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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何必委曲求全,照顧別人?...)

  「孤的王后,  」牧臨川眉飛眼笑,乜了她一眼,「起來吧。」

  「一國之後,  哪有給別人下跪的道理?」

  陸拂拂獃獃地看著他,  磕磕絆絆地開口:「陛……陛下?」

  少年好奇地睜大了眼,眼睫忽閃忽閃:「可是高興傻了?」

  牽著她走回昭陽殿的路上,  陸拂拂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  腰桿兒挺得直直的,  心裡簡直一團亂麻。

  牧臨川捏著她的手掌,  輕輕地哼了一聲,  陸拂拂這才猛然回神。

  少年停下腳步,  見她神情恍惚不見喜色,  眼含譏誚:「陸拂拂,孤不喜歡虛偽的人。」

  「孤封你作王后你不開心?」

  倒也不是不開心。

  只是……

  拂拂沉默了。

  她不知道要怎麼和牧臨川描述她心裡所想。

  穿越前,她也就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仔,  被社會摧殘得早已拋棄了所有幻想。

  在歷經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後,陸拂拂明白了,  世界上沒有掉餡餅的東西,  她不會中彩票,  遇不上高富帥,  任何大獎都不會落在她頭上。

  當別人告訴她你中獎了,  她第一反應只會是,這是在詐騙。

  拂拂悲憤地想,這或許就是打工仔的麻木與悲哀。

  面前的少女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東西,誇張地捂住臉嘆了口氣。

  少年盯著她看了半晌,  循循善誘道:「你開不開心?」

  「將這些人的臉皮踩在地上你開不開心。」

  這……

  當然是開心的。

  誰沒幻想過把自己傻逼同事和領導臉打得啪啪響這種事啊。

  雖然拂拂對天發誓,她真的很想表現得很矜持,但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上誠實的反應,漲紅了臉,咬著牙低頭小聲回答:「開心。」

  她很開心!!

  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桎梏鬆動了,拂拂說著,膽子大了點兒,仰起頭,眼睛晶亮地露出個笑來。

  「我很開心!」

  謹小慎微,忍氣吞聲地活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一天能啪啪啪打臉,陸拂拂當然也不能免俗覺得開心了。

  少年勾著唇角看著她,額前柔軟微卷的鬢髮垂落下來。

  眼裡閃爍著洋洋得意又惡劣的笑容。

  「那你可想欺負她們?」

  陸拂拂有些哭笑不得。

  牧臨川這模樣,和幺妮實在是……實在是太像了!

  陸拂拂眨眨眼,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能拒絕:「想。」

  牧臨川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一把抓住了陸拂拂的手腕,又露出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那你抓緊了。」

  人是很難活得恣意妄為的。

  長大其實是個給自己設限的過程,為了合群,為了生存,一點一點削去了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東西。

  但牧臨川不一樣。

  他好像永遠隨心而活,高興的時候能笑得直不起腰,傷心的時候便涕泗橫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生機勃勃,身上兼有一切衝動,一切暗潮洶湧,一切熱情,一切喜怒哀樂。

  陸拂拂與他,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她過早地負擔起了來自家庭的重任,成熟得太早,小姑娘身上反倒帶著點兒圓滑的習氣。

  牧臨川非但不給自己設限,還要帶著陸拂拂一道兒打破界限,帶著她一道兒去瘋。

  所以,他從不像其他皇帝那樣,為了平衡什麼政勢,去娶一二三四五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也不像其他皇帝那樣,瞻前顧後,束手束腳,囿於禮教而不得不委屈身邊人。

  牧臨川帶著陸拂拂在宮裡招搖而過,很是揚武揚威了一次。

  凡是嘲笑過陸拂拂位份的,俱都面色慘白,神情灰白。

  牧臨川不甚在意道:「等明天一早你就能叫他們來請安,你願意讓他們跪多久,他們就跪多久。」

  拂拂腳步虛浮,激動得心臟幾乎快跳出了嗓子眼裡。眼前,好像有煙花砰砰砰地炸開在慶祝著她的攻略成功。

  牧臨川帶著她緩步上了華林園東側的蒼龍海。

  華林園中有大海,海上作蓬萊山,山上有長鯨釣台。

  釣台以石累之,刻作了鯨魚的模樣,去地二十丈,一眼望去,水波濤濤,如從空中飛來。

  登而望之,極目上京。

  少年施施然地在鯨背上坐下,眼含笑意:「人生當作安期生,醉入東海騎長鯨」。

  「諸行無常,當及時行樂,忍讓她們作什麼,你說是也不是?」

  少年袖帶當風,笑意盈盈。

  「人就活這一輩子,下輩子不定投胎成什麼豬狗牛羊,何必委曲求全,照顧別人?」

  陸拂拂看在眼裡,心裡也涌生出了一股豪情壯志,那一瞬間,陸拂拂也膨脹了。

  可下一秒,她又萎了。

  所以說,陛下這就是你亡國的原因嗎??

  然後,拂拂又發現,她成了王后之後,豈不是成了和牧臨川綁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拂拂欲哭無淚。

  果然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

  「你這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得意洋洋地招搖了一番之後,牧臨川的注意力終於被拂拂手上的食盒所吸引了。

  拂拂迅速回神:「是皮蛋瘦肉粥。」

  牧臨川神情有點兒古怪,好像又有點兒高興:「給孤的?」

  「嗯。」拂拂想著這是個好時機,乾脆又眨眨眼。

  「我熬了一上午。」

  少女眉毛又黑又長,眼睛大大的,機靈又懂事。

  再文靜的姑娘,也懂得如何向家中長輩撒嬌,那點伶俐的小心思,做作的姿態,總會為家裡帶來歡聲笑語。

  其實向牧臨川撒嬌,陸拂拂還是有點兒緊張的,但將少年當作幺妮,她就沒那麼忐忑了,很快就又從容了不少。

  陸拂拂心裡覺得自己這番撒嬌簡直做作到爆了好嗎!

  就好比青樓前揮著手絹大聲喊「大爺來玩兒啊」的辛酸群演。

  又像是電視劇里,濃妝艷抹,捶著昏君胸口,一口一個「皇上討厭~~」的妖妃們。

  可牧臨川竟然像是真的吃了這一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動手打開了食盒。

  食盒裡的粥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陸拂拂這才回過神來,忙補充了一句:「好像有點兒冷了,陛下就不吃了吧?」

  是有些冷了,還殘留著淡淡的溫度。

  少年垂著眼睫,倒也不在意。

  一口咽了下去。

  他小時候吃生冷得東西吃慣了,這點兒算不了什麼。

  可陸拂拂這句話,卻讓牧臨川動作一頓。

  他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滋味,好像該拿著勺子,又好像該把勺子放下來。

  像是大冬天被暖爐貼臉,輕輕燙了一下,燙得他眼睫都一個哆嗦。

  牧臨川難得遲疑了。

  所以他到底吃還是不吃?

  想了半晌,牧臨川竟然真聽了她的話,十分隨意地合上了蓋子。

  陸拂拂看著他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我再去給陛下熱一熱,熱一熱就能吃了。」

  少年抬起眼皮:「叫孤吃這種回鍋的粥?你好大的膽子。」

  拂拂這回一點兒都不緊張了。

  她心裡微妙地想,總覺得和牧臨川的關係好像拉近了不少。

  少年天子嘴裡雖然是這麼說的,卻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和她去了永巷,盯梢。

  陸拂拂在熱粥的時候。牧臨川就站在她身後,使勁兒盯著她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為他一人下廚,自然是要重視的。

  重視這次下廚的少年,表現得則完全像個在廚房裡搗蛋的熊孩子。

  一會兒挑剔粥放久了賣相差,一會兒又挑剔粥里的瘦弱太少。

  一會兒又嫌棄這粥太寡淡敷衍。

  「加點兒花生碎。」牧臨川語氣飄忽。

  陸拂拂一回頭看到牧臨川饒有興趣地拿著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頓時頭痛欲裂。

  「加點兒冰糖。」

  「再加點兒辣椒。」

  「再加點兒醋。」

  這絕對不能忍!!

  作為廚房小能手,從小就掌握了家裡的飯勺,陸拂拂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加這麼多醋怎麼吃?!」

  牧臨川毫不讓步:「孤讓你加,你就加,你廢話什麼?」

  她什麼都能讓步,唯有這一點是不能讓步的。

  無法坐視自己一上午的勞動被牧臨川糟蹋,陸拂拂據理力爭。

  兩個人很快就你一言,我一句地吵起來。

  牧臨川:「多加點兒時蔬,給皇帝吃的粥,怎可如此敷衍?」

  陸拂拂心在滴血:「這不是敷衍,這是亂燉,這是對食材的侮辱。」

  牧臨川:「這是給孤做的還是給你自己做的?」

  陸拂拂脫口而出:「就因為是給陛下做的,才要更上心呀!」

  牧臨川突然氣短,沉默了半秒:「哼,隨你。」

  最後兩人各讓了一步,往粥里加了花生碎、冰糖與辣椒。

  片刻。

  牧臨川終於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毛,面色陰鬱地乖乖坐在了桌子前。

  「我粥呢。」

  拂拂心力交瘁地將粥端了過去,氣鼓鼓地想,就算是幺妮也沒有牧臨川這麼能折騰。

  少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好吃嗎?」拂拂問。

  「……」不吭聲。

  拂拂:「噗。」

  終於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好吃嗎?」

  這麼多天謹小慎微,小姑娘終於流露出了點兒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在學校里下課後會和同桌嬉笑打鬧,會和朋友聊天打屁一樣。

  「好吃,」牧臨川臉色不善,「你懂個屁。」

  「喂,別以為孤不知道你在笑。」

  最後少年還是冷哼了一聲,乾淨利落地把粥全吞了下去,並且敲著空碗唱著蓮花落,表示要再來一碗。

  陸拂拂震驚地看著牧臨川這蒼白病態的小身板兒。

  男孩子的胃都是無底洞嗎?

  本來陸拂拂熬了一鍋皮蛋瘦肉粥,給牧臨川裝了一食盒還有得剩,她還想著與袁姐姐、方姐姐一道兒吃的。

  可牧臨川竟然把這一鍋全都吃了下去,並且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出了鍋里還有剩,自己端著碗去盛粥。

  全都盛了個乾乾淨淨!!

  連一粒米都沒剩下!

  還捧著碗,轉過身看向她,眼裡閃爍著惡劣的挑釁的笑意。

  真不知道他的胃是怎麼裝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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