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地質隊出了人命

  當地政府組織的一次常規地質普查，在西山一帶發現了銅礦礦脈，黃建軍和他的地質七隊主力馬上就被請進這個山溝溝里，在西溝里一呆就是三個月。三個月里陸陸續續打了十多口探井，結果都不太好，含銅量太低，不具備開採意義。

  三個月里，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出了人命。

  這件事還得從洗澡說起，隊里的作業點都在山上，山裡的條件比較艱苦，吃住都在一個只有三面的柳條棚子里。夏天的棚子又熱又悶，一股子酸臭混著機油味，跟猴子窩似的。

  山上特別缺水，想洗澡要走一個小時左右的山路，下到山腳的易水河裡去洗，洗完了再花一個多小時爬上來。爬上來之後，身上洗更沒洗一個樣。雖然如此，心裡卻大不一樣，舒坦了，似乎也更乾淨了，所以大家還是喜歡天天下山洗澡。

  易水河在山腳下拐了個彎，河邊形成一片約三十厘米深的非常平緩的淺水灘。每天夜裡，一群大男人都坐在淺水灘的鵝卵石河床上泡澡，泡澡的時保留節目講黃段子，比如東家的黃母雞又孵了小雞，西家偷了北家的黃瓜等等。

  迎來星星，送走月亮，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快樂地過去了。

  六月份，隊上來了位地質大學剛畢業的大學生，晚上也跟大家下山去洗澡。第一天，第二天，到了第三天，不知是嫌大家太吵，還是覺得邊上的水流太緩，他起身離開大家，獨自往河中央方向走去，黃隊長發現不妙，趕緊喚他回來，隊長知道中間水流湍急，非常危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人就這樣沒了。

  這孩子的身世有些奇特，山東濟寧農村的，家裡特別窮。高三那年，父親因病出世，母親哭瞎了眼。為了不耽誤他上大學，他大姨給介紹了位同村的比他少三歲剛初中畢業的小姑娘，他去上大學，小姑娘幫他照顧老娘，同時為他賺學費。

  當滿臉稚氣的小姑娘扶著顫巍巍的瞎眼老太太來到隊上時，全隊一幫大老爺們的眼都紅了。

  「沒承想剛參加工作，唉……」黃隊長一想這事就心裡發酸。這事黃隊長當然也有責任，沒做好安全教育工作，受到了總隊的處分，但相比一條鮮活的人命，受點處分又算得了什麼呢。

  少恭找到了地質七隊在西溝的作業點，便讓花花牽著老驢回去了。黃隊長現在一聽「大學生「這三字就心裡發怵，於是態度也就相對冷淡了，少恭也不以為意，問了些基本的生活問題，歸置歸置行李后，便跟著大家一起幹活了。在少恭看來，看井的活比看廟還簡單，看著看著就會了。

  晚上，少恭跟大家去易水河，七月下旬的初夜，坐在河床上，少恭依次看到了木星、土星、火星、金星、水星依次從東方升起，銀河流轉，星漢燦爛，漫天星斗如織。在很久以前，遠古的人類相信，夜空中的星宿是屬於神祇的世界，這些星星彼此之間的相對位置與關聯，決定了地面上人類的命運。於是，人們繪製星圖、星曆表，希望能對變幻莫測的命運給以解讀和指引。

  當年羅叔留下的書就是《紫微斗數全書》，為北宋時期著名道學家陳摶所著，該書一直以孤本形式在其弟子和後代中秘傳，鮮見於世。表面上看，這本古代星相學書講的是依據命盤十二宮，通過嚴謹的數量推算，預測人的命運凶吉、貴賤休咎，實際上還是一本露尾藏頭晦澀難懂的神書，誰能讀懂，便能窺破天機。

  那個山東人的故事被當作了生產安全事故的典型案例，隊長和同事們都給他講了又講。才過了一個月，大家連他的名字都忘了，僅記得他是山東人，有個瞎眼的老娘，還有個楚楚可憐的小媳婦。

  少恭平躺在河床上，讓緩緩的流水將身體輕輕托起，眼睛盯著不遠處的河中央發愣。就是在那裡么？他有些無聊地問自己。

  夜如細紗，無窮無盡，易水河波光盈盈，處子般靜謐而柔美。

  忽然，河中央驟現幾道閃閃金光，忽上忽下，忽聚忽散。少恭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分別是數條金鯉在河中央里嬉戲耍鬧。

  「你看，那是什麼？「少恭推了推身邊的一位五大三粗的同事，指著金魚出沒的方向問。

  同事瞪大眼睛瞧了瞧，什麼也沒瞧見，面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蒲扇般的大掌在少恭頭上重重一拍，「哪有什麼喔，你這細伢子莫怕是中了邪了吧？！「少恭指的也正是山東人出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