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羅漢噬心
若有眾生，作如是罪，當墮五無間地獄，求暫停苦一念不得。
……
「篤」
「篤」
宛如敲空的木，音色厚實悠遠的木魚聲在大雄寶殿里迴響。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啰耶」
「…」
齊乾坤面露虔誠雙手合十，他嘴唇微動頌念經文，但身旁的齊婉君卻是百般聊賴的東張西望，她微微活動手腳，已經跪的兩腿發麻，她瞪了哥哥一眼，卻是不敢做聲。
「唵」
「陀啰陀啰」
齊乾坤毫無所覺的低聲念著，彷彿心中一切苦悶，一切煩惱都在這頌念聲中緩緩盪清，他那凝重憂慮的表情也變得平靜起來，就連額間的皺紋都被抹平了。
沉悶的早課依舊進行著，齊婉君表情越念越發苦，整個人已經快要坐化在此。
她偷偷打著哈欠，手上的經文不知翻到何頁，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也看不明白。
「等下吃什麼好呢，這次得讓老哥請頓好的，不對，該不會要留下吃齋菜吧」，她心裡胡思亂想著。
「對了，晚上約場電影，好像有部恐怖電影上映，叫上青青一起去看，順便把老哥也帶上，都多大了還是單身狗」
「不過老哥最近變得好奇怪，前天早上竟然把自己腦袋泡冰水裡」，想到這齊婉君打了一寒顫，回想起前天早上的場景：
「冷死了冷死了，暖氣怎麼沒了」
齊婉君裹著被子從房裡走出，她毫無形象的打著哈欠，散亂頭髮像鳥窩似的，「呼！」客廳的窗戶開的大大，刺骨的寒風爭先恐後的吹了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被子裹得更緊了。
「這個死齊乾坤，這麼冷的天窗戶還開這麼大」，齊婉君咕噥著關上窗戶，她來到客廳查看暖氣，果不其然暖氣竟然關了。
「怪不得這麼冷，你想凍死你妹啊」，齊婉君忍不住吼道，她打開暖氣隨手倒了杯熱水，便趿著絨毛拖鞋往房間走。
「嘀嗒」
廚房響起細微水聲，她疑惑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去，隔著磨砂玻璃可以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其中，而廚房門口散落著衣物，還有翻開的錢包。
「有小偷！」
齊婉君精神一震，她輕輕放下被子活動手腳，叫讓你見識一下齊家拳的威力，她暗道一聲然後從旁邊花瓶里摸出配槍。
「咔咔」，槍栓撞針輕輕發出聲響，齊婉君面露獰笑的靠近廚房。
「唰！」她猛地拉開廚房玻璃門，槍口平穩的對準身影，那個身影是個男人，大冬天裡只穿著破爛的背心，背心上猶如火燒的洞口，此時這個男人將腦袋埋在洗菜盆中，對身後的動靜毫無察覺。
「舉起手！，把手放在後腦勺，慢慢轉過來」，齊婉君大喝一聲，她手放在扳機上，隨時準備開槍。
「敢偷到老娘家裡，你知不知道…」
「呼」，那個男人抬起腦袋甩了甩，冷水四處飛濺，齊婉君忍不住退後一步，這背影怎麼這麼熟悉啊。
「齊婉君，你連你哥都不認得了是吧」，齊乾坤轉過頭說道，他臉色通紅，在寒冬里冒著熱氣。
「哥！你大早上的泡冰水？」，齊婉君看著洗菜盆里的冰水，有些懵懵的說道。
「剛運動完有點熱，我先回房間了」，齊乾坤扔下一句話直徑走回房間，只剩下齊婉君呆愣的站在廚房中。
…
想到這齊婉君忍不住看了旁邊一眼，此時齊乾坤臉色平靜的頌念著。
早課時間不急不緩的進行著，齊婉君已經將前方閃著亮光的後腦勺來回數了三遍，旁邊十八羅漢像也來回數了兩遍，現在這是第三遍。
「一個羅漢挑水喝、兩個羅漢挑水喝、三個羅漢挑水喝、四個…」齊婉君晃著腦袋數著羅漢。
「咦！」，齊婉君突然發現尾端的一尊羅漢姿勢好像變了一下。
尾端正是探手羅漢，原本雙手高舉半迦禪坐的金身，停止了呵欠伸腰的悠然姿態，好像乏困了一般雙手放於兩側，腦袋低垂的跌坐在地。
「這尊羅漢姿勢好奇怪啊，好像跟剛才不一樣啊」，她心裡嘀咕道。
「鏗！」梵磬與木棍相擊發出清凈悠遠的聲響，將齊婉君嚇得渾身一抖，趕緊回神。
「眾善禮謝」，敲磬僧人朗聲道。
齊乾坤站起身身躬一禮，齊婉君趕緊有樣學樣站起來，她剛想回頭在看看那羅漢的模樣。
「善眾們請去禪味居，那裡已經準備好齋菜」，一名蒼老的僧人說道。
「走吧，去吃齋菜」，齊乾坤轉頭說道。
「啊？」齊婉君臉色一苦，齊乾坤沒有多說轉身隨著眾僧人走出寶殿，齊婉君只好認命的跟了過去。
大雄寶殿中恢復寧靜，誰也沒有發現，處於尾端的一尊羅漢已經落入凡間。
探手羅漢低垂的腦袋微微抬起，剛才銅磬聲似乎吵醒了祂，祂抬起眼帘掃視著寶殿里的事物，隨後祂轉動著腦袋看向同一排的羅漢金身，金漆閃閃的臉龐透露出一絲邪氣，原本莊嚴肅穆的法相變得無比詭異。
「屙…」，祂的嘴唇微動，竟發出某種詭異的聲響，祂的嘴裡似乎想吐出某個字卻又被堵在喉嚨間。
祂抬起那隻塗滿金漆的巨手，竟往嘴裡面掏，祂的嘴角咧得繃緊眼看就要裂開，但祂絲毫不顧，手越伸越深，轉眼間半隻小臂已經完全沒入。
「撕拉」祂的嘴角崩開，金漆裂紋下的銅塑發出刺耳的聲響，竟然流出泛黑的血液，金漆上斑斑黑跡像某種生命一般，不停的吞噬著金身，祂的胸前完全變成不詳的黑紅色，而變化還沒有停下。
但羅漢絲毫不管，祂的手臂完全沒入喉嚨間，祂的脖頸處皮肉向外鼓起，甚至可以看出皮肉鑲嵌著手臂的形狀，就連指節和手肘都清晰可見，祂不停的往裡伸，想要掏出什麼。
寂靜的大雄寶殿里詭異到讓人發狂的場景正在上演，一尊胸前塗滿發紅污跡的羅漢金身，祂的右手正塞入自己的嘴中，已經整臂都沒入，嘴角污血汩汩往下流，殿內居中供的釋迦牟尼佛端坐在十二瓣金蓮之上，眼帘半開半合，無動於衷的看著底下怪狀。
羅漢的金身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祂抓住某種東西，祂的手臂一寸一寸的往外拔，脖頸處一隻拳頭狀的印痕正在往上移動。
「卟」，一個發出金色光芒的心臟被祂掏出，淡淡的禪香從上面溢出，轉眼間瀰漫著整個寶殿，讓人心曠神怡，祂呆立在原地，拿著佛心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不知在想些什麼。
「咕嚕」，祂的喉嚨微微一動，竟吞咽下口水，下一刻！祂的嘴像巨蟒一樣張開，整個面容扭曲的將整個佛心吞了進去。
嘴角的汩汩污血粘在了金色的心臟上，從喉嚨間落入肚中，羅漢的臉上露出喜悅滿足的詭異笑容。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