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師」。程瑞霖正抄的專心致志被嚇了一跳。
「都不算!」鄭紀鑫原本一張慈祥的臉現在惡狠狠的。
「嗚。」程瑞霖徹底喪了氣。
「下面解字.……」鄭紀鑫滿意的收了紙,捧起書冊又開始他眉飛色舞的淳淳教誨。
下了學,程瑞霖感到聲討襲來的前兆,哀怨的嘟著嘴看了一眼顧羽瓊準備脫卸責任:「顧衍,你天天紅衣的……讓我……」
「你好意思?你才見到顧衍幾天?」付梅清伸出兩個指頭戳到程瑞霖的面前,眼裡都是看不起:「別賴到人家頭上。」
禹王魏琰語氣里透著無奈:「我們可是都會背的,程瑞霖,你害苦了大家。」
「鄭太傅他故意的我有什麼辦法?!我一向不擅長背書!」程瑞霖爭辯。
「那也不至於背錯成.……」太子魏鈞欲言又止,他回去皇后還要再問學,今晚這樣怕是要熬夜了。
「他還不用抄!」程瑞霖要轉移火力,於是他義憤填膺的伸手指向此刻一臉置身事外的顧羽瓊,這個他心裡咬定讓他背錯的罪魁禍首。
顧羽瓊靠坐在窗口憋笑。
不同於大家低嘆或高聲的抱怨,寧王魏哲只是抿著嘴唇冷眼看著顧羽瓊,面沉如水。
正雲淡風輕看的有趣的顧羽瓊也注意到了這股視線和隨之而來的壓力,她眼神一頓,心裡嘀咕道:「不會吧,這人這麼記仇?只是不知道是自己之前不給他面子呢,還是自己不用抄書呢哪個惹惱了他?」
顧羽瓊默默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魏哲,覺得這個人雖然長得很漂亮,玉面狐眼,但是漂亮的是那種看上去就很小心眼的樣子。
常言道相由心生,又想到當時在情報上看到關於魏哲的描述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顧羽瓊生平最討厭人錙銖必較,思量一番后,決定還是小心避開此人為上。
顧羽瓊抬眼和魏哲對視了一眼,不遠處的少年黑玉一般的眼眸在死死的咬住她,讓她心裡有些發毛,垂眼思忖道:難道,他看出什麼了?
沒道理啊?我這般好演技。
就這樣檢查反思了一番自己行為後顧羽瓊自信且輕輕鬆鬆的回了府,向清媛眼睛咕溜溜看著閑人模樣的顧羽瓊咬了咬自己粉嘟嘟的嘴唇問她:「殿下,你這算不算拉仇恨?」
顧羽瓊笑吟吟的:「抄三遍更虧。」
第二天程瑞霖眼圈烏青的上了學,交出那一沓紙的時候手都有些顫抖。
講完了課,時辰還早,鄭紀鑫坐在太師椅上,還是搖著他那把宣扇:「雖然言之尚早,但是老夫也想看看大家現在的見解如何,是何程度,我出一題,問曰君子謀國,而小人謀身,如何辨別?以德遠服,以利近取,如何取捨?」
顧羽瓊毫無坐姿的也在下面搖著向清媛新給她找的檀香扇,她嫌唐曉雲給她的那把鐵木扇太重。
鄭紀鑫往下一掃,幾個皇子裝的一臉高深莫測,一個閑的全身散漫無形,剩下的都僵的滿臉呆若木雞,只有殷望舒眨了眨眼睛。
鄭紀鑫喜道:「望舒這麼快就有答案了?」
「還沒有,老師。」殷望舒面露歉意。
「其他人呢?」鄭紀鑫已經不抱希望,但是又很殷切的希望有一個驚喜。
少年們紛紛低頭,拒絕和鄭紀鑫的眼神交流。
「既然這樣,大家先歇息一下,用些茶點吧。」接收信號失敗,鄭紀鑫擺了擺手,有些失望,想想還是別自己氣自己。
「我有一事想說。」殷望舒站起來走了過去對顧羽瓊拱手一禮,有些遲疑,好像拿不定主意。
清俊的少年俯視著她,眼神有些閃爍,顧羽瓊微蹙了一下眉頭。
「襄王殿下,可否出去說?」
「?」顧羽瓊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邀請結巴了一下:「.……好。」
還要出去?有什麼不好說的不能在裡面?
有幾個注意到他們一起走出去的少年們也好奇的往外望了望。
到了外面,在一個花林隱秘處,二人站定。環顧了一下周圍,顧羽瓊的眼裡寫滿了迷茫,雖然知道殷望舒沒道理和她打一架,但她也崩緊了身體甚至做好開打的準備。
「你……」殷望舒欲言又止。
她警惕的眯了眯眼睛,自信就算不打也能見招拆招。
「你是.……嫌棄我的舉止不雅?」顧羽瓊看出殷望舒的為難只能這樣猜測道。
面如冠玉的殷望舒在清風中衣袂飄動,謙和有禮的說道:「襄王殿下,以後還是別同時用兩種香為好。」
「.……兩種?「她低頭看了看扇子恍然大悟。嫌棄我不好聞?可.……顧羽瓊抽了抽鼻子,懷疑殷望舒不識得龍涎香。
可殷望舒的下一句話立刻回擊了顧羽瓊的質疑:「龍涎香和檀香混在一起並不好聞.……」,他頓了頓聲,因為他還是聞到了這兩種混合在一起的幽幽的香味。
隨即他低頭看了看那把還是在抖的扇子和有些獃滯的顧羽瓊,眼神有些嫌棄,但聲音依然柔和:「熏得慌。」
看到這眼神的顧羽瓊受到了人生第二次的重大打擊,她的自信一瞬間土崩瓦解而且還無法回擊,殷望舒看她的眼神彷彿她是個滿身脂粉的青樓男老鴇。
什麼叫熏得慌?顧羽瓊覺得這和說她臭一樣難聽。
被一個清雅的少年叫到這裡然後少年說她難聞。
丟人。
顧羽瓊緊閉了一下雙眼,面色變了又變。
「向清媛,拿走。」殷望舒一走,顧羽瓊黑著臉叫來向清媛將檀香扇扔了過去。
回到位置上后,顧羽瓊仔細看了看,發現原來她旁邊窗戶的風口是往殷望舒那裡吹的,所以香味都撲了殷望舒滿鼻。
活該。
大受打擊的顧羽瓊起了報復心,她開始後悔把扇子讓向清媛拿走,她應該猛扇最好熏的殷望舒無法思考。
「怎樣?」鄭紀鑫期待的看著下面:「望舒先說。」
「學生覺得,察而後謀,謀而後動。君子憂天下為先,小人利自身為先,是以標準。」
「智者欲謀者深,則圖者遠,方能服人。」
鄭紀鑫不搖扇子了,摸著鬍子點頭。
「小人狡詐善偽,近利不圖,緩而謀利。造勢而不察,察而不報,故久而毀,蠶食謀之,君如何圖謀使小人顯之?」顧羽瓊伺機報複目光閃動,突然冷聲問道。
鄭紀鑫有些詫異,但是他也想看看殷望舒的應對,於是也不阻止,而是繼續搖扇子。
「攻子之矛亦是傷己之矛。知其詭而不察,察而不示,導之以謬。」殷望舒的目光清平如水,看向顧羽瓊。
「即以小人其智,還伐其智,即以小人其謀,還制其謀。」顧羽瓊故意氣殷望舒,調笑道:「以仁者之心,卻行背德之事,亦學亦行,君是君子否?君與小人何異之有?」
「你……我.……我再想想。」殷望舒語塞一呆,慢慢吐出最後幾個字。
鄭紀鑫沒想到問題被推到了這一步,他趕緊用扇子敲敲桌子:「好了,就到這裡。」
「散學吧。」他緩緩起身,心中瞭然剛剛顧羽瓊的言語都是詭辯而已,不過他不想明說而是想讓殷望舒悟一悟,因此子過於直然。
少年公子們都起身去送皇子們了,魏哲在走前回眸看了一眼顧羽瓊,漆黑的雙瞳亮了一瞬又化回剪秋黑霧。
殷望舒坐在座位上,面露苦悶糾結,所以其他公子們也沒喊他,而顧羽瓊本來就沒人管她。
意識到屋內只剩自己和顧衍,殷望舒起身就要離開,顧羽瓊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有些過意不去,鬼使神差的就伸手拉他道:「一起走?」
殷望舒有些憤懣,白凈的臉漲的通紅。他甩開顧羽瓊的手:「我會想到的。」
「天下豈有萬全之策?」顧羽瓊好意被拒,又被打擊在前,但也沒生氣,只是看殷望舒認真的樣子竟然覺得有些有趣,便想逗一下他。
殷望舒被堵了一下,又厲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聞言顧羽瓊極為不屑的笑了,她形容閑散的走到殷望舒的旁邊,兩人離的很近很近。
顧羽瓊的聲音就在耳邊,殷望舒能感受到帶著龍涎香的呼氣吐出的氣息輕輕的打在耳朵上,有些痒痒的。
他聽見顧羽瓊帶著很濃的挑釁的意味,咬字很重的一字一句,輕聲但很有分量的說道:「本王學的是君王之謀,閣下習的是為臣之道。」
殷望舒一側臉就看見顧羽瓊盡在咫尺晶瑩璀璨又帶著一絲媚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正含著淺淺的笑意凝視著他,他卻從這笑里感覺到了巨大的壓迫力,這是來自一個上位者舉重若輕和毫不在意的蔑視。
顧羽瓊只是淺笑,可那笑容在殷望舒看來十分的囂張又放肆但他又不得不認輸,因為她沉聲說出的那八個字。
「君臣有別,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