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昨日少年
許是喻昶和古朗握手的時間比較久,只見一道劍光倏然閃過。
下一秒喻昶的手腕就被劍鞘打了一下。
喻昶頓時嗷嗚慘叫出聲。
古朗嚇了一跳。
他連忙問道:「喻兄你這是怎麼了?」
喻昶悲痛地看著都腫起來的手腕,然後又望了眼半空中發怒的本命劍,苦兮兮介紹道:「沒啥事,這是我媳婦兒。」
聽到這話,古朗不禁看了眼那柄看起來烏黑的的長劍。
他搖頭感嘆道:「不愧是喻兄。」
本命劍分為兩種。
一種是純本命劍,也就是夥伴的那種。也有把本命劍當成道侶養的,但那得付出很大的耐心才能讓本命劍幻化成人形劍靈。
因為本命劍與主人心意相通。
只有你每日都傳遞親密之意,並且渡入靈力,本命劍才有可能凝出劍靈。
但最早也得需要七八百年。
而且中間必須不間斷的一直傳遞你對本命劍的愛意才行。
可以說是無比麻煩。
這是一項長期的工程,一般修士沒那麼多的耐心。而且就算是真凝結出劍靈,它也不一定就是人形。
所以很有可能是浪費時間。
一般都是看緣分。
沒有人會真的去花時間傻傻等著本命劍凝出劍靈結為道侶的。
所以說喻昶不是一般人。
「但恕為兄多言,若是想等凝出劍靈,恐怕得等很長時間。」古朗壓低聲音道。
喻昶搖了搖頭,道:「沒事,等得起。」
他師尊曾說過這把劍很有靈性,說不準真的能凝結出人形。
正因此喻昶從十幾歲開始就每天都抱著本命劍睡覺。
數十年如一日。
為得就是他家本命劍能快點凝結出人形。
基本就跟養童養媳差不多了。
但也很有趣啊。
想想看養了七八百年的童養媳,等到洞房花燭夜時自己親手拆開這份等了幾百年的禮物,那種滿足感肯定不一樣!
這種感覺他們哪裡能懂?
就像是美酒,等候的時間越長,那麼當他打開時就會愈發甜美。
因為如今的喻昶只是金丹期。
所以他的本命劍也很弱,不能長時間出來,警告完后便回去繼續休息了。
等本命劍回去后,喻昶就跟古朗再次喝了起來。
今夜的月色很美。
月亮半彎,照得院中的銀柳也仿若鍍上了一層淡色的月光。
湖面波光粼粼,白練傾斜而下。
烤肉的香味隨著風飄出。
不一會,院落的牆頭上便出現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正是長棲。
長棲扒著牆頭,它往裡面望了一眼,在看到烤肉時,那雙金色的獸瞳一眯。
下一秒它便沖了進去。
而等長棲進去后,又有一個小腦袋也出現在了牆頭上。
攣冰好奇地看著裡面,獸瞳眨了眨。
因為吃了那個聖靈果的原因,攣冰一直在沉睡,消化那些靈氣。但它沒想到自己醒了后看到的不是主人,而是趴在自己身邊的長棲。
攣冰也沒多想。
它下意識便要回來找主人,於是長棲也跟著它一起回來了。
此時,古朗和喻昶已經喝了很多了。
正當倆人天南地北瞎聊著的時候,古朗聽到了古軒的慘叫聲。
「來人啊!!長棲又來了!!!」
古朗轉過頭,然後就看到古軒臉紅脖子粗地拽著烤肉的一角,另一角則被長棲咬著。
一人一獸跟拔河似的。
其餘古家小輩都趕緊去幫古軒。
長棲擰了擰眉,然後它咬著烤肉就飛上了天,古軒因為死不鬆手也被拽了上去。
古御見狀嚇了一跳。
然後趕緊去追。
於是院子里就出現了這一幕。
長棲在前面飛著,後面則追著一群古家小輩,把古朗都給看懵了。
攣冰也有些茫然。
剛從牆上跳下來的攣冰抬著小腦袋疑惑地望著這一幕。
但想不通它也就不去想了。
它回頭望了望那些剩下的烤肉靈果以及美酒等,然後噠噠噠跑了過去。
攣冰先是試探性地咬了一口。
在發現特別好吃后,攣冰頓時眼前一亮。
接著它便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儲物袋,開始認真地一個個裝了起來。
等古家小輩回頭時,攣冰已經裝了一半了。
眾人:「……」
古家小輩吐血道:「言燼,斷圯,快過來把你們的本命劍帶走!!」
動靜鬧得這麼大,言燼和斷圯自然不可能沒聽到。
斷圯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並不在意。
但言燼卻皺了皺眉頭,召喚道:「攣冰。」
聽到主人叫自己的攣冰連忙塞下了最後一壇酒,然後便興高采烈飛了過去。
古家小輩:「……」
言燼擰眉望著眼前的攣冰,道:「把東西拿出來。」
攣冰的小爪子抱著儲物袋不撒手。
「拿出來。」言燼嚴厲道。
攣冰扁了扁嘴,眼睛里開始積蓄起些許水霧,顯得可憐巴巴的。
還在跟古軒搶烤肉的長棲看到攣冰哭了后便放開了烤肉趕緊飛了過來。
而長棲冷不丁的撒手則導致古軒拿著烤肉重重摔在了地上,並悲慘地叫了一聲。古家小輩們趕忙圍了上去。
此時長棲已經來到了攣冰身邊,並擋在了它的面前,沖言燼發出了低低地威脅聲。
然後……
然後長棲便被斷圯直接扔出了院落,從半空中劃過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摔在外面草地上的長棲呆了呆。
好半晌后才支起毛茸茸的小身子再次翻過牆頭,又堅持不懈飛了回來。
古家小輩們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古御見狀便輕咳道:「我們買了很多烤肉,須彌戒里還有,不用讓攣冰拿出來了,只要這倆小傢伙別再搗亂就行。」
言燼看古御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在意后便點了點頭。
但為了防止攣冰再搗亂,言燼便讓它化劍。
攣冰眨了眨眼。
反正它已經存了很多靈果食物了,見主人不再讓它交出烤肉后它便開心地化成了本體。
可能是吃了聖靈果的原因,現在的攣冰劍身要比以往力量濃郁不少,就連劍身上的劍紋都清晰可見。
言燼注視著攣冰劍良久。
接著,他忽然抬起頭望向了斷圯,道:「來打一場嗎?」
斷圯微愣。
「把修為壓到金丹巔峰期,你我打一場,我可能會使用法陣,你也不用留手。」他想試試,若是全力以赴的話到底誰強誰弱。
*
另一邊。
清虛等人從燈會回來后也沒有回各自院落。
因為明日進仙府遺迹,這次的秘境和以往可不一樣。清虛想著還是叮囑言燼和斷圯一些事項,這樣他才能放心。
正好御霄宮宮主也要揪喻昶回去。
於是四人便一同去了內峰。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到了后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言燼與斷圯之間的打鬥可以說是賞心悅目。
尤其一人握著一把神兵。
兩人你來我往著,身影十分瀟洒,逐漸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直到現在他們才終於知道言燼有多強。
那力量完全不遜於斷圯。
只是斷圯的劍氣太過凜冽刺骨,讓人很難招架得住。但言燼並沒有慌亂,他配合著法陣困住斷圯,兩人你來我往又是幾百招下來后,斷圯最終被言燼打落了劍。
長棲落在了地上,言燼的劍指著斷圯。
但其實言燼知道斷圯留手了。
可儘管如此,痛快打了一場的感覺很不錯,而且言燼也知道自己是哪裡不足了。
於是他沖著斷圯莞爾一笑,然後笑著表示承讓了。
斷圯怔住了。
他望著言燼那微彎的鳳眸,那雙猶如萬年寒冰般的眼眸也不禁隨之柔和了下來,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染上了一層淺淺漣漪。
喻昶和古朗都愣了愣,他倆簡直驚呆了!
斷圯這是……笑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斷圯笑。
其實斷圯也不懂什麼叫做笑,他只是被言燼感染的也彎起了眼眸。
兩人身影成對,此刻看起來格外的登對。
可能是被斷圯和言燼兩人比劍也給勾起了劍癮,喻昶放下酒罈拔出劍便來到了言燼他們那,表示他也來比一下。
後面古朗也加入了進來。
而當凌微等人到了后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少年們在月下身姿瀟洒,劍光四溢。
古軒等人則喝著酒,時不時的叫喚一聲『烤肉焦了!』玩鬧的笑聲不絕於耳,夜間蟬兒鳴叫,連風拂過的聲音似乎都柔了下來。
這時似乎到了燈會最重要的時間,天上驀然亮起無數煙火,一瞬間照亮了整個東嶺城。
古軒等人渾然不覺,還在調皮地胡鬧著。
你搶我的酒,我搶你的。
幾個長輩誰都沒有動靜,均都看著院落中持劍的四人。
此時言燼和斷圯已經又到了一起,兩人的劍碰撞,但卻沒有任何的進攻戰意。
看著這一幕,御霄宮宮主不禁有些走神。
他忽然想起了兩千年多年前。
那時是百年大比,所以他們就跟隨各自師門都到了歸元宗。大比前夕古大哥去看凌微,正好碰到了清虛。
古大哥和清虛身份相當,於是便提議跟清虛切磋一下。
清虛同意了。
至於他和凌微則坐在院落涼亭看,但看著看著凌微不知怎地也插了進去。
最後就換成了凌微與清虛比劍。
那時的封睿可不像是現在。他不屑遮掩,眼中沒有現在那種對人虛以委蛇的假笑,滿滿都是傲慢。
老實說很欠抽。
最終他以平局結束了和凌微的比劍。
那時候所有人恐怕都想象不到未來的清虛會越來越差,直至泯於眾人。哪裡還曾記得他當年也能和凌微打成平手呢。
想到這御霄宮宮主不禁有些複雜。
同時也有些感慨,一不留神,竟然都已經過去兩千多年了。
「讓他們玩吧,難得聚一次。」這時,古家主開口了。
御霄宮宮主頷首。
喻昶很少玩得這麼開心的時候,他也就不揪他回去了。
清虛沒說什麼,他緩緩收回視線。
四人再次走了出去。
之後他們便各回各的院落了。
凌微和清虛誰都沒有說話,一路寂靜。直至進了他們的竹屋時,凌微才忽然抓住了清虛的手臂。
清虛疑惑。
凌微卻緊緊抱住了他。
「怎麼了?」
「沒事。」話雖這樣說,但摟著他的力氣卻很緊。
清虛無奈,他安撫般的道:「別鬧了,好好歇息吧。明日還要去仙府遺迹,到時精神不好容易被暗害。」
說完清虛便到了床邊。
凌微也慢慢到了床邊,但他卻沒有休息的意思,只是靜靜看著清虛。
清虛無可奈何。
他嘆氣道:「你到底怎麼了?」
凌微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以後,他才開口:「只是……忽然有點難受。」
「嗯?」
凌微靠近了清虛,然後環住了他,在他耳邊低低道:「我心疼你。」
清虛一僵。
「我在想,若是你我能換一下就好了。」他想替封睿承受幼時所有的痛,只要封睿能平安無事,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清虛聽到這話卻是驀然輕笑了一聲,微微道:「那倒不用了。」
凌微的手指登時一緊。
但緊接著他便聽到了封睿後面的那句話——
「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