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16(冷戰)
陸遠跟簡輕語突然分開住了。
不僅分開住, 還互相不說話了,每次遇到一起,陸遠就全程面無表情, 而簡輕語則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怯生生的不敢靠近,連吃飯都不坐在一起了。
「我覺得大人對她已經厭倦了,肯定是厭倦了, 」季陽喜笑顏開,「大人總算想通了。」
周騎無言地掃了他一眼:「有這個功夫擔心他們, 不如趕緊養好身體。」
前兩日季陽突然吃壞了肚子,連床都起不來了,幾人只得在這裡多住幾日,打算等他身子痊癒之後再離開。
季陽坐在床上,毫不在乎地嘁了一聲:「我肚子現在已經不疼了,再養幾天肯定就好了……話說等我好了,我們走的時候, 大人還會帶上那個女人嗎?」
周騎嘴角抽了抽,想說人家倆人一看就是小夫妻鬧彆扭,怎麼可能不帶著,然而見季陽心情不錯,便沒有打擊他了。
季陽問的這個問題,也是簡輕語現在最擔心的, 那天夜裡她因為發現自己誤解了陸遠, 一時衝動把荷包留下了,冷靜下來后便不住懊悔, 時刻都在為自己的將來憂心。
陸遠如今連多看她一眼都嫌煩,怎麼可能還會帶她去京都, 而只要他們一走,她也不好在沈員外家住下去,如今手裡只有三十多兩銀子,根本無法支撐她到京都。
……所以該怎麼辦啊!簡輕語愁得吃不下睡不著,短短兩三日便消瘦了不少。
又是一次午膳時。
她盯著面前的碗發獃,半天都沒吃一口東西,陸遠臉色愈發不好,半晌突然放下筷子。他放筷子的聲音不算大,簡輕語卻哆嗦了一下,徹底不敢夾菜了,陸遠的表情也愈發難看。
周騎默默看看這個,又默默看看那個,突然有點羨慕病了的季陽,不必跟他一樣享受這種詭異的氣氛。
他嘆了聲氣,用公筷為簡輕語夾了些菜,簡輕語乾巴巴地笑了下,見陸遠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埋著頭老老實實吃飯。
陸遠見她開始吃東西了,表情這才緩和,掃了周騎一眼後繼續用膳,只是每當簡輕語的碗里空了,他便看周騎一眼,周騎便拿起公筷給簡輕語添菜。
一頓飯下來,簡輕語打了個飽嗝,趁陸遠沒朝這邊看時,對周騎感激地笑笑,周騎也回以溫和一笑,兩人沒有多言,簡輕語便離開了。
待她走遠,周騎扭頭看向陸遠:「簡姑娘這幾日似乎憔悴不少。」
「她怕我走的時候拋下她,自然憔悴。」陸遠面無表情。
周騎笑笑:「卑職還是第一次見大人同人置氣。」
陸遠淡漠地看向他。
周騎立刻舉雙手表示無辜:「卑職絕沒有半點笑話大人的意思。」
陸遠這才別開臉。
周騎看著他眼下的黑青,不由得嘆了聲氣:「大人這幾日離了簡姑娘,怕是睡得不大好吧。」
陸遠不語。
「其實我看簡姑娘也是如此,她平日最愛吃東西,今日桌上明明都是她喜歡的,她卻也沒用多少,想來也是惦記大人的。」周騎又道。
陸遠蹙眉:「你何時也有幫人說和的愛好了?」
「若是大人和簡姑娘都好好的,卑職自然沒有幫人說和的興緻,可顯然二位都因此煩心,卑職也不好當沒看見。」周騎無奈。他們因此煩心也就罷了,偏偏他也跟著受罪,自然要儘快解決了才行。
陸遠冷嗤一聲:「不必費心了,我與她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既然如此,不如給她一筆銀錢打發了吧,也省得她總在您身邊晃悠。」周騎提議。
陸遠立刻不悅地看向他。
周騎笑了:「大人既然捨不得,又何必再逞強。」
「你若知道她做了什麼,便不會這麼說了。」陸遠想起她將自己推給別人,事後也沒有像以前一樣來哄自己,擺明了根本不在乎他,便忍不住沉下臉。
周騎微微頷首:「卑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大人既然這麼生氣,便一定是她的錯,只是……無論如何,她也不過十六七的小姑娘,也沒有父母家人的依仗,如今只能依靠大人一人,大人若冷待她,她便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的處境……倒和失了聖心的錦衣衛有所相似。」
陸遠頓了一下,表情有所鬆動,但還是開口反駁:「錦衣衛不會失了聖心。」
「但她卻被大人冷待了。」周騎接了一句。
陸遠抿了抿唇,半晌冷淡開口:「你不過是不想被牽連。」
「是呀,大人。」周騎笑著承認了。
陸遠輕嗤一聲,好半天突然開口:「突然想游湖了。」
周騎頓了頓,懂了。
另一邊,簡輕語直接回了客房。她這幾天沒敢往陸遠旁邊湊,也沒興緻去園子里溜達,便整日將自己悶在屋裡,今日也不例外。
她嘆了聲氣,正要去床上躺會兒,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頓了頓去開門,便再次看到周騎。
「少東家要去游湖,你去嗎?」他問。
簡輕語愣了一下,小心地問:「是他讓你來的?」
「不是。」周騎嘴上否認,眼睛卻努力表達出相反的意思。
簡輕語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似乎在暗示自己什麼,想了想后恍然:「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但我就不去了,免得連累你。」
「……連累我?」周騎不解。
簡輕語點了點頭,感激道:「我知道,你是背著他來的,想幫我跟他和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他那人眼裡容不得沙子,我若真去了,他會生你氣的,所以還是算了,謝謝十一。」
「我覺得……你可能想多了,他應該是不介意的。」周騎無奈。
簡輕語還是搖了搖頭,正要再次拒絕,周騎直接催促:「行了,走吧。」說完,便在門口等著她了。
簡輕語還是猶豫,可見他堅持,還是跟著走了,只是一邊走一邊搖頭:「我真不能去,他真會生你氣的。」
「沒有的事。」
「你別不信啊,我真的……」
她不停解釋,周騎不停否認,兩個人一時間竟也有幾分熱鬧,然而這點熱鬧在經過拐角、突然見到陸遠后,便直接消失了。
簡輕語臉上還掛著禮貌的笑,沒想到就這麼遇到了陸遠,一時間都沒來得及收起表情。
陸遠冷眼看著她從『高興』變局促,再看站在她身側的周騎,心情突然惡劣,轉身便離開了。
周騎:「……」
簡輕語無言片刻,有些喪氣地看向周騎:「我就說吧,他會生氣。」
周騎嘴角抽了抽,實事求是道:「或許他是看見我們離得太近,不高興了。」也是他不好,一時間心急了些,雖然恪守禮節,可忽略了他家大人是醋罈子的事實,害得好好的游湖機會徹底沒了。
游湖是去不成了,可該說和還是得說和,他想了一下道:「少東家很在乎你。」
「……謝謝。」簡輕語除了道謝,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周騎見她聽不進去,便也沒有再多言。
簡輕語再次回到客房,鬱悶程度比先前翻了兩倍,想到陸遠看見自己就想走的樣子,她終於對他帶自己去京都的事,徹底不抱希望了。
自己想法子吧。
當天晚上,她便沒有出現在餐桌上,只是在客房用了些桌上的糕點。陸遠面無表情地坐在廳中,飯菜從一開始的熱氣騰騰,到最後變得又冷又硬,他都沒動上一筷。
他沒吃,周騎就更不敢吃了,陪著他等了小一個時辰后,終於忍不住道:「不如我去請她過來吧。」
「不準去,」陸遠聲音冰冷,「她既然不想吃,那就餓著吧,叫人把她屋裡的吃食都撤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大人……」
「現在就去。」陸遠不容商量。
周騎只好應下。
一刻鐘后,簡輕語屋裡最後一點口糧也沒了。她怔愣地看著丫鬟們將東西全部拿走,又無言地看向周騎。
周騎也是頭一回跟小姑娘置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當尷尬時,簡輕語嘆了聲氣:「不用解釋,我都明白,你也是聽命行事。」
「……多謝理解。」周騎扯了一下唇角。
簡輕語又是一聲嘆息,再看周騎好脾氣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惆悵:「若陸培之像你一樣便好了。」
周騎頓了一下,還未開口,便察覺背後一道懾人的視線,他若有所感地回頭,一對上陸遠的眼睛頓時一驚:「不關我事。」
說完果斷走了。
簡輕語也沒想到陸遠會過來,看到他后嚇了一跳,下意識扭頭就跑,結果剛跑兩步就被拎住了后脖頸。
「我不是周騎,你很失望嗎?」陸遠幽幽開口,聲音里是壓抑的怒氣。
簡輕語渾身僵硬:「……我只是說他脾氣很好。」
「所以現在是嫌我脾氣大了?」陸遠愈發憤怒。這才幾日,她便又開始找下家了?是不是他再生兩天氣,她便是周騎的人了?
簡輕語欲哭無淚:「……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想著你脾氣如果跟他一樣好,我就能哄你了。」
陸遠手上力道一松,長眸緩緩眯了起來:「脾氣差你便不哄了?」
「我想哄呀,可是我心虛……」簡輕語說著,眼圈都紅了。
陸遠看著她抽抽搭搭的樣子,半晌鬆開了手,冷笑一聲道:「心虛什麼?」
「誤會你了,能不心虛么。」簡輕語吸了下鼻子,小心地看著他。
陸遠冷眼看著她,半晌轉身就走。
簡輕語下意識去追,結果剛走了兩步,小腹便突然傳來一陣墜痛,她愣了一下,咬著唇蹲下了。
陸遠走出很長一段路,突然若有所覺地回頭,便看到她蹲在地上,一張小臉煞白。他頓時什麼都沒想,直接朝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