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待得更衣梳妝之後,虞歸寒這才將帘子拉開,外邊兒的天氣正好,光線略微有些刺眼,她推開窗,入眼的便是街道繁盛的景象。
吟歡樓這個時辰也才剛剛開門,陸陸續續的有人進門來,面上神色各異,虞歸寒驀然便是想起有一次方璟與她說的話來。
那是他們初來覆城不久的時候,吟歡樓還僅僅只是小有名氣,那一日是吟柳登台,一段俗套的少爺與妓子不被認可的情愛讓大廳之中多少有些壓抑,虞歸寒也像是被她入戲之後的悲愁感染了一般,趴在雕欄上向下看。
方璟只是一杯又一杯的清酒入喉,聽到了半段的時候,才向下看了一眼,驀然輕嘆一聲。
「這些人來吟歡樓中,聽的是台上一樁樁一件件或是離奇或是普通的故事,可這台下,有何嘗不是人生百態?」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冰冷的,而他投下的目光好似在看著一群死人一般讓人心驚。虞歸寒被他突如其來的感慨嚇了一跳,而她當時與方璟還不是很熟絡,也不懂方璟什麼意思,便沒有答話 。
現在想起來,卻是懂了不少。
她剛拍了拍自己的臉,以讓自己清醒一些,少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於是收回了目光,轉身出了門去。
虞歸寒回來住了一晚上,這件事情早隨著方璟初步下的決定傳遍了,於是她一出門,便是收到了不少複雜的目光,其中有一道,便是源自碰巧與她一同出門的吟柳。
正如吟柳對虞歸寒沒有好感一般,虞歸寒對吟柳也是沒有什麼好感,二人相識一眼虞歸寒便是撇開目光準備走,不料卻是被吟柳喊住。
「我們聊聊,可好?」吟柳問。
虞歸寒疑惑著回頭,吟柳身邊的吟素拽了拽她的衣袖,卻是被她一手甩開。
那目光中的不善根本不做遮掩,甚至帶了些不屑的意味,虞歸寒突然便生氣起來。
就像是受了別人的挑釁一般,她眼角微微一揚,「吟柳姐姐想與我說什麼?」
虞歸寒最是看不慣吟柳那般傲慢自我的樣子,好似所有人都低她一等一樣。
「進去說吧。」話音剛落便是徑直朝著虞歸寒走過來,然後推開了她房間的門,自顧自地走進去。
「你想說什麼?」虞歸寒也不是第一次見她無禮的樣子了,雖說有些不快,卻更不想與她浪費唇舌,於是門一掩上,便直接問道。
吟柳也不拐彎抹角,嘴邊扯出一抹嘲諷,「你以為憑藉你不高不低的家世,便能攀上他了?」
其實不用說什麼,虞歸寒便知道吟柳要說的事情與方璟有關,她難免覺得好笑,卻也是真的嘲諷一笑。
「你憑什麼判定,我攀不上他呢?」
這言外之意有兩條,一是吟柳家道中落,二是方璟根本就不曾正視過她。
偏這兩條,都是她最為忌諱的。
吟柳沒再說話,只是眸中的陰寒之色愈來愈沉,虞歸寒沒有理她,只是繞過她準備出去。
卻是沒有看見她的手抓住了梳妝台上的剪刀,幾近瘋狂。
生死之間最驚險,措不及防隱物現。 ……
虞歸寒雖是不喜歡吟柳那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態度,可靜下心來,卻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話過激了一些。
經過吟曲點撥之後,虞歸寒才算是確定了吟柳是真心愛慕方璟,可以說她的喜歡並不比自己低上半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虞歸寒平心而論,如果此時是自己站在吟柳的位置上,定也是不服不甘的。
思及此出,虞歸寒輕嘆一聲,正是要轉身與她說些什麼,便是被近在眼前的東西驚得瞳孔一縮,慌忙地向一邊兒閃躲開來。
那剪刀劃過她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虞歸寒踉蹌幾步,捂上自己並不是十分嚴重的傷口。
昨晚才經歷過一場生死之間,今日卻又是一場驚險,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懼。
「你想做什麼?」虞歸寒驚恐地向後退,吟柳卻是手執匕首滿目瘋狂,一步步朝她緊逼過來。
「若是沒有你的話,至少他會多看我一眼。」虞歸寒原是覺得吟柳瘋了,可她的神色卻是十分平靜,若是沒有那把剪刀,虞歸寒甚至覺得她只是來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他不會饒過你。」
吟柳看她強裝著鎮定,又聽她說的話,忽而便是大笑出聲,「你是他心頭之寶,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定是會記恨於我,那麼一輩子,我都會被他記在心上了。」
「你瘋了。」
出聲的卻不是虞歸寒,她像是脫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而吟柳愣愣地轉頭看他,剛想要辯解什麼,卻被他冷若刀鋒的目光生生劃過,僵在遠處。
方璟將她的手用力一甩,匕首砸在地上,驚擾了一片死寂。
他走到虞歸寒身邊,輕輕移開她捂著脖子的手,鮮血在她淺青色的衣襟上暈開,看的他目光更加陰沉。
這一刻的方璟不再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而是像一個暴戾的君王,一念之間便會毀了天下。
「我沒事了,沒事。」虞歸寒回過神來,顫著手抱上他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喚著。
虞歸寒聽他長舒一口氣。
吟曲與吟素匆匆趕過來,便是見到了這一番景象,她們將吟柳帶了出去,輕掩上門。
過了許久,虞歸寒的傷口已經漸漸凝結住了,方璟也慢慢放開她。
「你會如何處置吟柳?」
「吟曲知道該如何。」
他說著,卻是握上她的手,在見她腕上青灰色的紋路深了幾分之後,瞳孔微不可見地緊縮了一下。
「下去吧,總是要處置下傷口。」
虞歸寒輕應起身,方璟卻是沒有放開她。
「沉歡,若是有一天你離開,我不會放過你.……」
命定之事不可選,一生所困靈境緣。 ……
虞歸寒記憶之中僅有的三年都是在吟歡樓中,因此再次相聚,許濟與江氏也沒有與她太過約束。畢竟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現在也僅僅只是跨過了陌生人的界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