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第十七章 三十年後（三）

  我的班主任

  至今，我一直生活在校園裡。

  從幼兒園開始，小學，初中，直至後來到美國讀博士，做博士后，再到如今自己在大學里教書育人，好像這一輩子都是在學校里度過的。這期間遇到的老師無數，接觸的師長各異，然而最讓我記憶深刻又對我影響至深的卻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也是我的班主任蔣老師。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可能真的是要講緣分的吧，我是個顏控，喜歡漂亮的事物，漂亮的人，見到蔣老師的第一眼就眼睛一亮，心生歡喜。記得開學的第一天，第一次看見蔣老師，她如一朵紅雲飄進教室，一身紅底碎花無袖連衣裙，束腰盈盈一握，烏黑的麻花辮隨意的搭在一側的肩上，眉眼彎彎，容貌秀麗，一開口卻又聲音抑揚頓挫，言簡意賅，擲地有聲。我心裡暗道：真是個美麗卻又幹練的老師!用我媽媽的話說，我小時候就是個調皮又不好管的孩子，一定要是個讓我心服口服，鎮得住我的老師才能搞定我！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之後的日子裡我對蔣老師是既尊敬又喜愛，正適合我！

  如果說第一眼的好感是始於顏值，那麼之後從心底對蔣老師的敬愛就是忠於才華了。可以不誇張的說，蔣老師的語文課是我最喜歡的課，一堂課45分鐘，我可以從頭到尾，毫不懈怠的緊跟其後，聽得津津有味，直至下課響鈴仍意猶未盡。無論是對整個文章或者段落的分析，還是對作者和背景故事的介紹，再到每個新出現的生僻的詞字，蔣老師總是能把握住上課的節奏，梳理清楚，娓娓道來，特別是蔣老師的古文講解，深入淺出，尤為精彩，對於聽課的我來說不亞於是一種享受。而她的板書更是我的效仿的對象，條理清晰，字體秀美，我時常會因為模仿她的某個字而在下面搓搓畫畫，坐姿不端，有一次被看見了蔣老師也只是向我投來了會心的一笑。後來在我的學習生涯中每每被別人讚歎隨堂筆記怎麼能做的這樣全面工整，只有我知道這是得益於初中時候語文課的訓練。

  記得入學后第一次的重要考試是期中考試，在我一貫的自我放任，野生放養型的備考應試之後，卻意想不到的進入了班級第十名，還是和柏楊同學一起的並列第十名。蔣老師為班級前十名的同學準備了精美的硬面筆記本作為獎勵。也許是蔣老師好勝不服輸的勁頭潛移默化著我，也許是上台領獎的自豪感觸發了我，竟然激起了我人生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上進心和好勝心。自從之後，我的整個學習好像開動了馬力的火車，從此都不再一樣了！我們年級一共有7個班，期中期末重要考試都要進行全年級排名次，年級前50名學生的名字會寫在大紅紙上，貼在牆上，以茲表彰。我清楚的記得，那一次蔣老師興奮地跑來教室告訴我，成績已經全部統計出來了，我的總分是全年級第一名！她眼中的喜悅和欣慰我至今難忘！到現在我還保留著這次第一名的獎品，是一個木雕的老壽星筆筒，還鑲嵌著溫度計，是蔣老師外出旅遊時特地背回來的紀念品！

  初中的時候，我不是一個典型的好學生，有一些調皮不安分，還有些懈怠不上進，如果不是遇見了蔣老師，如果沒有她對我始終如一的信任與督促，我可能不會這樣一直往前沖，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潛能。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我代表我們班參加學校的演講比賽，因為會有外校老師和上面的領導前來觀摩，所以這次比賽準備得尤為認真，學校在正式比賽之前，在門廳里進行一次內部的綵排。本來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一項關係著集體榮譽的大事，我也不是個怯場的人，可是卻因為我的貪玩和懶惰，連自己寫的演講稿都記不熟。站在台上的我講得磕磕碰碰，結結巴巴的，和其他準備充分的選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結束了我的演講，台下的老師指指點點，我有些手足無措，我不敢看蔣老師，我覺得自己辜負了她對我的信任，也對不起我們班的同學，好像我們一向爭強好勝的5班因為我而被別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這種從未有過的自責和挫敗感，讓我無法面對蔣老師，輾轉反側之後，我寫了一份長信給蔣老師，問她是不是打算換人？問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蔣老師看了我的信后，找我去談話，她非常堅定的告訴我她不會換人，因為如果她這麼做了，這件事可能對我一輩子都是一個陰影，她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好！同時她告訴我不要懷疑自己的智商。不是人人都可以拿第一的，試問一個拿過全年級第一名的學生怎麼可能笨呢？這一句反問我不知道蔣老師是否還有印象，我卻是銘記終生，每每在我自我質疑和彷徨的時候都會支持著我。最後決賽是在階梯教室進行的，來了好多老師和同學，我在台上落落大方的演講了《自貢燈展》，自我感覺良好，卻是仍舊不敵6班的羅艷，拿了個第二名。當時心裡不免有點失落，看著別人成熟沉穩的颱風確實是自己所欠缺的。結果比賽結束以後，蔣老師高興的跑來祝賀我，一點都沒有因為第二名而感到不開心，她對我說，你今天表現好極了，在台上還不時的眨眨眼睛，特別可愛。我有時候在想，喜歡也許真的是相互的呢，我們有一股勁，不服輸的勁！記得心直口快的史琳曾經指著我說，蔣老師就喜歡你們這些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尤其偏心你。我想偏心是沒有的，偏愛也許是有的吧！

  紙短情長，往事如昨，初中三年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卻也是飛一般的時光。人們總說年幼無知時，時間過得好慢，看不到盡頭。小學六年的時間長得好像過了一輩子；初中三年如此美好，卻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轉瞬即逝」！從此時間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路飛奔不回頭，然後記憶是個奇怪的東西，有些深藏在心中的事情，離得越遠卻是記得越深。我很幸運在我剛剛懵懂開竅的時候遇見了我這一輩子的良師益友蔣老師，令我受益終身。看著朋友圈中依舊年輕美麗，朝氣蓬勃的蔣老師，往往讓我心生錯覺，今夕何夕，時間都去哪裡了，竟沒有在蔣老師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彷彿還是初見的那一天。

  孫子宜（阿子）

  20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