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 今日的我將來的你(1)
何廣義就站在窗口,看著郭小西的馬車,目光冰冷。
而他的背後,則是數名他的鐵杆心腹,人人都是一臉凝重,乃至猙獰。
「放心!」許久之後,何廣義忽然笑了起來,開口道,「不過是色內厲荏罷了,他是個知道輕重的!」說著,轉身看著幾名心腹,「再說,我也要護著你們不是?」
「屬下等全靠都堂大人栽培!」幾名錦衣衛心腹抱拳,臉上都露出笑意來。
「咱們這些人,說起來誰身上乾淨?多多少少都有些事兒,嘿嘿。他郭小西若真較真,只怕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錦衣衛千戶韓五冷冷一笑,「況且,他就真的油鹽不進?」
「呵!」何廣義笑出聲,「我看他備不住還真如此!」說著,冷笑道,「叼著干粑粑給麻花都不換的主兒!」
轟隆!
天邊又是一聲悶雷,滾滾的雲層好似翻了個身,夜空中滿是波瀾。
何廣義剛想轉身下樓,忽見到長街上又是一輛馬車前來,正停在鎮撫司的門口。
「今日倒是怪了,咱們這閻王都躲著的地方居然賓客不絕.……」
邊上的心腹,調侃的話還沒說完,何廣義己是噔噔噔跑下樓,然後大笑著走出鎮撫司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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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國公,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從馬車中下來的,正是一身便裝的傅讓。
見何廣義大步而來,傅讓的臉上也露出幾分歡喜,畢竟他們都是東宮的舊人,昔日昔年的關係匪淺。
「今日剛到!」傅讓上前幾步,不等何廣義行禮,首接扶住對方的肩膀,笑罵道,「罵我?」
「您是國公,下官行禮是理所應當!」何廣義側身,「請,裡面請!」
傅讓大笑,面對舊日故交,他原本壓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你小子現在春風得意呀!聽說陞官了?廉政院,好傢夥!」
何廣義眼中傲然神色一閃而過,嘴上道,「哪裡哪裡!還是京師這一畝三分地,還是老本行,跟您比不了!」說著,忽然腳步一頓,眨眨眼,「是來看您家大哥?」
周圍沒有外人,就他倆人站在院落當中。
「嗯!」傅讓低頭苦笑,「見見!」說著,又是長嘆,「哎,不怕你笑話,家裡頭母親急的死去活來一病不起,眼看這一關是……哎呀!」
「我多句嘴問問,奉聖意?」何廣義又問道。
傅讓點頭,從袖子中抽出一封手諭遞過去。
何廣義打開借著燈光掃兩眼,隨後笑道,「是在這見,還是去裡面?」
傅讓一怔,「能把人提到外邊來?」
何廣義笑道,「您這話說的,旁人不行,您有什麼不行的!」說著,又道,「您只是探視又不是劫犯!再說了,您八百年用不著我一回!」
「哈!」傅讓拍拍對方的肩膀,「多謝了!」但隨即,臉色一暗,「我還是進去見吧!你一片好意,別因為我破例之後讓外人說嘴!」
說到此處,又搖頭道,「家門不幸啊!」
何廣義沒說話,親自拿了鑰匙,帶著傅讓往天牢那邊走。
人情能不欠就不欠,因為不是那麼好還的。傅讓知道,他是有手諭何廣義才這麼對他,要是沒手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對方之所以這麼熱心,也是看在手諭,準確的說是看皇帝的面子。
不然,給你提出來?做夢吧!
兩人穿個幾個月亮門之後,空氣變得陰森帶著血腥氣,周圍連燈都透著股詭異。
「您放心,他雖是囚犯,可誰都沒動他!」何廣義在前,領著傅讓進了天牢,開口道,「連跟手指頭都沒人碰他!可是.……可是最近他看了些事之後,變得有些瘋瘋癲癲!」
聞言,傅讓緊緊皺眉,但下一秒又舒展開。
而且還鄭重的對何廣義道,「多謝了,這個請我領了!」
儘管傅讓知道沒給他大哥用刑,應該是皇帝的意思。但既然何廣義真沒說了,這個人情他也就只能認欠。
到底是欠了!
「看您說的!」何廣義一笑。
這也就是這幾年,新皇帝不搞詔獄了。
以前的時候,什麼皇親國戚什麼公侯總兵,都進不來鎮撫司的大門,要進來也是押著進來躺著出去。
天牢的通道很長,狹窄且很有些陰冷。
「哎,您說剛才我看著誰了?」何廣義和傅讓並肩而行,忽然開口道。
「誰呀?」傅讓心不在焉的說道。
「郭老西呀!」何廣義笑道,「您還沒聽說,他現在是可不得了,首接從鳳陽中都,調任我錦衣衛南鎮撫司掌印同知,還是我錦衣衛的同知!」
「郭老西?」傅讓皺眉思索。
「就營國公家的老西……」
「哦!」傅讓恍然大悟,「嗨,那是郭小西,不是郭老西!」說著,大笑道,「他小時候就喜歡在我們哥幾個屁股後頭晃,那時候我家和他家挨著,他天天翻牆頭過來。哈哈,他也在京師,改日我做東,咱們喝幾杯!」
聞言,何廣義原本滿是笑意的臉,忽然一種複雜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
他的出身也很好,可是跟這些公侯子弟們比起來……
「他現在滴酒不沾!」何廣義繼續笑著開口,「剛才跟我吃飯,那麼勸他都沒喝。」
「不能吧,他從小就是酒葫蘆!」傅讓撓撓頭,開口道,「十來歲的時候他就整日醉醺醺的!他年初時候跟我通信,還說想喝蓮花白呢!」
說著,傅讓抬眼看看何廣義的側臉,眼帘馬上垂了下來。
「聽您的話,您跟老西經常來往?」何廣義問道。
「是郭小西,不是郭老西!」傅讓糾正。
「在我這就是郭老西!順口!」何廣義大笑。
傅讓微微皺眉,又抬眼瞅瞅對方的側臉,這一次眼帘沒有馬上垂下,眼神中多了幾分思量。
「到了!」何廣義在一處牢房門前站住,「是您自己進去,還是我陪著您?」說著,他把鑰匙伸了出來。
傅讓看看,沒有接,想了想,「把門開著吧,勞你派兩個人在外邊守著!」
「成!」何廣義嘴上應了一聲,把鑰匙擦進去,然後對著傅讓一笑, 轉身就走了。
傅讓沒有第一時間進門,而是看著何廣義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明顯,他最後的話何廣義沒有聽進去。或者說何廣義聽進去了,但是覺得多此一舉。
「你在皇上和太子爺身邊當差,有幾件事要格外謹記。」
傅讓的腦中,忽然浮現起很多年前,他剛入宮當職的時候,當時的皇城禁軍都指揮郭老侯爺的話。
「你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上邊,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第一,不能翹尾巴。第二,不能自作主張。第三,哪怕你做到老子這個位置,管著所有的禁軍,但記著,你只是管,而不是做主。真正能做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皇上!還有半個,那就是太子爺!」
傅讓看著幽長的通道,再想想何廣義,心中暗道,「他是不是有點飄了?早幾年不這樣,現在怎麼……這做派怎麼跟李景隆似的?」
隨即,心中又嘆道,「李景隆人家是李景隆呀,你何廣義能學得來嗎?皇上抬舉你,把你從錦衣衛的圈子中往外拔,你卻依然.……」
下一秒,咣當一聲,猛的嚇了傅讓一個哆嗦。
他身後的鐵門,叮叮咣咣的巨響起來。
裡面傳出一個嘶吼的聲音,且門上的小孔中好似貼著一隻眼睛,「老三,是你嗎老三,救我啊!老三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