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牧臨川哭了。...)
立后不是件小事兒。
從前牧臨川封王后大多是率性而為, 隨手封立。
這回,少年天子竟然一本正經,一板一眼地嚴格遵循起六禮來。
「陸姓之女, 有母儀之德, 窈窕之姿,如山如河, 宜奉宗廟, 永承天祚。以黃金二萬斤, 馬十二匹, 玄c璧, 以章典禮。」
既然封了王后, 永巷當然也不能待了。
牧臨川想了想, 很是隨意道:「哦,那跟我一塊兒住昭陽殿吧。」
於是,拂拂就被迫開始了與暴君的同居生涯。方虎頭與袁令宜也一道兒提了位份, 從永巷搬了出去,住竦睢
不過哪怕儀式如何宏大, 由牧臨川一手操辦, 也跟鬧著玩兒似的。
封后大典之後, 日子對於陸拂拂而言其實並無多大變化。
不過是, 沒有人再敢背後妄自議論王后了, 大鄭夫人與周充華等人見到她都要跪拜行禮。
每次從宮道上走過去,身邊總要嘩啦啦跪倒一片人。
看著跪倒在宮道上,低垂著頭的大鄭夫人。
陸拂拂深刻地感覺到,壓力好大。
「這麼緊張作什麼?」牧臨川完全不能理解陸拂拂的僵硬, 少年捏了捏她後頸肉,像小狗崽一樣, 古怪地問,「該緊張的是她們吧?」
拂拂沉鬱地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打算和牧臨川解釋她一個無產階級中下貧農一躍成為封建主義地主老財的忐忑與不安。
前幾天,陸拂拂終於遇到了「劉夫人」,她身為王后,劉黃門自然要前來行禮。
陸拂拂同情地看著面前這個鬍子花白的老爺爺,看到劉黃門朝她跪拜行禮,窘迫得臉都漲紅了。
拂拂覺得受之有愧,忙站起身主動相扶。
就對上了劉季舒驚訝的目光:「王后……?」
對於這位新封的王后,劉季舒倒是有所耳聞。
今日一見,心底不免露出幾分驚訝來。
並非外人想象中的國色天香,只是堪堪有幾分姿色罷了,容貌清秀,倒也能稱得上一句小家碧玉。這與牧臨川前幾任所封的王后倒有所不同。
前幾任王后俱都是國色天香之輩,牧臨川在這一點兒上從未虧待過自己。
眼前這位王后貌不出眾,看起來也像是個實打實的正常人,很有幾分聰慧靈敏,笑起來兩個眼睛像個小小的月牙兒。
扶他起身之時,手腕上綴著的銀鈴鐺,噹噹作響。叫人很難想象這平平無奇,又有點兒害羞的小姑娘是如何取悅了那小瘋子的。
和大多數大山裡的子民一樣,拂拂天然地就對這些讀書人報以淳樸的尊重。
她們一輩子面朝黃土,活得艱辛,無緣讀書,尤其羨慕敬佩這些讀書好的娃娃。
尤其是拂拂高中退了學。
退學之後,拂拂雖然不怎麼說話,但心裡亂亂的,經常捂著眼睛悶聲流眼淚。她想到了自己一眼到頭的未來,最好的莫不過是嫁給一個在鎮里有套房子的男人,然後打工上班,生下來的孩子繼續照著命運早就書寫好的道路,按部就班地在這片土地上繁衍,就像是螞蟻。
拂拂懂得雖然不多,但也知道收攏這些大儒的人心是很重要的。
想要把牧臨川改造成一代明君,或許還要請教這位劉先生呢。
伴隨著她順利升級成王后,改造牧臨川成為一代明君這一主線目標也隨之提上了日程。
陸拂拂大腦運轉地飛快,一舉一動無不恪守禮節,未曾將劉黃門當作「夫人」,只視作「黃門侍郎」。
劉季舒心中複雜又欣慰。
這回小陛下封的王后看起來可算是個明事理的,這位陸王后是發自內心地尊重著他,少女眼裡躍動著敬重、敬佩羨慕。
只是,劉黃門心中一聲長嘆,卻不知曉這位王后究竟又能活多長時日。
從那之後,陸拂拂便經常去找劉黃門說話。
是「找」而不是「召」。
劉季舒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個孤傲清高的老頭子。對於陸拂拂能和劉季舒和諧相處,牧臨川表達了恰當的驚訝,扯了扯唇角:「這老頭子孤傲得很,竟然能和你處得來。」
又相處了一段時日,陸拂拂不卑不亢地問:「劉侍郎能教我念書嗎?」
這些天相處下來,劉季舒看著陸拂拂的眼裡已有了幾分慈愛,溫和地說:「王后想學,臣自然是願意的。」
雖然王后她出生低賤,書念得少,大字不識幾個。但王后她敏而好學,正是劉季舒最喜歡的這種學生。
「那我能再帶一個人來嗎?」陸拂拂興緻勃勃地舉手問。
劉季舒頷首:「自然是可以的。」
拂拂立刻高高興興地叫來了袁令宜,與她一塊兒念書。
方虎頭沒興趣,就沒和她倆一道兒。袁姐姐也是好學之人,能跟隨享譽天下的耆儒學習自是受寵若驚。而劉季舒得了這麼個好學生,也是欣慰至極。
……
陸拂拂就像是一塊兒遇水的海綿,求知若渴,恨不得能多學習一點兒,再多學習一點兒,勤勤懇懇地為將牧臨川改造成一代明君而做著必要的準備工作。
倒是牧臨川這段時間頗有微詞。
某天,陸拂拂與袁令宜在念書的時候。少年忽然長驅直入,像一抹幽魂一樣,足不沾地陰鬱地飄了進來,腳踝蒼白如雪,手腕上的佛珠泠然而動。
劉黃門與袁令宜齊齊跪倒在地。
牧臨川掃了兩人一眼,看向陸拂拂,不滿道:「你最近在做什麼?怎麼好幾天都看不到你的影子?」
這話頗有幾分詰問的意思,在場兩人心神旋即一緊。袁令宜不禁為陸拂拂感到幾分擔憂。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劉季舒幾乎也將陸拂拂當成了自己孫女,皺起了眉,為陸拂拂捏了一把汗。
拂拂茫然又忐忑道:「我、我在跟隨劉黃門念書啊。」
少年掀起眼皮,盯著她看了半晌。
幾天不見,他面色愈發蒼白了,臉上無甚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肌膚蒼白得好似能透出血管。淡青色、淺紫色的血管猶如斑駁的傷痕。
劉季舒心中長嘆一聲,看著陸拂拂,眉宇間升騰起淡淡的擔憂之色。
牧臨川這副模樣他簡直再熟悉不過,陛下這是又犯病了。
在這令人凝滯的氣氛中,牧臨川面無表情地盯著陸拂拂看了半晌。
陸拂拂茫然地回望。
她當然也留意到了少年身上那微妙的不滿和牢騷,可是她哪裡又招惹他了?這不前幾天還好好的嗎?
殊不知劉季舒眉頭皺得更緊了,簡直是心如火燒。
拂拂到底還是個姑娘,竟然看不出小陛下這臉色擺明已是不好了。
正當劉季舒心一橫,正準備上前替拂拂出面打圓場之時。
對視一秒、兩秒、三秒……
死亡對視之後,少年竟然主動移開了視線。
劉季舒有些懵了。
牧臨川好像這才留意到了桌上的書本,隨手翻了翻,皺了皺眉,冷笑道:「我道你怎麼幾天不見人影。」
「原來是整天與孤的夫人廝混在一起啊――」
「孤的夫人」這四個字加重了音,拖長了腔,頗有點兒陰陽怪氣的味道。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就在牧臨川這陰陽怪氣中陡然消弭與無形。
劉黃門:……
一聽「夫人」二字,差點兒又羞憤到撞柱而死。
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語氣的失態。少年臉色微微一僵,又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不甚在意道:「哦,這老頭兒雖然性子討厭了點兒,但學問做得不錯。」
「你跟他學學也挺好的。」
這模樣――
拂拂狐疑地想,好像是吃醋她和別人走太近的幺妮啊。
這個發現讓陸拂拂眼睛都亮了。
拂拂心突突亂跳,又疑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太過自戀了。
少女頓了頓,臉燒紅了點兒,吞吞吐吐地問:「陛下,我有些地方不太懂,我能來問你嗎?」
少女彎著眼,目光明澈,笑得有些平常難見的狡黠與活潑。
少年看了她半晌,猩紅的眼裡深不見底。又移開了視線,語氣淡淡,不冷不熱道:「隨你。」
下一秒――
翻開了書頁,抬眼:「有什麼不懂的?」
目睹這一幕的劉黃門,心中緩緩盪開一陣奇異的之感,不由面露錯愕之色。
陛下這般模樣……像極了尋常人家吃醋的小孩兒。難道說,陛下封拂拂為王后,不是一時興起,而真是有情?
這個認知使劉季舒眉心急急一跳。
就這樣,陸拂拂問了牧臨川一個時辰的《左傳》。
劉黃門何其敏銳,隱隱約約察覺出了陸拂拂醉翁之意不在酒。
劉季舒並未多言,只在教學內容上稍作了變動。從前,他給陸拂拂上課,講的內容大多較淺。牧臨川一來,兩人達成了微妙的合作默契。劉季舒講起課來明顯深入不少,旁徵博引,舉如今時政為例。
少年狡獪穎秀,或許是看出來了,卻懶得說。
就這樣,竟然難得耐心坐在了書房裡,教了陸王后一個時辰,也聽了一個時辰的政事。
好不容易下了課。
拂拂長長地舒了口氣,心裡感到后怕。配合劉黃門改造牧臨川真不是人幹事兒。
辛勤工作過之後,當然要看看自己的勞動成果。
陸拂拂隨口問:「系統,你能調取主線任務的……進展嗎?」
系統很快就給出了答覆。
【主線任務:將牧臨川改造成一代明君。
任務進程:1%】
這是個好苗頭!
拂拂一點兒都沒為這1%而感到失落,反倒眼睛又蹭蹭地亮了,渾身上下幹勁滿滿。
要知道之前只有0.1%而已!!
又想到了個十分重要的事。
陸拂拂問:「那牧臨川的好感度呢?」
系統:【當前牧臨川好感度為:59%】
59%……
59%?!!
陸拂拂震驚極了,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少年。
這59%的好感度讓陸拂拂受寵若驚。
怎麼會加得這麼快。還是說牧臨川就是這個性格,愛恨大起大落,反覆無常?
越想,陸拂拂越覺得有可能。
只是不知道這60%與59%的區別,滿60%是意味著什麼?是指及格?還是指60%之前尚處於好感度階段,而60%后則正式邁入了「喜歡」?
這1%的好感度太重要了。
少年忽然停下腳步,古怪地大笑:「在孤身邊你還能走神,真是好大的膽子。」
拂拂垂下眼睫,嗓音微啞,小姑娘看著疲倦極了,副無精打採的模樣:「……我有點兒累了。」
牧臨川真的沒再神經病大笑,也沒再說話了,又過了半晌,這才冷哼一聲,嘴角勾出個嘲諷的笑。
「誰叫你這麼笨。連這些都不會,還讓孤來教。」
陸拂拂毫無生氣的模樣,嗓音輕快地順著道:「那是!幸虧有陛下教我,否則這一章我又要學好久了。」
牧臨川,牧臨川不吭聲了。
系統的提示音在耳畔響起【牧臨川好感度+0.5%】
還能加0.5%的嗎?陸拂拂錯愕之中默默腹誹。
他目光凝在她身上。
他自然看得出少女實在有意奉承,陸拂拂這人當然是有心機的。
只是她舉止模樣太神氣靈活,臉頰紅潤,兩隻眼睛又彎到了一起。
這奉承與朝堂後宮的奉承都不大一樣。
牧臨川古怪地想。
倒像是在哄什麼小孩兒。
實際上,拂拂確實是在拿牧臨川當幺妮哄。
她好像終於找到了與牧臨川的相處方式,像對待幺妮一樣順毛擼就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程度還需要好好把握。
牧臨川不是幺妮。
少女並未被眼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她心中依然十分清醒,幺妮再叛逆也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而牧臨川卻是個實打實的喜怒無常的變態殺人犯。
「算了。」牧臨川不再追究這事,少年低頭盤算了許久。
終於又開口,嗓音含著幾分遲疑:「我帶你去個地方。」
望著少年帝后並肩離,劉季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心中百感交集。
看來此行進宮倒未嘗不是沒有收穫,就比如拂拂。方才觀牧臨川對拂拂的縱容,連他都感到心驚。拂拂聰慧沉靜,看上去也不像單純不通世事,這是最好。
陛下果然還是少年心性,初嘗情愛滋味。有一賢良淑德的王后相伴左右,實乃大雍之福。拂拂或許是我大雍救星也未可知。
……
牧臨川帶陸拂拂去的地方是千佛窟。
究竟要不要帶陸拂拂去這兒,牧臨川遲疑了將近半個月。
最終少年想開了,若無其事地唔了一聲,領著陸拂拂過來。
陸拂拂扭頭驚訝地發現,少年的神情好像有些緊張……?
牧臨川還會緊張?!
他麵皮綳得稍微有點兒緊,沒了從前那懶懶散散,氣定神閑的模樣。
緊張中,好像又透著點兒隱約的期待與雀躍。
眼睫一顫,猩紅的眼裡亮得驚人,猶如兩簇光光的火苗。就像是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玩伴炫耀什麼東西。
除了張嵩,無人知曉千佛窟里究竟有什麼。千佛窟建成后,此地就成了王宮禁地。陸拂拂是他帶過來的第一個女人。甚至顧清輝都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
陸拂拂並不知道牧臨川要帶自己看什麼,抱著三分疑惑三分茫然,跟著他走了進去。
牧臨川嗓音清亮含笑:「小心點兒,別被地上的東西絆倒了。」
起初是一片目不能視物的昏暗,越往深處走,便有稀微的燈火亮起。
洞窟兩側點著油燈,明燈周匝,星火錯落。
牆壁中鑿空,中置諸佛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竟然有數百軀,或有金像,或有綉珠像,或有玉像……佛事精妙。地面鋪金,璧畫仙靈,飾以金銀珠玉。
菩薩慈眉善目,寶相莊嚴。搖曳不定的燭火落在佛像眉眼、鬢角,竟添了幾分詭異之色。
牧臨川今天穿的還是那件黑色的燈籠褲,腳踝系有紅繩金玉,如墨的長發束作了高馬尾,少年意氣飛揚。
陸拂拂心裡突然升騰起了一股不祥又古怪的預感。
這些佛像,看得她心裡惴惴不安。
或許是因為太逼真了,肌肉走勢和髮絲衣角,恍若真人。又或者是因為這千佛窟中太過潮濕陰冷。
牧臨川倒是從容地踢開了地面上散落著的紙筆,牽著陸拂拂繼續往前走,紅色的兩隻瞳仁好似凝成了深紅。
燭火照在他蒼白病態的臉上,少年雀躍地臉頰好像都燒出了病態的紅,艷色的唇角一彎,露出一副狂熱又緊張之態。
「好看嗎?」
陸拂拂覺得有些隱約的不安,但這些佛像工事的確巧妙,栩栩如生。
拂拂點點頭:「好看。」
牧臨川更高興了,鬢角的碎發微微一盪,像是乳燕的羽翼。
「這都是孤做的。」
少年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她轉了個方向,指著這些佛像,語氣無不炫耀:「全都是孤做的。」
陸拂拂這些可以說是被震住了。
全都是牧臨川做的?!!
她怎麼不知道牧臨川還有這門手藝?
牧臨川又道:「孤再帶你去看另一樣東西。」
陸拂拂被他牽著,少年走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了,一刻也等不及炫耀自己的作品。
拂拂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感覺到呼吸有點兒難受。
這千佛窟里不知道點了什麼熏香,香氣濃郁得她幾乎想吐。
牧臨川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十指交扣,在掌心滲出了涔涔的汗液。
一陣冷風吹過,燭火如同躍動的珍珠一般劇烈晃動著。
在穿過這如跳珠般的燈火之後,牧臨川終於領著她到達了目的地。
陸拂拂看到眼前的東西之後,差點兒失聲叫了出來。
這――這是――!!
牧臨川牽著她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十分自豪地介紹道:「這是孤還未完成的作品。」
燭火照耀著這一尊尚未完成的佛像。
佛像垂著頭,安然繩坐與內,胸口自腹部以下中空,露出血肉與猙獰的肋骨。
拂拂渾身僵住了。
她想要尖叫,卻喊不住口,吞下去的尖叫彷彿生出了利刃,將她五臟六腑都割得鮮血淋漓。
拂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陣又一陣的哆嗦。
怪不得剛才那些佛像這麼逼真,這些佛像都是人做的!!
牧臨川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什麼。
他想要牽著她往前走,卻發現陸拂拂沒有動。
小姑娘像紮根在了原地一樣,面色慘白,駭然地盯著他,看著牧臨川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兩隻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她這段時間幹勁十足攻略的……究竟是什麼人啊……
在這一瞬間,拂拂瞬間就站不住了。
她緩緩掙開了牧臨川的手,捂著臉蹲在地上,胃裡翻山倒海般的噁心。
不不不不行,不能吐,這小暴君還在看著自己。
可最終還是沒能壓制住生理反應,弓著腰「哇」地一聲劇烈地吐了出來。
少年腳步也猛地釘死在了原地。
他怔了一下,眼裡那股得意洋洋的炫耀與那副狂熱之態漸漸散去。
「你不喜歡?」牧臨川問。
少年看著陸拂拂蹲在地上吐,冷冷地,以一種俯視的姿態。
與此同時――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叮――牧臨川好感度-10%】
……
叮叮噹噹的系統提示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在陸拂拂耳畔瘋狂響起。
可陸拂拂這個時候也不想管這麼多了,這一瞬間,理性與冷靜頓時崩盤,她甚至在想,愛攻略誰攻略去吧,她不幹了……她、她受不了了。
眼前一時間又是朱d死在禪堂里的模樣,一時間又是千佛窟里的菩薩像,拂拂幾乎都快絕望了,心理防線的崩塌只在這一秒。
她能安慰自己朱d他們幾人死那是罪有應得,可眼前這一幕……這擺明就是個變態連環殺人犯能幹出來的。
拂拂牙關直打顫,究竟是什麼人才能以炫耀的姿態領著別人來參觀。
牧臨川眼裡掠過了一瞬的茫然。
她為什麼吐了?
她不是喜歡的嗎?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很喜歡陸拂拂。他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個月,終於下定決心帶她來千佛窟,就像小孩子終於遇到了個中意的玩伴,願意將自己愛不釋手的玩具分享給她。
將自己最引以為豪的作品介紹給她,可她怎麼就吐了?
千佛窟里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厚重的熏香一層一層壓下,燭火噼剝如跳珠,在畫彩牆壁上落下扭曲的陰影。
在這片安靜中,響起了一聲壓抑著低泣。
如同什麼幼獸的悲鳴。
陸拂拂睜大了眼,愣愣地放下了手,駭然而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牧臨川哭了。
少年哭得很厲害,兩行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他哭得眼尾通紅,嗚咽聲聲,漸漸地,又成了嚎啕大哭。
陸拂拂甚至看到了晶亮的鼻涕從少年秀挺的鼻子下面滑落。
牧臨川擠出個似哭非笑的表情,宛若畫皮。
他好像真的很難過。
少年一邊哭,一邊伸手緩緩摸向了身邊的案幾。
他舉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