思。
所以就算是戊子念,也不願招惹呂法一。
此外,呂法一此人潔身自好,從來不貪贓枉法,就算他人想要陷害呂法一又談何容易?若無鐵證,讓呂法一無從辯駁,那麼只會適得其反,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所以,只是摘去戶部幾個堂堂死拼官員的烏紗,對於呂法一來說絕非難事。
可宇文修卻搖搖頭,說道:「侄兒只想讓他們聽話,至於他們的烏紗還是暫且留著,等到日後侄兒找到了其他人選頂替之,再摘去他們烏紗也不遲。不然的話,現在戰事吃緊,怕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嗯,你說的極是。雖然他們都是一群小人,不過畢竟他們在戶部做官如此多年,熟於戶部事務,將他們的烏紗摘了,確實有些麻煩。」呂法一點點頭。
「不過伯父說的也對,就是大夫也得對症下藥,所以還是要殺雞儆猴。」宇文修淡淡說道。
呂法一點點頭:「按照你的意思辦吧,你要的那些人的貪贓枉法的把柄,我自會派人給你送去。」
「多謝伯父。」
呂法一沉吟一聲,看向宇文修,說道:「修兒啊,家中如何?」
呂法一問的宇文修是家中如何,但他絕非此意。雖然呂法一不知宇文無敵作何打算,但他卻知宇文無敵一定在謀划何事。
而宇文修微微一笑:「多謝伯父挂念,家中一切安好。」
至於宇文家做了何事,那要等宇文無敵告訴呂法一,不然宇文修時不會談及此事。
二人話說至此,便不必多言了,所以,宇文修站起身,說道:「侄兒便不打擾伯父了,先告退。」
等到宇文修走後,呂法一沉默良久,自言自語道:「陛下派人給我下的這道聖旨,意味深長啊。」
說著他從一側拿出一道聖旨。李元長派人特地派人前來,送給他的聖旨之中,只是告訴他一件事,卻未曾交代他去做。
不是他事,正是宇文家。李元長告訴呂法一,宇文家犯了大罪。這件事讓他莫要過問。
雖然呂法一未曾想過他與宇文家之間的交情瞞著李元長,但李元長讓他不要插手,可見宇文家所做之事,在李元長看來,不可輕饒。
既然李元長告訴他此事,便不怕他告訴宇文家。亦或是說,李元長讓他不得告訴宇文家。這不僅僅是對宇文家的敲打,更是對他呂法一的敲打。
呂法一將聖旨收了起來,已經無心手中之事,他站起身,走到門前。伴君如伴虎,此話說的一點沒錯。
現如今,他呂法一身為人臣,雖然適才對於戶部那些朝廷官員,頗為不屑。但他呂法一忠義不能兩全,也有愧對他人之時。
而如今就是如此,他只能盡人臣之責,顧不上與宇文無敵之間的情誼。
呂法一抬頭望了一眼晴空,轉身回屋,心有愧疚不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