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我這輩子都屬於你。
凡渡想都沒想,伸手按著欄杆,直接翻了下去。
他與謝故一前一後地墜入海水之中。
凡渡嗆咳了兩下,緊接著就游向謝故墜海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猛子鑽下去,將謝故從海里撈上來。
他破水而出,粗喘著氣,兩手死死掐著謝故肋下,搖晃著他,「謝故!謝故——!」
謝故入水的姿勢不太對,大概是拍到腦袋了,根本就沒有反應。
凡渡拖著他,腳下不停踩水,看了看四周,都是懸崖峭壁,沒有能上岸的地方。
他又抬起頭,懸崖距離他們一百多米高,這樣的高度,就算是喊破嗓子,也沒有人能聽到。
更何況懸崖上的觀景台,本就是人跡罕至。
凡渡狠狠罵了一聲,「操……」
他托著昏迷的謝故游到了懸崖邊,在石壁上有一個凸起,剛剛好好能供一人坐著。
凡渡將謝故從冰冷的海水裡托舉出來,將他放在了那個凸起上。
片刻后,謝故也幽幽醒轉過來,他的大腦一片眩暈,肺腑之中翻湧著一股嘔吐的慾望。
「謝故……」凡渡緊緊抓著他的手,急促喘息著,「你看看我……」
謝故眼前是一片迷濛的白霧,勉勉強強才辨認出凡渡的臉,他動了動嘴唇,「凡渡……」
凡渡吞咽了一下口水,粗喘著氣告訴他,「別昏過去,聽我說……」
謝故勉強點點頭,奈何腦袋實在是太暈了。
「距離咱們結束秋遊集合,還有四個小時,也許陳旭陽他們會提前來找咱們,最多最多就是四個小時。」凡渡滿臉是水地看著他,「咱們只要挺過這四個小時就好了。」
謝故點點頭,「好。」
已經是深秋了,海水溫度冰冷刺骨,凡渡整個人泡在海水當中,沒一會兒,嘴唇就開始發抖。
謝故皺著眉,挪蹭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想讓出一點地方讓他也上來,「你也……」
「沒事。」凡渡強忍著,「你不用管我。」
謝故的眼淚奪眶而出,將這一切的原因都歸咎到了自己身上,「凡渡……你跳下來幹什麼?」
「別哭……」凡渡伸手抹掉了他的眼淚,溫柔地笑起來,「寶貝別哭。」
謝故強忍著自己的眼淚,也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他紅著眼眶看著凡渡,「你說咱們兩個這樣算不算生死相許。」
凡渡用溫柔至極的口吻,「You jump,I jump.」
謝故吸了吸鼻子,「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是電影……」
「被譽為最偉大的愛情電影《泰坦尼克號》里最經典的台詞,可能也就你不知道了。」凡渡笑了笑,「你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什麼么?」
謝故看著他,「什麼?」
凡渡用堅定無比的語氣告訴他,「生死相隨。」
謝故愣愣地看著凡渡翡翠色的雙眸,裡面浸潤著海水波光,顯得那麼粼粼壯闊,幾乎讓他溺斃在其中了。
「泰坦尼克號是悲劇。」凡渡握著他的手,無比堅定道,「但我不會讓這樣的悲劇發生在我們身上。」
「還剩下三小時五十六分四十秒。」凡渡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潛水錶,他微笑著看向謝故,「謝小朋友,想在這剩下的三小時五十六分四十秒里,聽我給你講一個狼和小貓的故事么?」
他們兩個明明像落湯雞一樣狼狽,太陽四散的霞光照射在他們臉上,連笑容里都帶著光芒。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一點一點沉浸下去,籠罩世界的光芒最終收歸於海平線,繼而完全消失。
黑暗之中,是海浪拍打著懸崖的濤濤浪聲,謝故只能看到凡渡臉上的一點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青紫的嘴唇。
凡渡的聲音響在黑暗與波濤之中,「小貓對狼說,你不能太喜歡我,因為咱們兩個物種不一樣,是生不出來寶寶的……」
冰冷的海水逐漸帶走了他的體溫,最後一點划水的力氣也消耗殆盡,凡渡的聲音一點一點微弱下去,「物種不同……是不可以談戀愛的……」
「但是狼說……我就是喜歡……你啊……」
四野歸於寂靜。
謝故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凡渡的聲音了,他哭著四處摸索,「凡渡……凡渡……」
他的手指觸碰上了凡渡冰冷滑膩的面孔,死死抱著凡渡的腦袋,「求求你……醒過來……凡渡……別睡過去……」
凡渡毫無反應,狼與小貓的故事戛然而止。
「凡渡……」謝故哭到撕心裂肺,「凡渡——!」
他撕扯著喉嚨朝著茫茫大海吼道,「救命啊——!」
「誰來救救他啊——!」
「求求了!救救他吧——!」
謝故喊到自己的嗓子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可他還是扯著嘶啞帶血的聲帶繼續,「求求了……來人救救他吧……」
回答他的就只有永遠不會停止的海浪聲。
謝故緊緊了凡渡的腦袋,心中是綿延不絕的死灰與絕望,低鳴的哭泣聲,漸漸也被海浪覆蓋下去了。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黑暗中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看見了!看見了!」
「兩個孩子都在!」
「快快快!拉上去!」
「搭一把手!快點!」
「救護車呢!醫生護士呢!這倆孩子不行了!」
……
謝故朦朧之間感覺到自己被罩上了氧氣面罩,他扭頭看向了自己身邊,同樣被罩上氧氣面罩的凡渡,伸出顫抖的手,死死攥著他的手腕。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要和凡渡……分開。
死都不要。
謝故再次醒過來,看見的就是醫院的天花板了。
他大腦當機了一瞬間,緊接著就掀開被子坐起來,扯著嗓子大喊著,甚至還掙扎著想要下床,「凡渡!凡渡!凡渡——!」
旁邊的隔離帘子被掀起來,凡渡捧著個保溫杯正在喝熱水,「叫爸爸幹什麼?一大早上就想要盡孝么?」
「卧槽……」謝故看見他又差點哭出來,「卧槽你他娘的沒死……」
「是啊。」凡渡無語地看著他,「我沒死就這麼讓你失望么?」
「操操操……」謝故狠狠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眼眶,「我他娘的以為你完了。」
「只是失溫而已。」凡渡就看不得他沒有知識的模樣,「人體體溫在33度到30度時候算重度失溫,這個時候人的意識會變得模糊,對冷的感覺變得遲鈍,喪失活動能力和語言能力,而只有在體溫低於30度的時候,人體才會瀕於死亡,這個過程需要三到四個小時……」
「停停停!」謝故趕忙叫停,「我不想聽你講你是怎麼死的!」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凡渡,吸了吸鼻子,「我……」
凡渡放下了手中的保溫杯,笑著對他張開了懷抱,「來。」
謝故就如同如燕投林一樣撲了過去。
他將腦袋埋在了凡渡胸口,聽著有力的跳動聲,感受著懷抱里的溫暖,才算是真真正正放下心來了。
推門進來的護士恰好就看見了這樣一幕,「喲,關係這麼好啊。」
護士都笑著,「把你們兩個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那個手啊,怎麼分都分不開,真得拿電鋸鋸才能掰開。」
謝故好生尷尬,沒想到竟然就這麼被護士給點破了,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護士只是來給他們量一量體溫,確定身體已經回暖。
護士們笑著退出去,「好了,沒什麼大問題,住兩天就能出去了。」
病房裡空下來,凡渡終於有機會問謝故問題了,「是誰把你推下去的?」
謝故有點支支吾吾的,「是……我自己摔……」
凡渡被氣笑了,「謝故,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當我眼瞎么?」
不用謝故說,他自己都能猜到,雖然只看了一個背影,但身高擺在那裡,「是禾盛。」
謝故不說話了。
「報警。」凡渡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必須報警。」
謝故還在猶豫,「可……」
凡渡搖晃著他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點,「禾盛他想要的是你的命!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趕到怎麼辦?你游泳就是個半吊子,泡在冰冷的海水裡,不用多久你就會被凍死。」
但是凡渡緊接著嘆了口氣,皺著眉思索,「但是不知道有沒有證據,禾盛之所以選擇在觀景台上推你下去,應該是吃准了沒有監控,沒有人看到,所以才會這麼明目張胆,遊樂場里倒是有監控,但只能拍到你們兩個一同離去,這算不上是直接證據……」
這個時候謝故舉起了自己的手,「有證據。」
謝故深呼吸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我被推下去的時候,用這隻手,狠狠抓傷了他的手背。」
凡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如果比對一下指甲縫裡殘存的DNA,就能夠指認!」
他說行動就行動,「走,去報警。」
他們用醫院護士站的電話報警了,警察來的很快,在病房裡給兩個人做好了筆錄。
謝故忐忑不安,「警察叔叔,如果禾盛真的被抓的話,會被判刑么?」
警察看著他,「這屬於蓄意謀殺,情節較輕的話,會被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謝故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警察一走,他就失去主心骨一樣跌倒在了凡渡懷裡,眼淚無聲無息地掉下來,悔恨就彷彿是一群小蟲不斷啃噬著他的內心,「那是我兄弟……我把我兄弟送進監獄里……」
「謝故……」凡渡捧著他的臉,逼迫著他看向自己,「謝故,你好好看著我……」
「凡渡……」謝故哭著抱住他,「我就剩下你了……」
「我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謝故,我不會辜負你。」凡渡一字一句地說給他聽,「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