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人間枝頭，各自乘流
雨後，空氣中混雜著泥土沾濕后獨有的清新味道，瀰漫在校園綠化地周邊。盯著電腦屏幕良久的許諾打算休息一下放鬆自己，來到窗邊打開窗戶，這雨後的江南水土氣與許諾抱了個滿懷。
她倚靠在窗邊，閉眼深深呼吸了幾下，再睜開，映入眼帘的是對面綠化地樹下灌木叢里的薔薇花，深桃紅色的花朵一個一個點綴在綠色的灌木叢中間，顯得尤為鮮活葳蕤，雖然是藤狀類植物，卻也活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在許諾眼裡，努力生長的它媲美野玫瑰也不在話下。
一陣微風拂過，其中幾朵花將承載的雨珠抖落，更像是在向許諾點頭致意，好似唐代杜牧的《薔薇花》中「朵朵精神葉葉柔，雨晴香指醉人頭」的描述。
笑意在許諾的嘴角蔓延——不得不說，自從她發現自己文筆不錯，在書店創業項目中主動擔當了策劃宣傳之後，越來越上手的她好似發現了屬於自己的新大陸，雖然沒有蔡氏姐弟那般天賦，但普通的自己有了不普通的小小閃光點，這讓她心情大好。
許諾伸了個懶腰，心裡跟與自己並肩作戰的薔薇花默默打氣：我們都要未來可期哦！轉身回到書桌前，再次檢查電腦屏幕上excel表格中小眾點評、麗團、小藍書、抖樂等各大宣傳平台的閱讀數據、熱評時段，翻開已經看了一大半的某寶上評價最好的《創意文案與營銷策劃》書，正準備繼續做筆記自學，手機屏幕忽地亮了，顯示是周言的來電。
「喂？周言怎麼啦？」
「老天爺啊你到底在幹什麼？微信微信不回，電話電話不接，我就差報警了！」周言氣急，語速快到許諾將這些字從耳朵傳入腦袋轟地炸成了一團。
「什麼？我沒注意……啊對，我在自學營銷策劃方面的知識，就把手機靜音了，抱歉抱歉。」蔡逸語忙著洽談融資，天不黑就絕對看不到她的身影，在寢室的自然只有許諾一人了，安靜的學習氛圍渾然天成，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也是她認為能提高專註度的方法之一。哪知太投入，手機亮了滅，滅了亮數十次，許諾也一概不知。
「道歉就完事了？」靜音之前告訴自己一聲的時間也沒有？忙到沒時間理男朋友讓周言並不接受這份道歉。
「那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嘛……對了你急著找我，是出事了嗎？」
「啊……也不是什麼大事，」周言說話的語氣突然減弱讓許諾提高了注意力去聽，「你不覺得自從書店項目啟動以來，我們太久沒一起吃飯了嗎？」
的確，上一次和周言的約會已經在數月之前了，許諾蹙眉望了望桌上摞起來的工具書，眼看著已經快下午一點了，她抿了抿嘴應聲，心想也可以問問周言和蔡逸辰那邊的進度，好給自己一個策劃宣傳的方向，於是簡單收拾了之後出了門。
「諾諾！在這兒！」周言約許諾在書店選址的印象城見面吃飯，在大門口揮手致意許諾往自己這邊走，許諾聞言找到了周言，兩人匯合，笑意漸濃。
「您好，給您女朋友買束花唄，多漂亮。」一個年紀輕輕的女聲打斷了二人的獨處畫面。這對小情侶看著她手挎著花籃，額頭密密的汗珠，多多少少心生憐憫。
「那您這花，怎麼賣呢？」周言應道。
「不貴，玫瑰嘛，三十五一支。」小姑娘眼神的狡黠雖只閃過一下，卻也被許諾輕鬆捕捉。
「周言，我不想要了，走吧。」許諾拉拉周言的胳膊肘準備走。
「哎哎哎——那三十行不行？」小情侶沒有停下來的步伐，姑娘急了，「二十！！玫瑰花呀又不是普通的……」
「八塊好聽，賣嗎？」許諾回頭正視姑娘的眼睛，「不行就不要了。」
「賣賣賣！哎喲好不容易賣出一朵，你這女孩子好精明。」姑娘嘆著氣把玫瑰遞給許諾。
姑娘走後，許諾和周言兩兩對視，「撲哧」笑出了聲，「沒想到我們諾諾還是個砍價小能手，便宜了二十七元呢。」周言越發覺得許諾閃光點多了，「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許諾笑罷，想了想說：「嗯？也沒有特地去學砍價，就是這幾天自學營銷策劃的時候順便學了點心理知識，剛剛從姑娘的表情判斷她的心理狀態，沒想到瞎貓碰上耗子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和蔡逸辰推進書店項目得如何了？」
周言避開許諾的眼神，忙推著她走進商場：「好了——先吃飯！吃完飯再談這些。」許諾也沒多想，順著周言去了一家日料店。
她環顧四周打量著日料店的裝修風格，簡單卻不失雅緻，清新卻不減齊整，滿滿的日式和風感，入座處有椅子，也有榻榻米，許諾和周言選擇了榻榻米的座位。
酒足飯飽，周言發現許諾小鹿般的眼睛還在撲閃撲閃四處轉，眼神幾乎落在了所能看到的每一處，五指伸開在許諾面前晃了晃，打趣道：「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周言，這家店的榻榻米還蠻有意思的欸！我們書店可以有個創意空間裝修成榻榻米，你覺得呢？」許諾興緻勃勃地眨巴著眼睛等待周言的回答。
「出來玩就不要談工作啦，好好玩就行了。」周言起身，拉起許諾準備往外走，「接下來去哪裡玩呢？」
「不是……」
「啊，去遊樂園？出發！」不顧許諾的遲疑，周言打定主意要和許諾好好遊玩一次。
雖然整個下午許諾玩娛樂設施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心大的周言只以為她是這段時間忙累了，沒放在心上，送到寢室樓下之後就瀟洒離開，留下嘆氣地看著他背影的許諾。
轉身上樓，許諾沒刷卡就輕易推開了寢室門，正狐疑時傳來了蔡逸語的聲音，彷彿隔了很遠：「諾諾，你回來啦！」許諾放下心來，進門後背手關上門，「逸語姐，你怎麼沒鎖門啊，嚇我一跳」，她放下包看了看手錶，「今天逸語姐在晚上八點前回到了寢室，不容易。」
蔡逸語從廁所出來，精緻的妝容依舊煥發出美麗，掩蓋不住絲絲的疲憊之意，挽起的秀髮有一縷耷拉下來，被她繞到了耳後，盡顯溫柔。長袖挽到手肘上，手裡拿著剛洗過的一盆車厘子，走到許諾邊上說：「沒事兒，學校加強安保了，今天約好的融資夥伴臨時有事，我就提早結束啦，」邊說邊把車厘子遞給許諾，「話說你出去幹嘛了？跟周言約會？」
「別提了，提到他就來氣。」許諾狠狠咬下一口車厘子肉，還沒等蔡逸語問，接著抱怨道，「逸語姐，你為了拉投資這麼辛苦早出晚歸的，陳默植樹他們也在忙，我也幫著學策劃，大家都忙得團團轉。」
蔡逸語聽罷一手撐著桌子，一手端著水果盤，笑著安撫她：「這有什麼的，大家一起為了一個目標努力，不是挺好的嗎。」
許諾搖了搖頭看向蔡逸語，「可是，這個『大家』里，我怎麼感覺沒有周言呢？我們聚在一起創業，開書店這個項目，是不是周言起的頭？所有朋友都在上心，可他，我今天問他進行得怎麼樣了都支支吾吾不回答，光帶著我玩樂去了。我看只有他沒把這事放心上，那我們這麼拼，為了什麼啊？」
「為了我們自己唄，」蔡逸語又拿起一顆車厘子塞進許諾嘴裡，「你不要想太多啦，可能周言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放鬆放鬆而已。等項目再推進一段時間就好了吧？」
許諾嚼著水果，心裡想著周言孩子氣的行為，愈發覺得周言缺乏一份擔當，但也不想讓蔡逸語分心過多，連忙拿過水果盤催著她去洗漱，「行吧，你快點去卸妝，今天睡個早覺！」
「欸我的車厘子——」
「等卸完了再吃！」
時間在忙碌的日子裡總是消逝地特別快，萬物在更新，而人們在成長。歲月是公平公正的，不會多給人一分，也不會少給人一秒。日月既往，不可復追，但每個人都會在時間從指縫中飛逝的過程中，經歷人生中最重要的過渡——從幼稚到成熟，從衝動純真到沉穩縝密，你我皆是。
隨著創業項目的推進，書店初具雛形，大家由初出茅廬到略有經驗技巧地慢慢上手，各自學有所得，深刻體會到了「實踐出真知」這一真理。一個個少年氣未褪去，卻染上了一層成熟可靠的色彩。
相比前期幾乎每個假期的遊山玩水，八人團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分享酸甜苦辣了，周言覺得是時候聚餐慶祝創業的順利開展，並穩固情誼了，直情徑行的他立刻開始著手聯繫。
「是好久沒一起玩了！」蔡逸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又突然皺起眉，「等會兒啊兄弟，」說著拿出手機滑動了會兒，滿臉遺憾地抬起頭，「這周不太行……我還得去我爸的朋友們那裡給我們書店拉贊助。」
「贊助？」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咱們書店新開業的話做的各種活動主要目的在引流，其實不賺反虧，所以資金上多幾個股東總是好的。我跟我姐分工合作，她負責吸引女性消費者這一塊的比如甜點等廠家，我負責吸引男性消費者的產品廠家洽談……」
沒給蔡逸辰解釋完的時間，手機就響了起來，「這不就來了？我先出門了兄弟！回頭聊啊——」
「唉？那聚餐……」周言的話也堵在嗓子眼，只因留給他的是蔡逸辰火急火燎衝出寢室的背影。
他想著剛才蔡逸辰的那番話，下定決心似的撥了江嘉禾的電話，等待嘟聲結束都沒有接聽，「估計也在忙直播吧？」周言心想。
「最近？那我可能得缺席，」陳默在電話那頭回答，「書店的線上APP還沒完成測試，最近bug太多，必須攻克完。」已經把自己關在寢室里一個多星期的陳默每天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有時候甚至靠泡麵填飽肚子，遇到雙休日更是不修邊幅，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天，他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不想辜負大家的期望。
聽著電話另一邊沒有聲音，陳默放下了吃泡麵用的叉子，補充說：「你也不用找植樹了，他回日本一趟，搜集本土的書店經營經驗，應該也趕不及回來。」
「……」
「抱歉，有空一定。」
言簡意賅地結束了通話。
不知為何，周言心裡酸酸的，感覺很不是滋味。被關係最好的朋友們接連拒絕，怎麼會覺得如此不堪呢？
想著想著，腿已不自覺地走到了許諾寢室樓下的空地上。
他的避風港，此時又在做著什麼？
像是必須要贏得一個結果般，周言接著發起了許諾的語音通話。
「怎麼啦，周言？」
許諾接通很快，看來這次沒把手機靜音，「許諾，我在你寢室樓下，你出來一趟吧？」周言的語氣比較平穩，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許諾切換屏幕到文案頁面，還有一半未完成，思忖了片刻，
「喂？」
「來了！」許諾將宣傳稿保存到草稿箱，「稍微等我一下，馬上來。」她急忙穿了拖鞋下樓。
周言看到從樓梯上小跑著下來的許諾，在自己面前站定，陰霾散去不少，向許諾擠出一個笑容。寒暄一陣，許諾還是感覺到了周言的不對勁。
「發生什麼了吧？」周言搖頭，矢口否認，許諾接著說：「別想瞞我，電話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拗不過她，周言坦白了自己的糾結。
「現在這個時間點聚餐？大家都忙著，怎麼聚啊？」許諾表示理解朋友們拒絕的情況，「你別想太多，不是有意拒絕你的。」周言倒也沒那麼軸了，想著逗逗許諾，故作正經道：「那許諾同學什麼時候有空跟周言同學聚一聚？」
許諾癟嘴，「我文案都磨不出來呢……等忙完這一段時間吧，」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不說了，我得趕著流量峰值點發布宣傳文案，你快點回去吧啊，拜拜！」說著許諾便趕周言回去，自己重新上樓坐回了桌前苦惱。
語音通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許諾以為周言有什麼沒說完的事情，抬起手機一看，卻兀然發現屏幕上顯示「劉浩然」三個大字。
「好久不見！許諾呀，賞臉一起吃個飯嘛？」聽筒傳來劉浩然興奮的聲音。
「劉浩然！你怎麼這麼突然請我吃飯啊哈哈」許諾對於久違的老朋友的突然來電很是驚喜。
「想你了行不行？哦對了，當然不止我一個人請你啊，還有陸塵也在，老朋友局，來不來？」
「想來啊，可是，」許諾嘆了口氣，「我在犯難我們書店創業的宣傳文案呢，沒心情吃飯。」
「這好辦啊！我跟陸塵怎麼著也算兩隻『海歸』，在國外學習的時候有參加過類似的營銷課程，我們幫你參考參考？我們現在往你學校走，你把文件資料一起帶過來！」
「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啦？我……」雖然是高中好友，但怎麼說也不如之前那般熟絡。
「再說加錢。」劉浩然打斷了許諾的推辭，把許諾一下逗笑了，「好啊，到時候別你們給的建議還不如我？」
「嘿，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你帶著資料下樓吧，我們開車往你學校走呢。」
「這麼快！」許諾站起，「那你們稍微等我一下，我理好資料就下來。」放下手機后，她把excel等一系列電子版文件傳到平板上方便查看，而紙質資料也整理了用文件夾裝好，一併放入托特包就急著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