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跟著蜜蜂找花朵,給點陽光,你就如此燦爛
阿子的母親很有氣質,生得白凈清秀,談吐文雅,應該是一個作為向上的知識女性。也許和我一樣,也不會任意揮霍時間吧!
她第一次來學校,因為我正在忙,她只站在我的辦公桌前和我說了幾句話,她的一舉一動都博得了我的好感。她很少笑,讓我感到隱隱的壓力。她告訴我,大女兒也在我校,學習很自覺,成績也非常突出,很少讓父母操心。而小女兒活潑好動、性格外向:她喜,形於色;怒,形於色。是一個極易受外界影響的「跟著蜜蜂找花朵」的女孩。
然而沒幾天我就被她的女兒阿子深深的吸引了。
不是因為她也白凈清秀,而她確實似一個可愛的天使,降臨到我的班上。什麼叫全神貫注,什麼叫積極思維、踴躍發言,她用行動詮釋了課堂表現最完美的這三個辭彙。
阿子在寫對我的回憶時寫道:是第一次見到老師您以後就被深深吸引。
非也,非也!
真正吸引阿子的是學習委員林馨!
阿子和林馨在課堂上的競相發言,使得課堂教學的過程形成環環緊扣,一波高過一波的氛圍;使教與學有機結合,達到了教學相長的理想效果。
坐在後排的林馨思維敏捷、思路開闊,發言時,不緊不慢,儀態大方,達聰明目,直視著我。她從容自若地操著一口流利的帶著京腔的普通話,娓娓道來,讓聞者十分受用。
緊接著發言的是坐在第一排的阿子。
她喜歡低著頭看著書本,銀鈴般的童音,較快的語速,滔滔不絕地侃侃而談。
再加上班上一個叫吳宏康的男生,他的座位在前排,正對著我,因為近樓台先得月,所以他經常連手都不舉,直接回答問題。久而久之,我在課堂提出問題后,就出現了搶答的形式。
阿子和林馨的座位一前一後,發言的語速一快一慢,姿態一俯一仰。阿子發言時是侃侃而談,一瀉千里;而林馨發言時卻如娟娟細流,緩緩而行。
在這樣的課堂氛圍中,每一個同學都受到了感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追我趕,勤學好問在班級蔚然成風。
相當一段時間,她倆較著勁。但是很明顯,阿子的功力稍遜一籌,我鼓勵著她,適時的給予指導。並暗中觀察著林馨。她總是穩穩地、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很輕鬆地笑著。她咋就給我一個小坐地虎的感覺呢?
終於有一天、兩天連接好幾天,阿子低著頭,一言不發、情緒一落千丈。而林馨依然活躍在課堂上。
我沒有找阿子單獨談話,我知道她自尊心很強,所以不想點破。她本來是一個生性天真、隨遇而安的小女生。現在遭遇一個基礎很好,勤奮學習又善於學習的勁敵,是為難她了。
阿子是宣傳委員,在年級黑板報競賽時,我從她的黑板報設計方面的構圖、色彩、選文等角度給予肯定並且指導,黑板報比賽時我班獲得了第一名。上課時,我盡量多給她一些發言的機會,對她多點一下頭,多一句點評。
漸漸的她又活躍在課堂上,學習的積極性又調動起來了。期中考試她考到了班級前十名,我在全班頒發了獎品,並不失時機的告訴大家,初中是一個新的起點,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期末考試成績突出的同學,年級還會張榜公布呢!
我看到了,阿子上台領獎時興奮的眼睛閃閃發光,那道光觸動了我的心靈。賞識教育的魅力攫住我的瞬間,我想:下一次我一定要讓每一個同學都拿到獎品,受到鼓勵,從而挖掘他們的潛力,激發他們的積極向上,勤奮好學的熱情。
全校要組織演講比賽了。班級先組織初賽,選拔合適人選,林馨當仁不讓,獲得了第一名。我考慮再三,決定通過比賽再托阿子一把,就把機會給了阿子。當我宣布確定名單時,阿子驚訝地望著我,她骨子裡不服輸的個性,在眼眸間一閃而過。
年級綵排安排在下午第三節課。令我大跌眼鏡的是阿子連演講稿都沒背下來,結結巴巴敷衍了事。這對我們這個集體榮譽感極強,各項比賽都爭第一的班級而言,真是奇恥大辱。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她寫的一封長長的信,信中說自己不聰明。我問她:「怎麼能說自己不聰明啊,你不聰明,能衝到班級前十名嗎?」我指出她問題所在,是不踏實和隨意性的原因導致了不良後果。
她在信中打退堂鼓了,我知道,如果這次同意她退出,無疑給她今後的人生之旅蒙上陰影,這次跌倒就很難再爬起來。我決心通過這次演講,讓她從此樹立信心,不再彷徨,徹底戰勝自卑心理。
為了決賽,我抽時間去了夫子廟,看自貢燈展,並親自執筆,寫下了演講稿。排練時,阿子把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我對她進行悉心指導。從站姿、表情、語調、語速、音量到每一個動作的設計都考慮到了。阿子也非常用心,基本一遍到位。
決賽那天,阿子胸有成竹地站在台上,演講一開始,她把一組疑問句字字咬得千斤重,把聽眾帶入情景之中。引文中的一組排比句,她一氣呵成,氣勢磅礴,將聽眾的情緒推向高潮;文章的結尾,她激情澎湃,語調高亢,使整個演講達到錦上添花的效果。
30年過去了,回想這一段,耳邊仍迴響著阿子演講結束后,階梯教室里響起的熱烈的經久不息的掌聲。
預想的效果達到了。
阿子的演講受到了高度的評價,以一分之差與冠軍擦肩而過。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啦,年級用大紅紙張榜公布了前五十名單。第一名:阿子。
從此以後,她的學習成績一路杏花村。胡俊峰傷愈回班時,我特地安排她與胡俊峰同座。30年過去了,阿子在電話里對我說:「我只記得當時你安排我和胡俊峰同座,不停地、反覆地對我說,你要當心他的左膀子,要當心哦!」電話里她依舊聲如銀鈴,對答如流。我趕緊補充說:「當時主要是想你幫助他學習!你各門成績都那麼好!」我像當年一樣生怕她忘記肩負的重任。「嗯嗯,我知道,知道!」阿子還和當年一樣,用清脆的聲音快言快語地答應著。我們都笑了。
「你和我媽媽很像哎。」她說。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你母親天天在做什麼?」我很想知道。
「學英語,一直在學,她以前是學俄語的。」阿子告訴我。
哦,這也和我一樣啊,我一直在遺憾著,初中時學的是現在被完全淘汰的俄語。
退休后留戀於三尺講台,一直到60歲。退休后在老年大學學了鋼琴,唱歌,跳舞,後來又打乒乓球。因為唱歌,跳舞做遊戲,蹉跎了歲月。
她永遠是一個遇而不安的人,一個跟著蜜蜂找花朵的人,誰讓她是四個博士后的長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