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尹朱晚表情難看:「這是重點嗎?」重點不該是他們從哪兒弄到的粒子炮嗎!?
那學生被尹朱晚一凶, 頓時不敢再多說。
凱特想了想,他走了過去,蹲下身撿起了這兩罐罐頭。
別人見狀連忙叫他小心, 凱特將這兩罐大傢伙放在手心中仔細觀察后, 回頭說:「放心,就是罐頭而已。」
「阿尹, 我要和你說就是這個。」他將另一罐丟給尹朱晚, 「有學生和我說, 他們收到了來自那幫小崽子們的物資, 物資上都寫著類似的東西。」
尹朱晚低頭看了一眼, 他手裡這罐餅乾上寫著:「別的學長已經在喝湯了你們真的要堅持喝冷風嗎?」
「這都是什麼玩意!」他一怒之下砸了手裡的罐頭,「怎麼,那幫崽子覺得我們會因為缺少食物就向他們低頭?」
「這未免也太看不起正經經歷過集訓的我們了!」
尹朱晚神色陰狠:「飢餓是最不能打倒我們的東西!」
凱特卻想得更多。
他看著手裡的標語,說:「問題並不在食物。你看他們寫著的東西——不是在求和解, 便是在誘降。並且他們還很聰明的沒有將話直說,轉而選用一中詼諧的語調,這樣讀這些標語的人即便動搖了,也不會認為自己在被勸降。」
「我們的確小看他們了。這東西比潛進來投放了物資的那些新生還要可怕!」
凱特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們的人不能更少了, 如果有學生被這些標語動搖而投奔新生, 我們會被迫『不戰而敗』!」
失敗無疑是尹朱晚最討厭的詞句。
他即刻下令:「把這些東西統統收繳了!一個人都不許碰!」
有人說:「那罐頭裡的東西——」
尹朱晚道:「敵人送來的食物和毒藥有什麼區別,統統給我倒了,也好震懾那幫在我們樓里亂竄的小崽子!」
「現在, 讓我們的人加緊巡邏通風管道,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投放物資的這些傢伙統統抓住,吊在教學樓前警示那幫新生!」
其他有人想要勸說什麼。
可尹朱晚表情可怕,在這個當口, 顯然是誰說話誰倒霉。
眾人默默閉上了嘴,連凱特都不好多說什麼了。
即將畢業的高年級生們有著極強的執行力。
不肖片刻,由雷則他們投放到位的食物便被收繳了七七八八。
尹朱晚黑著臉,將所有的食物一罐罐全部倒出了窗外。
大量的糧食被浪費,而演武場內熬煮正香的咖喱香卻無法被控制的、若有似無的飄來。
尹朱晚咬牙切齒:「等著吧,看看誰會贏!」
說罷,他將手中用於監視的紅外線塞給了凱特,自己直接操起了桌面上隔著的兩把刀插進腰側的刀帶里,便往外走。
凱特愣了一瞬,問他:「你去哪兒?」
尹朱晚頭也不回:「抓老鼠,等他們太慢了,老子親自上!」
凱特見尹朱晚滿身戾氣,想著讓他發泄發泄也好,便未加阻止。
他帶上了尹朱晚的眼睛繼續監視屋外動向,指揮換成了他,原本不敢說話的學生倒是敢說一兩句了。
有人道:「凱特,你覺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
凱特:「你說用罐頭傳遞信息嗎?是有點,新生里居然還有懂得宣傳攻勢的傢伙,看來我們的確是小看了這般作弊的。」
那人搖了搖頭:「不是宣傳。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只是想要傳達消息,皇女最早不是有通過校內廣播進行播報嗎?他們為什麼不繼續用廣播?」
「用罐頭這中辦法,到底是為什麼啊?真是皇女在為我們送溫暖嗎?」
凱特被問得怔住。
「不好!」片刻后,他猛地反應過來。
「皇女,我竟然忘了他們的頭兒是皇女!」
不管第三軍校是什麼教育。
皇室永遠都是軍隊明面上效忠的主人。
在大部分已經疲憊不堪的學生心裡,這兩罐罐頭既不是新生的求和、也不是勸降。
這只是皇女在貫徹她於中午時分的宣講,送來的一份親切補給罷了。
新生不是在與他們為敵。
新生只是想要改變第三軍校錯誤的理念。
什麼錯誤的理念?
就是尹朱晚剛剛做的那樣,將食物丟掉,為了一個並無任何意義的勝利,也要逼著眾人以命相搏的、所謂「贏」。
「……不能讓阿尹再對負責巡視的隊員下手,這群新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從正面攻入。」
「他們是想從內部瓦解!」
就在凱特想要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的時候,他們一直好奇地、再也沒有想起過的廣播,又響起了。
第二教學樓和演武場內外響起皇女溫柔的聲音。
她的聲音如潺潺溪水般撫平著新生們一天戰後的疲憊。
「各位晚上好,我是趙里。在一天的奮戰後,大家是否已在篝火邊享用起今日的晚餐了呢?」
「演武場今日的晚餐是自選咖喱配熱雞湯,飯後甜點是糖漬黃桃。」
「飲品我們準備了橙汁、牛奶、還有蘇打水,不知道大家最喜歡哪一中呢?」
凱特聽著這聲音只覺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尹朱晚已經丟掉所有人罐頭的現在。
為了更好的防禦攻擊,第二教學樓對外的窗戶大部分都是打開了。這也就意味著,當演武場的聲音喧鬧到臨界值時,即便在第二教學樓,他們也能聽見其中的隻言片語。
那群新生在歡鬧,有人再叫著回答皇女「果汁」,也有已然投誠的、年長的學生在喊著「酒」。
「酒可不行啊學長。」凱特聽見廣播里的皇女笑著說,「這可是違反校長簽字后的新校規的。」
聽到這話,凱特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凍住了。
他聽明白了皇女的言下之意,演武場上有那麼多人,自然也能明白這言下之意。
果不其然,片刻后。演武場上即刻爆發了山崩一般的歡呼聲!
這歡呼地動山搖,幾乎要摧垮第二教學樓。
而廣播的聲音還在繼續,她說:「我說過,我們的目的是重現第三軍校的輝煌。所以,即便我們已經勝利,我也仍願意去試著理解第二教學樓內的學長們,不願改變的固守。只是無意義的爭鬥該到此為止了,我也並不打算以圍困的方式來逼迫第三軍校的鬥士低下頭顱。饑寒應是我們給予敵人的懲罰,而非給予同伴的磨練。」
「我已然請我的同學們為諸位帶去了應急食物,希望能夠一解諸位燃眉之急。當然,如果學長們想明白了,明白我等乃是戰友,明白我等乃是同澤,演武場的學弟們,會很願意請您吃上一頓咖喱。」
演武場中笑聲不斷,凱特聽見廣播里的聲音在輕笑后,說了最後一句話。
皇女道:
「我等為軍人,注將身赴地獄。此身可被業火燃盡,我等所守護之義卻將與國家永存。」
「我,帝國的第二皇女趙里,在這裡深謝各位今日的奮戰與深明大義。第三軍校自今日後,將不再赴死無義。願諸君武運昌隆,為人民而戰,無堅不摧。」
凱特整張臉都僵透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到應對的辦法,就聽自己的終端傳來了信號。
是巡邏的學生。
那學生在信號接通的一瞬,尤為驚恐道:「凱特,你快來阻止尹頭兒,他氣瘋了!古德拉犯了點小錯,他卻快要把他打死了!」
凱特再也來不及細想,他連忙沖了出去想要阻止尹朱晚的情緒再被廣播刺激。
可就像他們想明白罐頭遲了一步一樣,他們趕去的時候也遲了。
等他按照信號找到地方的時候,只有尹朱晚一個人倒在地上。
不遠處,還有張現扯的罐頭包裝紙上,用信號筆寫著幾句話——那正是巡邏的學生對他說的。
「凱特,這是怎麼回事?」
凱特這回終於反應及時了。
他即刻命令還守在窗邊的學生,大聲命令:「瞄準那些從樓里逃出去的傢伙,他們都是叛徒!」
然後沒有人回話。
凱特奔到窗邊,只見有幾個新生帶頭,他們正領著大批的高年級生逃出第二教學樓,往演武場去。
領頭的那個還瞧見了他,遠遠對他揮了揮手,笑眯眯大喊:「哥,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飯啊,牛肉咖喱!」
凱特拔出自己的槍對著樓下便是一擊!
可是這幫小崽子太精了。
白天的戰鬥已經讓他們學會了如何躲避長距離的脈衝。
凱特一擊不中,再想反擊,卻已經被憑空射來的一把態金匕首給迫近了樓里。
凱特驚疑不定地瞧著那把穿過窗戶深深刺進了牆壁中態金刃,轉頭詢問其他人:「所有的狙擊手全部叛變了嗎?」
倒不是全部。
其他人在檢查後向他彙報:「只是一部分,咱們這自己的人沒有離開,但是——」
凱特:「但是?」
那人表情難看:「但是全被都被卸了胳膊,也動不了了。」
凱特:「……」
凱特不敢置信:「那可是我們系的精英,從那群小崽子混進來到現在才多久?怎麼可能有人能——」
他頓住了。
他看向了那把態金刃,他想到了曾經一個人便撂倒過他們小半個系的君瑤。
有人看著昏迷中的尹朱晚,對凱特說:「凱特,我們還要堅持嗎?校長都認可他們反抗的結果了,我們再堅持有什麼意義。」
「難不成,真的要像尹頭兒說的那樣,不管有沒有意義,只要是戰鬥,都要不勝即死嗎?」
「新生們就沒有這麼做過。食堂里他們對付不了我們的援軍就跑,演武場上更是遊走的厲害。那些混進來的機甲系您也看見了,他們甚至帶人逃跑。」
「我們堅持尹頭兒的做法,我們輸了。他們好像從沒有堅持要『勝過我們』,可他們是贏家。」
「雖然這麼說尹頭兒可能會斃了我,但我覺得皇女說的對。」
「能夠與子同袍的第三軍校,不好嗎?每年格鬥大賽,把同伴打到半死才能獲得的勳章,您得到,真的有覺得比圍在篝火邊一起吃咖喱的他們更高興嗎?」
「凱特,我也想去看看另一中選擇,看看演武場上的篝火。」
演武場內,吳琰等了半天,終於等到做完了「圍爐講話」,慢悠悠走回來的黎里。
她還是那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吳琰看著就來氣。
他直接攔住了和同學們笑眯眯打招呼的黎里,冷著眼問:「這就是你為我安排的最重要的工作,你計劃里絕對不可以或缺的一環,只有我才能勝任的決勝局——給你們一千多人做咖喱?」
黎里聞言眼睛漂移了一瞬,但她很快便穩住了自己,理直氣壯道:「對啊!除了你,我們之間還有能指揮後勤部在沒了食堂的情況下,完成這場篝火晚宴的人選了嗎?」
「沒有了啊!」
「只有你小侯爺,只有你能給大家戰後的溫暖,給我說話的底氣!」
吳琰面無表情:「你當我真傻是不是。」
黎里「呃」了一聲,她只好說:「我想在辛苦后吃你做的咖喱飯,很有幸福感。因為很有幸福感,所以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吳琰聽得忍不住伸手扶額。
黎里又辯駁道:「不過,這又不是對你沒好處。你看,你說你在學校里是被掛著的貴族,但今晚過後,大家瞧見還幫他們遞盤子的武侯,誰會覺得你是掛在牆上的呢?你是如此的和藹可親,而且廚藝超絕,大家肯定都要爭著和你當朋友。」
吳琰聽不下去了。他當然知道黎里讓他在事情結束後過來幫忙,是為了能夠讓他也名正言順地參與到這場「勝利」中來。
只是——
吳琰看著黎里認真說:「再有下次,尤其是這中重要的指揮戰,你能不能不要交給一個連一年級都沒讀完的指揮系,你能不能好好來找我?你知道我今天聽她給我復盤的時候嚇出多少冷汗嗎?」
「也就是你們運氣好,遇見的人更傻逼,不然你們早被翻盤按在地上打了!」
黎里驚訝:「吳琰,你說髒話。」
吳琰一手揮開這些不重要的:「你找我很難嗎?韋岫你都能找,你不找我?」
黎里見這話茬是註定躲不過去了,只好難得的老實說:「你討厭打架嘛,沒敢叫你。」
吳琰:「……」
吳琰無奈:「我是討厭無意義的爭鬥,也反戰派。但這不代表我面對所有的爭鬥都會選擇避開。」
「至少你的事我不會的。」這話他說的有些不自在,「不管你有沒有把我當哥哥,我把你當妹妹。」
黎里看著他。
寧縣裡站在她家門前,驕傲又尊貴的漂亮王子在這一刻無限拉遠。
下身還系著外套,耳朵有些發紅的吳琰又在這一刻無限拉近。
她被吳琰接走時對吳琰說,感情是需要相處的。沒有相處只有血源只會造出冰冷的隔閡。
他們認識快有兩個月了,四捨五入就是一年,再四捨五入一下就是一個童年。
黎里看著吳琰,嘴唇蠕動,半晌吐出一個詞:「表的。」
吳琰:「……」
吳琰:「趙里,我看你就是欠的!」
吳琰差點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觸犯法律冒犯皇室。黎里為了讓他不上法庭趕緊跑路。
同學已經很熟悉她了,笑眯眯地幫她盛了一份雞肉咖喱,還問她要什麼飲料。
黎里想了想問:「有熱酒嗎?」
同學聞言四下看了看,方才悄悄地給了黎里一小壺。
「做菜用的熱紅酒,就給殿下哦,可千萬別和旁人說。」
黎里比了個ok,表示自己明白的,絕對不外說。
然後她就端著咖喱和熱紅酒,在最外頭慢慢地等呀。
終於等到君瑤他們帶著一部分第二教學樓的人回來了。
黎里舉起咖喱與小壺,對君瑤說:「恭喜完成全部任務,要一起吃嗎?」
跟著君瑤一起回來的學生眼尖,一眼認出了這是雞肉的,當場哀嚎了一聲:「啊,我竟然忘了君瑤是殿下的護衛,殿下會偏心理所當然的啊,我好不容易贏的君瑤,我的牛肉咖喱——」
雷則聞言翻了個白眼:「得了,如果不是君瑤去處理了狙擊手,你根本贏不了了。雞肉就雞肉吧。」
那學生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沒了牛肉咖喱,任務完成的喜悅都要少一半。
黎里見狀說:「有牛肉啊,晚餐是自選咖喱,好幾中呢,我廣播里說了呀。」
那學生一愣,他看向雷則:「你不是說就一中?」
雷則也愣了:「韋岫就和我說了晚餐是咖喱,任務完成回來才能吃,我想韋岫那麼摳門那肯定只有——」
他反應了過來:「不是韋岫準備的晚飯。」
黎里點頭:「是武侯準備的。順便一提,他還給殷誓他們準備了甜點,你吃完了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看看殷誓?」
提到殷誓,雷則顯然要更在意點。
要不是任務沒完成,他恨不得直接在校醫院守在殷誓的旁邊。
他向黎里行禮致意,鞠躬至一半想起自己前些日子還曾嘲諷過這位皇女。
雷則有些尷尬。
他正想道歉,就聽黎里說:「沒必要。就像我說的,我是皇女,在王星你得跪下行禮后才能和我說話——這句話的另一面是,我是皇女,有傾聽民眾意見的職責。你的確冒犯了我,但考慮到你只是在表達不滿,我赦免了。」
她一揮勺子:「下不為例。」
這下沉默的反倒是雷則。
他這回正正經經地向黎里致了忠禮,說:「是我目光短淺。殿下,感謝您的大度,願您武運昌隆。」
黎里聽到這話差點嗆到,她狐疑地看向雷則:「你是共和派吧?」
雷則爽快道:「是。」
黎里指了指自己:「你祝我武運昌隆,我武運昌隆了,你們要怎麼共和?」
雷則拆得簡單:「帝制是糟粕,殿下是帝國希望。糟粕應被拋棄,希望則需強大。不矛盾。」
黎里:「……」行,你們共和黨高興就好。
回來的學生在向她一一致禮后,可算是都散去篝火邊了。
只有君瑤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接過了她手裡的小壺。
君瑤打開聞了聞:「酒?」
「一壺迎接的熱酒。」黎里笑著說,「戰友,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