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太陽(「哥出錢,我們養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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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假期,雖然只放三天半,學生狀態還是變得有些浮躁。
各科卷子已經發下來了,按照作業量來算,基本沒給學生留多少空閑。方灼抽空做了幾張,怕去葉雲程家后沒有時間。
周五越來越近,方灼也變得有些緊張。主要是她跟葉雲程並不相熟,上次走得突然,以為不會再見面了,這回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
她一面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耗費太多的心神,快要高考了。葉雲程也許跟方逸明一樣,對她只有一點敷衍的關愛。要說深厚,沒有相處過的兩個人怎麼會有深厚的情誼?何況他們連血緣也不是最親近的。
可一面又忍不住內心深處那點綿綿密密的癢,把葉雲程幻想成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孤獨而相似的人總是會忍不住想要靠近,跟燈光下環繞的飛蛾一樣,哪怕是將冷火當成炙陽。
方灼拿了一個破礦泉水瓶在窗檯邊上給盆栽澆水,靜靜看著閃著碎光的水花落在葉片上,化作圓滾滾的水滴向下滑落,雜念不知道飄到了千百里遠。
嚴烈靠過來,石頭一樣地在邊上杵了會兒,說道:「原來這些花平時是你澆的。」
方灼沒注意,冷不丁被他嚇得打了個哆嗦,立起瓶身問:「不然是誰?」
嚴烈用手撥弄了下葉子,說:「沒關注。就知道班裡的盆栽一盆盆多了起來,還以為是誰帶來的。」
這些盆栽大部分是多肉,用一些挖過孔的廢棄塑料瓶裝著。從最初的一株慢慢衍生到現在十幾個,被無名的花農放在角落悄悄曬太陽,現在已經茁壯起來。
方灼說:「我撿的。」
「花都能撿?」嚴烈揶揄道,「人好好在土裡栽著你做好人好事給它撿回來了是吧?」
方灼氣道:「真的是我撿的!」
嚴烈不知道采路邊的野花和撿路邊的野花有多大的區別,見她在意,伸手在她揉了一把,趁她反抗前快速收了回來,笑道:「知道啦,你撿的。」
方灼晃了晃頭。
這爪子怕不是癢得很。
「你中秋去哪兒?」嚴烈轉了個身,背靠在窗台上,餘光窺覷著她,說,「我家裡沒人,我在想我要不要住校。」
方灼說:「我回家。」
嚴烈抿了下唇,說:「去你舅舅家?」
方灼:「嗯。」
嚴烈拖著長音「哦……」了一聲。
這聲音激得方灼忍不住又往他臉上掃了一眼,不知道他今天是犯什麼怪。
「你有事嗎?」
「沒有。」
嚴烈雖然這樣講,卻將手揣進兜里,滿臉心情不大好地走開了。
·
周五上完早上的課學生們就可以回家了,方灼沒什麼要帶的東西,只有作業和習題。
她背上自己的黑色書包,嚴烈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說送她過去。
方灼將自己千思萬想后的決定告訴他:「謝謝你,但是今天我還要先去別的地方買點東西。」
嚴烈問:「去哪兒?」
方灼:「菜市場。」
嚴烈當是自己聽錯了,「啊?」
……他讀了那麼多年書,從沒遇見過哪個同學放假回家,是帶菜的。
他腦海中冒出段耳熟能詳的旋律來。
「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
「嗯。」方灼認真點頭,「我是這麼想的。能借你的導航再查一下嗎?」
嚴烈以為她是開玩笑的,然而當她真的在菜市場門口停下的時候,他才知道是自己太年輕了。
小攤上賣的是小雞仔,一隻只黃橙橙的雛雞地擠在一個大籃子里,熱鬧地叫著,看著活力又可愛。
方灼問清楚價格,蹲下身開始挑選。
「你在幫家裡做事啊?」嚴烈第一次見到這陣仗,饒有興趣地問,「這麼小的雞,真的能養得活嗎?」
方灼抓起一隻捧在手裡看,回道:「能的。」
「你找什麼?養雞也看臉嗎?」嚴烈目光從眾多毛茸茸的腦袋上飄過,倏地發現一隻夢中情雞,抓起來往方灼眼前湊去,「我覺得這隻好。你看,它頭上的毛好少,小小年紀就禿了,多有特色啊!」
方灼:「……」
她抬頭淡淡掃了眼自己的同桌,很想裝作不認識這人,對面的大叔已忍俊不禁道:「這是剛剛被一個客人給薅禿了,放心吧,這雞沒病的。」
方灼接過看了眼,實在無法與這隻丑小雞產生任何的電波,還回去說:「我要母雞。」
大叔遺憾道:「沒有了。草雞隻剩下三四隻。」
嚴烈問:「公雞不行嗎?」
方灼:「母雞能下蛋。」
嚴烈說:「公雞還能打鳴呢。」
「說得好像這年頭誰沒個鬧鐘似的。」方灼氣道,「誒哥你別搗亂了!」
嚴烈被她叫得愣了下,真的乖乖蹲在一旁不說話了。
他用指腹摩挲著小雞的頭,看著它努力撲騰著翅膀想從自己的手心逃脫,可是連叫聲和力量都是那麼勢弱,只有一雙漆黑如豆的眼睛爍然明亮,像在竭力證明自己不肯屈服的生命力。
嚴烈又碰了碰方灼,好聲商量道:「哥出錢,我們養它好嗎?」
方灼見他真的執著,無奈告訴他殘酷的真相:「這是肉雞,我養大殺來吃的。」
嚴烈打了個哆嗦。
大叔在一旁煽風點火:「別人家買走也是做肉雞。」
嚴烈問:「不能做雞祥物嗎?」
方灼:「??」
方灼覺得自己腦子裡就是一團被貓撓亂了的毛線團。而那隻貓明知道自己是要無理取鬧,還乖巧地揣著手,用無辜透徹的眼睛請求地望著她。
方灼暗自糾結了會兒,端過自己的小紙盒,把嚴烈選中的禿頭雞崽放了進去。
男生高興了,笑道:「謝謝灼灼。」
方灼最後一共挑了八隻,想下次有草雞的時候再買一點。選完雞后又去隔壁的店鋪買了一袋最便宜的米,帶回去用來餵雞。
兩人搬著東西出了菜市場。嚴烈將米綁在自行車後座上,步行推著去往公車站。
到了站牌,他將車鎖在附近的一個欄杆上,幫方灼將米提上公車。
待車門合起,嚴烈還站在方灼對面,腳邊擺著那袋十公斤的大米。
方灼瞪著眼睛,和他面面相覷。
嚴烈理所當然地道:「這麼沉的東西你一女生怎麼帶著步行?反正我沒事,送佛送到西唄,給你拉到轉乘的大橋下。」
人已經上來了,方灼也不好說什麼。而且她毫不懷疑,自己要是這時候說一句「不用」,這人馬上就能接一句「卸磨殺驢」,或者別的奇怪指控出來。
她抓緊上方的扶手,輕聲說道:「謝謝。」
等方灼帶著她的小白工到大橋下時,已經是傍晚了。
今天的彩霞一點都不艷麗,太陽下沉之後只在邊界處留下了一層灰濛濛的白霧。烏雲漂浮在淡墨的遠山之上,像是畫家在醉意朦朧中,潑下的極為潦草的一筆。
「等你到家估計天黑了,手電筒給你。」嚴烈反身翻自己的包,「你帶那麼多東西,還是給你舅舅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接你吧。」
方灼搖頭,趕緊說:「我自己可以,別麻煩他。」
嚴烈眉頭輕皺,沒有勉強,只是將手電筒賽她書包的小格子里,說:「我放這兒了啊,你注意安全。你……」
他想說到家給自己打個電話,但一是方灼沒有手機,二是兩人關係還沒到那地步,話題就止住了。掀起眼皮,見方灼還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打算補上後面的半截,正巧麵包車從前面駛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嚴烈趕緊伸手攔了下,提醒道:「車來了。」
方灼上了車,坐到靠窗的位置,隔著灰撲撲的玻璃車窗和路邊的人對視。
青年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起手,在陰沉的光色中跟她揮了揮。
那張帶著笑容的英俊面龐隨著啟動的車輛不斷模糊遠去。方灼貼近車窗,努力朝外張望。一句「早點回家」含在嘴裡老半天,等人影徹底消逝,也沒找到機會說出口。
車輛顛簸中,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色也被黑夜吞噬。
零星的燈火從窗外掠過,城市的喧囂徹底被鄉間的寧靜洗去。
司機喊了聲,將車停在村口的位置。
方灼單手抱起紙箱,另外一隻手去提米袋,笨拙地將東西帶下了車。
這個村莊她只來過一次,但記得道路非常簡單。直行,在一片水田的盡頭右拐,再直行一段,就差不多到了。
分明是那麼簡單的路程,黑夜跟白天卻完全變成了兩個世界。
在那條漫無邊際的道路上,方灼越走越覺得陌生,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昏沉的黑暗籠罩過來,猶如一張巨大的黑布遮蔽了她的視線。熟悉的窒息感開始在她胸口盤旋,哪怕用力呼吸也無法壓下,讓她有一瞬間想要掉頭回去。
她不怎麼怕黑,但是她十分害怕在夜裡迷路。夜晚會讓地圖變成一個迷宮,她討厭不斷重複的錯誤路徑,讓她想起小時候困在山裡找不到出口,彷彿被世界遺棄,直到清晨才循著光回家的經歷。
她轉了兩圈,試圖確認方向。懷裡抱著的幾隻小雞仔因為紙箱傾斜開始仰著脖子叫鳴,稚嫩的聲音刺破寂靜,成了夜色里最具人情味的響動,也讓方灼充血的大腦一瞬間冷靜下來。
她蹲下身,把箱子放下,從書包後面摸出手電筒,對著馬路兩側和前方照明。
還沒有看見水田,說明她應該沒有走錯。
光線正在掃射,一片蟬鳴聲中隱隱傳來車輪滾動的雜音,隨即遠處有人喊了聲:「方灼!」
方灼放緩呼吸,等了片刻,終於看見前面有個人影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自己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