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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訓話

  自從那次在穆大俠的課上胡說八道之後,導員王教師經常在我身邊「念經」,說一個女孩子要像個大學生的樣,要講文明懂禮貌。我就「啊啊」地訕笑著,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像她不存在似的。說得絮煩了,我就說肚子疼啊,要去醫院啦。現在站在王教師面前,看著她齊耳短髮包圍的一張國字臉,臉上是暴風雨前的寂靜,就像是當年破四舊的紅衛兵。周言說*****時的紅衛兵那叫一個狠,說你有罪一頓拳腳不招也得招,然後胸前掛個大牌子遊街示眾,後背上還綁根竹竿子,上面掛著一串破鞋。當時我不懂掛破鞋是啥意思,後來有人告知我,說王教師罵你呢,罵你一身張愛玲筆下的小資情調,招惹得班上那幫臭小子們爭相給你當大哥。我就有點理解了,破鞋便是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我就鬱悶得吐血。按照王教師的原話,「許諾那小妖精叫堂堂的社會主義大學斯文掃地啊」。

  我現在依舊怔怔地看著王教師。她的死後是一面窗子,透過玻璃能夠遠遠地望見校園的大門,門口有幾個人影進進出出,恍惚間我又想起了鄭姐跟我說的一件事。鄭姐有一次在辦公室跟師傅穆大俠談天,恰巧王教師來送優秀學生材料,拉著穆大俠一陣耳語。她聽見穆大俠隨口說了句「那小妖精不諳世事」,王教師就說「你說許諾不諳世事,那她為啥整天泡在那幫男生堆里呢?那個楞小子周言追她追得都上了咱校園的頭條新聞了,要不是周之安擋著,我看結婚證早就領到手了」。

  鄭姐說其時她還為我辯護呢,結果人家王教師說,「那個啥,那個鄭秘書啊,你剛來系裡不久,那幫新人類的稟性你還不太了解。當面叫你教師長教師短的,背面則想不到會咋叫你呢!我這裡就跟你直說了吧!學生工作部的劉文斌現已把許諾那天上課的狀況跟我談了,幾乎太不像話了!唉,那個啥,那個許諾大庭廣眾之下當眾求愛,那個媚態,哎喲,真丟人啊!那天上午真是把咱校園的臉都丟盡了。還有哇,現在階梯教室都有實時錄像裝置,叫那個啥攝像頭,哎呀,全校都看到了,說不定通過校園網路現已紅遍全我國嘍!全國人民都看著咱們校園的小妖精許諾傳播學課上手捧《安娜王妃》,呦,那個媚態十足地高喊『我好喜愛安娜耶』。」

  現在想想鄭姐在寢室樓下跟我講的這件事,再看看眼前導員王教師正危襟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嚴厲樣,我忽然感到一陣好笑:「哼!你說我不要臉,那你都二十八九了還沒人愛,一輩子老處女!」想到這兒,我悠閑地斜靠在辦公桌上,下認識地用手撫摩著耳環上的翡翠吊墜「吃吃」地笑了。

  「許諾,你給我站直了!」王教師「啪」地一拍桌子:「鄭歆袒護你,我可要一視同仁!」隨後不停地甩動右手,我暗自好笑。

  此刻就看王教師現已激動得手直哆嗦,「你來咱校園第一天起就明目張胆地戴著一對大耳環,啥形象啊?我.……我幾乎拿你沒辦法。」

  我抿著嘴唇看著窗外。

  「諾諾同學呀,」王教師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知道我為啥找你嗎?那天上午穆菲菲教師分明發現你一直在下面偷偷看書——而且進入了樂不思蜀的執迷狀態!你呀!」說到這兒,王教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上穆教師的課從來都是既不帶課本又不記筆記,成天捧著本《安娜王妃》,高興了聽兩句,膩煩了就『好喜愛安娜耶』。我真的不理解,那安娜哪點值得你著迷?說話呀!」

  「我便是喜愛安娜嘛!至少她不不苟言笑,不像有些人——」

  「你給我住嘴!你,你竟敢蔑視穆教師!你,你眼中還有沒有師長了?」

  此刻教導員王教師的耐心似乎現已承受不住「不苟言笑」的打擊了:「我是你的教導員,是真真正正關心、愛護你的教師!你懂嗎?許諾同學!」

  我甩了甩頭髮,兩眼仍舊望著窗外。

  時間現已凝結了。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門外一陣嘁嘁嚓嚓的聲響。

  我噓了一口氣,餘光下就見王教師站起身,死勁拉住我的手:「阿諾呀,你畢竟是咱校園的學生。俗話說,國有國法校有校規。做為教師不但要教授知識,更要教你們做人的道理!可、可看看你這身打扮,成天『叮叮鐺鐺』戴著一副啥翡翠耳環,都傳到學生工作部部長劉文斌耳朵里去了!你.……你說說,你還讓我咋當這個教導員吶?」

  「可我前幾天離散傳播學還考了滿分呢!」我輕輕地用腳尖碾著地板。

  「好啊,你還敢犟嘴!」

  此刻教導員王教師的國字臉漲得通紅:「許諾!你給我今日,唉!從明日開始,把你那副耳環給我拽下來!」

  我一怔。一陣酸酸的感覺湧上了心田。我輕輕地說道:

  「王教師,我會很難受的。」

  「哎喲,堂堂傳播學天才還會心疼個把耳環?真不害臊!」

  「老師,我……」忽然間我感到一陣激烈的心跳,「我……我會好傷心的呀!」

  「傷啥心啊?我咋看不出來?」王教師滿意地冷眼看著我,語氣蠻橫道:「我說美人你聽好嘍,明日早晨我不想再看到這副耳環。」

  我心裡又是一酸,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

  從教室出來我無比哀痛,一個人遠離他鄉來到濱海大學,語言不通,現在的我只想儘快到周言身邊,抱著他將所有委屈訴說。

  眼淚靜靜地流動在炎熱的臉頰上,流動進我那微微抖動的嘴唇里。我感覺到一種鹹鹹的味道,就像是鹹鹹的海水一滴一滴地侵蝕著我的心田。我無聲地哽咽著,抽搐著,雙手按壓著隱隱作痛的下腹。

  淚眼朦朧之中,我依稀望見了母親荒木聖子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今日我還清楚地記住日本京都大校園園裡的那座鐘樓。那天我的媽眯就站在鐘樓前向我揮著紗巾,我的小手緊緊地攥著一副翡翠耳環。如今我就戴著這副翡翠耳環橫晃校園。教導員王教師一天到晚看著我不順眼,我知道便是因為這副耳環。誰叫我摘下來我就跟誰玩命。周言說過,我死了他給我刨坑。

  夜晚周言沒有和我一同回到寢室,而是回到了父親在當地投資的一所房產區,其中一棟50層高的頂樓精裝修大平層,面積約500平米,是父親送給我我在閑暇之餘休息時來居住的地方。周言將我送到小區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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