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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恃強仗義 以立規矩

  想來也是,畢竟厲天雷有九十九個徒弟,進了泰山縣的地界,應是很容易就能遇見泰山派弟子了。

  而韓掖此時也反應過來,那自稱周玉山的少年身上的青色長衫,顏色和裁剪款式都與大師兄祝劍心所穿的一樣,看來真是泰山弟子了。

  周玉山見來者不善,立刻雙掌翻於腰側,雙腿微彎,做出了如山一樣的姿勢,問道:「北郊路上的兩名官兵和一群山賊,果然是你們所殺?」

  「下一個就是你了!接招!」

  石鎮焱大喝一聲,向前撲去。周玉山見狀,身子向上微微一縱,大步向後躍去。腿上動作看著緩慢,但身體移動速度卻是極快,兩步便撤出到了客棧門外。

  三鷹自然不會輕易放走泰山弟子,立刻縱身追了出去。韓掖也緊隨其後,起身向外衝去。

  門外,周玉山和石鎮焱已經在路中間纏鬥起來,郭沖和汪鶴聲則站在一邊觀察著,尚未出手。很快,客棧里周玉山的家人,以及幾個恰好經過的村民,也圍在了路旁。

  此時周玉山早已架起雙臂,掌腕相承的擋下了石鎮焱的幾次連續抓擊,不過就算韓掖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出,那年輕泰山弟子的修為還是不能與垛山三鷹相比,幾回合下來,已無法再硬接那暴戾的鷹爪,於是周玉山再次用出了山一般的架勢,邁開詭妙的步子來躲避攻擊。

  此招一出,效果立現。只見周玉山在石鎮焱周圍似慢實快地遊走著,雖一時無法找到反擊或制勝的機會,但卻將對手的攻擊盡數躲開了。

  看到這裡,一旁的韓掖,以及周玉山的哥哥和父母都暫時鬆了口氣,心想就算不能取勝,只要拖到官兵或者其他泰山弟子趕來,便有救了。

  不過三鷹可是沒那麼多耐心。石鎮焱雙爪越舞越快,利風呼嘯,甚至在手指處發出了空鳴聲。接著,郭沖也按捺不住了:「盪山掌法果然精妙,連排行八十九的弟子都如此了得。可惜,我們沒時間細細欣賞了。」

  說完,郭沖身子往前一傾,飄向了周玉山。

  韓掖見三鷹里最強的迅鷹也出手了,急忙喊道:「喂,你們前輩怎麼能以多欺少!」

  「玉山,小心!」周玉山的哥哥也叫了出來。

  但不管指責還是提醒都無濟於事了,郭沖這一加入,戰局立現高下,周玉山提著一口氣奮力躲過了幾下致命的鷹爪后,腳下步子一亂,身形變緩,被郭沖一指點在了后肩處!

  周玉山急忙向前奔出兩步,轉身,接著便是一聲劇烈的咳嗽,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玉山!」

  「玉山啊!」

  自己家人的擔心自不必說,周圍村民大概也從未見過泰山弟子的落敗場景,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周玉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顯然已受了內傷。他一言不發地緊盯著面前的禿鷹和迅鷹,嘴角的鮮血反而令他的眼神更顯倔強了,原本淳樸的少年此刻卻是滿臉的堅毅之色。

  狠辣的垛山三鷹又豈會給對手喘息的機會,一招已中,更不多言,立刻追擊而上,郭沖一個兜繞封住了周玉山的後路,石鎮焱的鷹爪也已抓至身前。

  眼看那年輕的泰山弟子就要被開膛破骨,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閃過,將石鎮焱直接撞飛開來,接著又將周玉山拉到了路邊。

  眾人立刻圍了上去,有的在關心周玉山的傷勢,有的已經認出了那救場之人。

  「玉山啊,你沒事吧!」

  「啊,是呂大俠!」

  「呂大俠來了!」

  那被稱作呂大俠之人也穿著泰山派弟子的衣服,但跟祝劍心和周玉山不同的是,衣服的尺寸可要大出好幾個碼了。那是一個高大威猛的壯年男子,但給人的感覺並不是簡單的彪悍,而是緊實孔武,充滿力量又不失靈敏。在寬大的骨架下,不怒自威的粗獷五官同時也能輪廓分明,猶如刀刻的神像。再加上向後散開的蓬鬆頭髮,那壓迫感簡直山神岩魔降臨一般!

  「師兄!對不起,我技不如人,給你們丟臉了!」周玉山被家人攙扶著慢慢坐到地上,一臉懊悔地說道。

  「你的移山式已經練得很不錯了,慢慢運氣沖穴療傷吧,接下來就交給我了。」那壯漢說了句安慰的話,然後轉身面向了三鷹,「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三位應該是垛山三鷹吧。卻不知為何要遠赴千里來犯我泰山?」

  三鷹已在路中間站成一排,剛剛被撞開的石鎮焱更加暴躁了:「你也是泰山派的?報上名來,然後一起受死吧!」

  壯漢穩步走到三鷹面前,沉沉說道:「不才呂擎山,為泰山派掌門厲天雷之弟子,排行第二,請指教!」

  第二!這是僅次於祝劍心的泰山派第二弟子?難怪如此有威懾力。不過祝劍心是翩翩公子的風格,代表的是俠義的瀟洒意境。而這位二弟子呂擎山,則明顯是武力的象徵,令人一看便熱血沸騰,就算以一敵三,應該也很難預料誰輸誰贏,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想到這裡,韓掖登時興奮了起來。

  果然,垛山三鷹也不敢再輕敵,更無時間再戀戰,三人一起攻了上來。

  呂擎山後發先動,向側面一衝,避開被圍攻之勢,先與石鎮焱的雙爪對了一掌。只聽見噗的一聲悶響,石鎮焱竟完全被掌法所震,低吼著連撤數步才穩住身子。

  但三鷹也不是等閑之輩,一招之際,呂擎山的左手手腕已被烈鷹汪鶴聲趁機捏住,只消指上施力,呂擎山的腕骨怕是要當場碎裂。

  郭沖見同伴已得手,便也停下了攻勢,將右手手指虛放於呂擎山身前,以做威脅。

  「清剛碎骨指的寸勁果然厲害,我竟無法以蠻力掙脫。」呂擎山稱讚道。

  「哼,說這種話也太過謙了吧,你可是一掌就廢了我們一人!」

  聽汪鶴聲這麼一說,眾人立馬又看回了石鎮焱,只見那暴躁禿鷹躬身站立,雙臂下垂,每隻手上都有兩三根手指已血肉模糊,行將斷裂!

  「不要跟他硬拼!」石鎮焱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也變得愈發猙獰,「老郭,老汪,小心周旋,我已無法再戰,先走一步!」

  石鎮焱說完,眾人對呂擎山更加敬佩了,一掌便打得敵人只剩逃跑的心思。

  不過接下來一幕,卻頓時令所有人驚恐不已。只見石鎮焱再次抬起右手,嘶吼一聲,將兩根還沒有被震斷的手指插入了自己的頭頂!

  禿鷹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倒地了。誰也沒有想到,「必見生死」的規矩還可以這樣來執行。

  郭沖看著死去的同伴,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錶情,只是淡淡說道:「中原泰山派果然不能輕易招惹。老汪,咱倆只能拼一把了。」

  話音一落,郭沖立刻一指點了出去。

  汪鶴聲也開始發力,捏著呂擎山左腕的手指上傳來咯咯作響之聲。

  一邊被能夠致殘的碎骨指限制了行動,身前又是足以致死的點穴手,這種境況完全無法想象該如何脫身。

  禿鷹一死,戰鬥立刻就進入了這等以命相博的狀態。

  不過呂擎山竟沒有絲毫的慌亂或掙扎,而是將身體慢悠悠地晃動起來,那奇怪的動作似乎就是剛剛周玉山所用的招式,不同的是,呂擎山的雙腳始終立在地面,只有連同雙臂在內的上半身在動,而且招式運用得也明顯更嫻熟,那魁梧的身體在看似緩慢的晃動下,竟出現了山巒層疊般的幻影!

  奇招之下,碎骨指已捏不進分毫,點穴手更是一有觸碰便被消解。郭沖和汪鶴聲連連發力,卻都如泥牛入海,燕落深山,一去便杳無聲響。

  圍觀眾人已是目不轉睛,畢竟泰山派最強弟子的身手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當然,這裡面也只有周玉山能看出個中門道,贊道:「移山式竟然還能如此使用!」

  不過此刻的韓掖卻沒法將心思完全放在觀戰上了。他自是不願再看到泰山弟子或官兵路人無辜被殺,但另一邊,三鷹雖不是善類,也有搭救性命和夜路同行的緣分,現在他們不惜自盡也要讓這場戰鬥以生死見分曉,如此,真不知該如何期待這一戰的結果了。

  躊躇間,戰場上的三人又過了幾招。郭沖與汪鶴聲貪於進攻,又不見效果,急切之間,終於被呂擎山抓住一絲空隙,翻掌一揮,將二人遠遠彈開了。

  二鷹喘息片刻,定了定神,也不多說話,立刻又發起了攻勢。不過這一回沒有再強攻,而是在呂擎山身邊周旋,看來是想一邊消耗,一邊尋找破解移山式的機會。

  汪鶴聲將碎骨指轉為擒拿手法為主,時不時撲上前去對呂擎山形成掣肘之勢。迅鷹郭沖則不愧是三鷹中武功最高的,施展著不輸移山式的詭妙身法,一邊如陀螺般繞著呂擎山兜圈,一邊又像個不倒翁,身體前搖后擺,不斷用出刁鑽的點穴手。

  二鷹這一番變通,立刻令戰局看起來重回了勢均力敵之勢。呂擎山也沒有之前那麼輕鬆了,雖仍是立於原地,也要雙掌翻飛,身形舞動,連拆帶擋,連消帶接。三人斗得精彩,卻也十分膠著,令人看得有些著急。

  正當眾人以為比斗還要持續一陣時,呂擎山竟突然在激烈鏖戰中開口說道:「垛山三鷹不愧高手之流,但時辰已深,我只能領教至此了。兩位前輩,得罪了!喝!」

  說完,呂擎山低吼一聲,終於邁開步子,以移山式遊走起來。

  這一動之下,立刻便能清楚地看到,同樣是移山式,呂擎山使用出來何止高明了數倍。只見他如黃巾力士在御山飛行一般,以堅不可摧的平穩身姿來回健步穿梭,先是雙掌交叉,一個緩步橫行,將衝上來的汪鶴聲硬生生頂了回去,接著立馬變向前移,瞬間便追上了郭沖的速度。兩個人影在黑暗中互相碰撞了幾下后,嗚的一聲呻吟,那郭沖竟被一掌拍倒在了地上,中掌的胸口甚至能看到明顯的變形,也不知斷了幾根肋骨!

  「好!」周圍瞬間爆發出了幾聲喝彩,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掌足以定了勝負,三鷹已無資本再戰。

  呂擎山收了掌,垂手而立。汪鶴聲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但也放棄了繼續進攻。再看郭沖,緩緩從地上坐起,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笑道:「山水庄陵,難怪以山為首,泰山派後生著實可畏。如此,我等平庸之輩已用盡自己的微薄筆墨,以後的江湖如何書寫,就看你們的了。」

  說完,不等呂擎山回話,郭沖雙手在胸前一沉,體內迸出一股氣流,散開的頭髮與殘破的上衣都被直直吹起,接著便是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

  迅鷹郭沖也倒下了。

  「自斷經脈嗎……」呂擎山搖了搖頭,看向了最後一鷹,說道,「你也要了結自己嗎?能否告知為何來犯我泰山派?」

  烈鷹汪鶴聲應是三鷹里最冷酷寡言的了,此時也是沒有與呂擎山交談,而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小小的短刀。

  「可惜,雖沒有迅鷹的華麗或禿鷹的剛猛,但清剛碎骨指絕對是寸勁神功,是難得的異類武功。」呂擎山在嘆息著,面露惋惜之色。但他也十分明白,此刻不管是詢問訊息還是勸人惜命都沒有用了。

  果然,汪鶴聲將那短刀在衣服上擦拭幾下,然後將刀身一轉,呈反手握法,眼看就要將刀刃戳向自己胸口。

  「前輩,你們何必要立這種規矩!」韓掖實在看不下去了,喊道,「都說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汪鶴聲的短刀停於胸前,歪頭看了看韓掖,然後竟認真地回答起來:「小子,生於江湖,只要你是自己心中強者,便可憑仗自己的道義,立自己的規矩。這個義,既可以是你的仁義,也可以是我等的死義。莫再多說了。」

  見汪鶴聲竟突然有耐性來闡述心中道義,呂擎山反而多了份疑惑,對著韓掖問道:「你是何人?可也是來犯我泰山派的?」

  「啊……不是……」面對這位身材炸裂、實力爆表的二弟子的質問,韓掖可沒法像三鷹那麼冷靜,急忙解釋道,「我只是碰巧與他們同路,我來這裡是想加入泰山派的!」

  「哼!」呂擎山冷叱一聲,說道,「三鷹與泰山為敵,你又與他們為伍,怎可容你入我泰山派?回去吧,別妄想了。唉,可惜,明明是個俊逸少年。」

  韓掖一聽,急道:「喂,都說了只是碰巧同路啊,給個機會吧,呂大俠!」

  「你可以來報名,但我一定會向師父諫言反對的。泰山弟子既要看武功,更要看人品。」又一次無情的勸阻后,呂擎山轉身對周玉山繼續說道,「玉山,今晚沒事了,一會兒回山上療傷吧。」

  「啊,好的,多謝師兄幫忙!」

  眼看泰山弟子們就要瀟洒離去,韓掖突然靈光一閃,說道:「老汪啊,我可被你們垛山三鷹害慘了,現在連人品都被懷疑了,你們作為前輩,總得給我點補償吧!」

  「補償?哼,你在說笑嗎?」汪鶴聲眉頭一皺,反問道。

  「不如這樣,你與呂大俠再比一場吧。」韓掖提高了嗓音,繼續說道,「他說泰山派不會容我,既如此,你來幫我訓練吧。如果最後我能加入泰山派成為厲天雷的關門弟子,就算你贏。如果我沒能成功,你再自盡也不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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