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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徒弟勸師父

  「不通,身子如何了啊?」五穀山上,玄通看著坐在樹蔭之下的不通,輕聲問道。

  不通自打從閻羅殿回來之後,身子便一日比一日消瘦。不管如何在山中靜養,依然無用。到了現在已經是皮包骨頭,身形枯槁。

  不過不通雖然身子病懨懨,但這道法是越來越精深。往日讀不懂的經書,現在翻上一兩遍,便能爛熟於心。不僅如此,頗有見解,講起道來,就連賈清歌都心中讚歎。

  而往日乃是不通砍柴燒火做飯,三清觀中一應雜貨皆由他來。現在哪多年未曾動手的玄通,倒是勤奮起來,將這些事都攬下來。

  不通倒是成了閑人,每日不是坐在樹下喝茶,便是石上看書。又或是清閑時,青莎間熟睡。

  連玄通都笑道,不通現在才是得了大道,世間的真仙人了。

  此時不通坐在樹蔭下,手裡捧著茶,望著山下。

  「臭小子,看什麼呢?望眼欲穿哦,可這目力有限,再如何看,也穿過這山林。」玄通看著不通嘆了一口氣。

  「師父啊,咱們修道修的是這心中府庫,開的乃是身中洞天。我的眼睛未看,看的乃是心。」

  「以為悟到了點道法,就真的是道庭祖師了?還敢在老夫面前賣弄,你小子,還差得遠呢。」

  「我哪敢賣弄啊,只是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罷了。」

  「你以前便不是?什麼不中聽的話都讓你說盡了,現在老夫也不會認為你是率性純真。」

  「唉,師父教訓的是。」不通微微一笑。

  對於玄通的訓斥,不通倒是喜聞樂見,若是玄通不罵他,反倒是渾身有些不自在。

  畢竟這五穀山上就他們二人,若是玄通整日不說話,不通倒是覺得太過清寡。

  「這茶涼了,便不要喝了,還有,日後看經書時,也不要熬夜太晚。你的身子啊如何,自己心中要有數,記住了嗎?」

  這麼久以來,玄通為了保住不通的性命,廢了多少工夫,就算不通不問,也心中瞭然。光是這龍虎山上珍藏的歷代祖師煉製的藥丸,玄通也命人從龍虎山上給送到五穀山,好在有驚無險。

  不然,不通不能整日悠閑,該念經就念經,該打坐打坐,該出神時就出神,現在啊,閑暇時,他便愛自己一人坐在那裡算卦。

  算上兩卦,便呵呵笑個不停,好像遇到什麼喜事。

  可這些日子,不通卻愁眉苦臉,手中拿著銅錢,也不知在想何事。

  「師父,十三好像是去抵禦北蠻了。」不通說道。

  玄通感受到不通身上的氣機平穩,這才放心,沒有好氣的說道:「去就去了,沒什麼大不了。再說這事和老夫又有什麼關係?那小兔崽子對老夫如此不敬,老夫忍住沒給他來個仙人扶頂就算不錯了。哼!」

  「師父,聽說,這一次十三帶去的人不多,還是皇帝身邊的禁軍,這讓他如何抵禦十五萬北蠻大軍?也不知十三是如何想的,一向聰明機警的他為何這一次會做出如此魯莽之事。」說著,不通心中擔憂。

  「你是如何知道的?」玄通一皺眉。

  「自然是龍虎山上的師侄們告訴我的。」

  那自然便是松照幾人了,玄通心中埋怨了幾句,這幫小崽子們也是讓他不省心。

  「不過既然十三這麼做了,想必一定是胸有成竹。」不通卻轉而說道。

  玄通冷笑一聲:「就他?平日里牛鼻子能頂上天。人家都說牛鼻子老道牛鼻子老道,他倒不是什麼道士,可鼻子是真的牛。這次去也好削削他的銳氣,讓他知道,這天底下下可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不通回頭看著玄通:「師父,您老非要徒兒把話挑明?您要是再不出手,十三恐怕這次凶多吉少。難道您真的要看自己的徒孫也死掉?師兄已經死了,十三不能再死。」

  玄通瞪了不通一眼:「長本事了,竟然敢命令起師父來了?再說,他上次來五穀山,老夫便已經勸過,可那小子可曾聽進一個字?現在遇到麻煩,便讓夫出手?」

  「師父,徒弟哪敢命令您老。只是此時可不是爭這些的時候,您想想師兄,難道您老真的打算讓十三也命喪在外嗎?」

  「哼,你師兄聽為師的話了嗎?你又聽為師的話了嗎?還有那個臭小子,他聽為師的了嗎?你們這些孽障,為師這個師父當的,真的是連徒弟都不如。別再說了,老夫不想管,也管不著。」玄通說道。

  不通見玄通的樣子,反而不再勸,他伸手在茶杯中點了一下,然後在石桌上輕輕划著,說道:「師父,我這幾日總是為十三算卦,每次卦象都兇險異常,雖說徒弟我算不準,一向都是圖個樂。但是現在卦卦都是下下籤,徒弟我就是想樂也樂不起來。師父,就算徒弟算的不準,可是卦卦如此,您說這一次是准還是不準?」

  「問老夫做什麼?」

  「師父,前幾日,賈師兄跟徒弟說了點事。」

  「那根木頭能說什麼?想來是尋事的吧?」玄通眉頭一皺,說道。

  「那倒沒有,只是來瞧瞧徒弟,並且陪徒弟喝喝茶,最後臨走前和徒弟說了點咱們龍虎山上的一些往事。」

  「往事?說給老夫聽聽。」

  「都是關於師祖的,賈師兄說,師祖他老人仙逝前,經常坐在龍虎山望著五穀山,那時賈師兄還小,侍奉師祖,便問師祖望什麼?師祖總是笑呵呵地說道:望老夫的道果。那時的賈師兄還小,想不明白,後來才明白師祖的意思。」

  「這根木頭倒是話多,他師祖怎麼想,這根木頭又能想通什麼?」

  不通也沒有接話,而是繼續說道:「師父,您知道徒兒在這裡每天望什麼嗎?」他微微一笑:「弟子望的也是自己的道果,修道到現在,弟子才明白,咱們修道的不是為了肚中的那顆金丹,而是自己心中的那顆『金丹』。師祖他老人家的金丹是就是師父您老人家,而徒弟我的金丹就是那個姑娘,師父,您的金丹又在哪裡?」

  玄通沉默不語,雙目緊緊注視著北方,自己的金丹又是何物?玄通一直知道,但是他一直不敢為而已。

  「師父,徒兒先成金丹,並不覺得自己道行便比您老高深,只是徒兒當時將那顆金丹渡給落秀吉時,看到落晴臉上的笑容,徒兒我反倒是心中一陣輕鬆,彷彿一切皆已經看清。別人看我將金丹傳人,時自毀了道果,實則我現如今才真正修成正果。」

  「行啦,不就是讓老夫去救人?啰里啰唆說了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不通笑道:「您老不去,徒兒肯定要說。您老若去,徒弟就不說了。徒兒現在這副樣子,說這麼多話,其實挺累的。」

  「累,還不閉嘴?」說罷,玄通一轉身,走回道觀。

  「師父,您的方向走反了。」不通說道。

  玄通嘆了一口氣,今天在被徒弟說教,真是太丟面子,隨即躍向高空,一直向北飛去。

  望著玄通的身影,不通喝了一口茶:「師父,您老教我通世事,徒兒我教你通道心。這就是咱們這輩子的師徒情分。」

  不通見桌旁有一隻野花,被剛才玄通踩了一腳,不通點了一下茶杯中的茶水,然後輕輕點在上面,那朵野花頓時花開葉展,不通看著野花笑而不語。

  「小師弟。」沒多久,賈清歌來到五穀山,

  不通仍然看著那朵野花:「賈師兄。」

  「師伯走了?」

  「嗯。」

  賈清歌坐了下來,身板挺拔。

  不通說道:「師兄可是怪我勸說師父去救人?其實師父啊,一直心念著師祖他老人家的囑託,我知他在山上猶豫了多日,若不是我勸他,想必他也不會去。」

  「呵呵呵,小師弟說的哪裡的話,師伯乃是師伯,我這個做晚輩的,又怎可責怪長輩?自然也不會怪師弟。」

  「師父此去一定會殺人,道果必定毀於一旦,此事師兄早就曉得吧?」不通說道。

  賈清歌沒有說話。

  不通也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賈清歌說道:「其實師伯出手去救人,我很開心。」

  「為何?師兄不是最怕師父修不成金丹,辜負了師祖?」

  賈清歌微微一笑:「我一直勸師伯不要出手,安心修道,修成正果,這乃是出於我是龍虎山掌門之責。在我心中,只有這般肆意妄為的師伯才是師伯,師祖當年出手救下師伯,不是為了師伯能夠修成什麼金丹道果。師祖臨終之言,乃是想要師祖修成自己的道,成自己的果。只是師伯念於對師祖的愧疚之心,才變得如此畏首畏尾。」

  「看來我猜的沒錯。」不通笑道。

  賈清歌笑著說道:「師弟才是有大智慧之人,師兄我是自嘆不如啊。」

  這賈清歌與不通二人,如今再山頭之上沐清風,而玄通此時卻是乘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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