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八章 天使的翅膀（八）

  遲開的花不是草，也是花，甚至比一般的花開得更加燦爛。

  敏是我的關門弟子。初中三年，她都過得迷迷糊糊的，談話無論從哪個方面切入，她都好像不開竅。

  家庭也是一個方面的原因，她的母親做生意，剛起步時非常艱難。那時候物流不像現在這樣發達，每次進貨都要去外地。因為啟動資金很少，所以家裡連車都沒有，只能拿別人的二手貨。後來有了一點余錢買了一輛小貨車。小本生意競爭異常激烈，家長壓根沒有心思去管她。一日三餐飯，只有中午一頓算安穩，因為是在學校吃。她好像沒有吃不飽。午飯後，別人都在教室休息或自習了，可是她還在食堂里。

  初三時，她父母的生意有了起色，有的時候她母親能到學校來跟我進行交流，敏學習也安心多了。可是沒多久，我就發現她又神不守舍了。

  原來她父母開車去杭州進貨時，由於長途太疲勞，車子開到了人行道上，撞上一個50多歲的老人。事情接二連三，老人治療花了近20萬，身體恢復的還好，但臉上留下了疤痕，又要進行整容……

  這樣家庭的孩子成長多麼艱難啊！

  畢業報考時，她的家長尊重了我的意見，報考了一所3+2的學校。

  三年中她經常來我家，每次一邊吃飯，一邊開心地聊著學校各種各樣的事情，看得出來，這樣的學校學習壓力是不大的，或者說壓力只有自己給，老師是不會逼你的。我的心越來越沉重，經常在她開心之餘，提醒她：不要忘了專升本哦。

  她笑得很開心，吃得很香，聊得很嗨。

  她一點都沒發現，我一點都吃不下，我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快六年了，她的父母已經拿我當家人，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總是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家裡每個人都對我尊重有加。只要我出面，許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面對這樣的孩子，我能不焦慮嗎？

  每次分別前，我還是說那句話：抓緊時間看書，不要忘了專升本哦。

  那一天，我知道她要來，下班很晚了，就沿途買了熟菜。

  和往常一樣，我盛滿了一碗飯，在飯上又堆了一些菜，她一反常態，才吃了幾口，便停了下來。從打開房門她進來開始，我已經感覺到她的異常：話沒有平時多，低著頭，用筷子不停地攪拌著，把飯菜和到一起，然後用筷子輕輕地搗著。

  原來學校對畢業班學生進行了專升本的動員。敏告訴我，一共六個班，每個班四十多人，全年級只招38個人，也就是每個班的前10名才有希望。她在班上排到26名。說著說著，她哭了起來。

  「老師你知道，進這個學校，我是找人的，當時你陪我媽媽一塊兒去的，我分數不夠，我以為自己進步很大……這個學校又不是正規高中……」

  她一邊說，一邊哭。

  我一邊聽，一邊笑。

  「老師對不起，我辜負了你！」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

  「你還沒考，怎麼就知道辜負我了？」我笑著問她。

  「還有兩個多月了，來不及了。」她哭得更傷心了，忙不迭地用餐巾紙擦著眼淚。

  「哦，還有一學期呢。你知道來不及，就抓緊了，趕緊吃點飯，回家就開始看書。爭分奪秒，時間是一座金銅，也是一縷青煙，珍惜時間就是珍惜生命，浪費時間就等於慢性自殺。時間像海綿，越擠越多，現在這些話你都能聽進去了吧。」我撫摸著她的頭，用初中三年中我常掛在嘴上的魯迅、高爾基的名言激勵她。

  抬起紅紅淚眼的她，看著笑眯眯的我。

  「夏老師，小敏說他一直在哭，你一直在笑。你為什麼笑啊？」敏的媽媽打電話里不解地問我。

  「是啊，以前一直是她在笑，我心裡一直在哭；現在她終於哭了，我當然笑啊。我開心啊，她有希望了。」

  半個月後，她來到我家告訴我：「夏老師，名額又減少了，每個班上就三個名額，我怎麼可能到前三名啊？」

  「你的努力狀態排第幾名啊？」我問她。

  「第一名！」她肯定地說。

  「那就行了唄！」我笑著。

  「不行，現在班上前幾名的幾個同學天天下課時有說有笑，背地裡還笑話我……」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哈哈，這樣啊，」我又笑了，「驕兵必敗！那你的希望就更大了，趕緊吃，現在要吃好吃飽，精力充沛才能熬夜，你把中考和高考應該有的狀態都拿出來，這是你學生階段的最後一搏了！」

  再一次來我家裡時，她告訴我，她已經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了。「老師我真的這麼厲害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以全年級第四名的分數，成功地完成了專升本的考試。本科畢業后，因為專業好，工作也不難找，但是她還在繼續學習，準備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