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為世人加冠

  這一刻、這一幕，是完全出乎安歌的預料的，原本的他是打算直接離開，直接結束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段旅程。

  因為他曾無數次地說過，

  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王。

  但那並不意味著人們不緬懷過去的王。

  他也忘卻了自己行於前方的身影，始終會吸引一些人的跟隨。

  只是出乎預料、卻並不意味著就不是一件好事。

  他仍要離開。

  卻也能夠在此——

  做最後的訣別。

  「那麼。

  「在這最後，再展示一下，此身吧！」

  安歌閉眼，

  他牽著楪祈的手。

  他的周圍，有人影綽綽，人的心靈如炬火般點燃於昏暗的天地之間。

  空中仍在飄落晶瑩的病毒結晶。

  它們紛紛揚揚。

  它們散亂交疊。

  落在鋼鐵鑄就的建築表面。

  這一刻的世界，突然寂靜了下來，隨著『王』的閉眼，萬物的流動就像是停止了一般.……沒有人再說話，沒有人再開口，但這寂靜，卻不是令人窒息的等待，而是懷抱憧憬的期望。

  他們在等。

  等著王的話語。

  也正是這一瞬間，安歌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場最後的訣別……

  該怎麼做？

  僅僅一瞬間。

  他的心中、便已經有了決斷。

  「我的道路——」

  「仍是王來承認、王來允許、王來背負.……這一點，仍不會變。」

  安歌看著眾人，看著那一張張面容，他微笑道：

  「因為，這是我所踐行的王道。」

  這是……

  拒絕了人們的拱衛與幫助了嗎？

  場面頓時凝滯了起來。

  「冕下，其實可以的.……」

  櫻滿真名愣了愣，粉色長發飛散、黑色天使鵝絨般的長裙微微提起，她微微鞠躬、像是想要勸誡著什麼。

  「我想，冕下可以考慮一下我等的幫助！」

  人群中、也有這樣的聲音傳來。

  披散著金色長發的男人走出。

  恙神涯。

  葬儀社的領袖。

  他也在人群中，他也在拱衛王者的群體之中……為王先驅，他有著自己的目的，不是為了所謂的忠心、未曾宣誓，也自然沒有忠心可言。

  但無論如何，承接了王命的他，確實是屬於王臣的一列。

  而且，安歌的所作所為、值得他敬佩。

  因為他.……

  真名已經獲救。

  恙神涯的夙願，也已經完成。

  所以在這一刻，

  他走了出來。

  修長筆挺的制服在人群中顯得極為的顯眼。

  尤其是那之上沾染的血……那是莖道修一郎的血，他是在殺死那個男人之後，才到了這裡的。

  並且、在此刻，遞上了諫言。

  「幫助么？」

  安歌怔了怔，然後他搖了搖頭，道：

  「你們誤會了。」

  他從不打算拒絕自己的子民的幫助、從不打算拒絕他們拱衛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的話語，也是確確實實所要踐行的王道。

  「我的道路，不會變。」

  他說。

  他揮手。

  他的掌心之間、有星星點點，流光映照。

  那是『啟示錄』的威光。

  是源於全人類心靈的力量。

  同時，也更是……

  被達亞特文明所收集起來的，人類的『罪』凝結而成之物。

  它隨安歌的手飄散開來。

  落於每個人的身上。

  落於每個人的心靈之中。

  以其為中心擴散、以其為中心，蔓延向整個世界。

  有人抬起頭，看一片流光落入、融入心靈之中，這一瞬，他彷彿看見了火光燃燒、看見了有什麼在心靈之中凝結而成。

  有人驀地驚覺，然後便發現.……那本就燃燒著的心靈具現的光，更加活躍了起來。

  櫻滿真名瞪大了眼睛。

  恙神涯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們獲得了『王權』。

  由啟示錄的威光凝結而成的.……

  王冠。

  安歌收回了手，也正是這一瞬間、啟示錄的威光，再一次地爆發，但這一次，亦不再是從安歌一個人的身上，而是從每個人的身上，從每個人的體內.……那被安歌所給予的『王冠』之處。

  一道接著一道的流光……

  一眼接著一眼的閃耀。

  或許時代落下的一片塵埃，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座大山。

  但——

  集齊眾人之力，

  搬山……

  「不難！」

  這一刻，世間男女皆為星辰。

  這一剎那，茫然夜色、皆為流光所照。

  他們猛地驚覺。

  原來那曾讓無數人絕望、讓無數人痛苦死去的恐怖.……

  在集體的力量面前，也不過如此？

  是的，這一刻。

  『啟示錄』.……

  被擋住了。

  被壓制住了。

  原本的安歌是打算將啟示錄的威光帶走，獨自解決的，但現在、不需要了。

  因為他們自己會解決。

  因為他們、自己能夠跨越這道難關。

  就像在喰種世界里一樣。

  人人為『王』。

  自然不再需要王！

  在做完這些時候、安歌與楪祈的身影，卻在此，漸漸變得稀薄。

  有流光散落。

  而他們、將離開。

  眾人回神，看了過來。

  『原來.……這才是『原初』嗎？』

  有低聲的呢喃在安歌的耳邊響起。

  「是的，這才是原初。」

  安歌抬眸，

  他知道這聲音來源於何處——其來源於達亞特文明存在於啟示錄中、最後的執念，追求原初、追求源頭境界的渴望與渴求。

  那雖然只是一份執念。

  卻存留許久。

  而在這一刻，『它』也終於看到了。

  所謂的原初……

  「從來不是指的單獨的個體，不是指的單獨的人。」

  「而是指人類的集體。」

  「一為全、全，既是一。」

  「在全與一之下。」

  「每個人都有著無限的可能性，每個人、都有著無限的未來。」

  這是安歌於這一瞬間所領悟到的。

  也是達亞特文明集體殘留的意志所看見的。

  原初的是『人』。

  而非神。

  原初的王也只是原初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一直以來，

  達亞特文明，不過是在管中窺豹。

  他們所行的道路是錯的、他們所走的途徑，也是南轅北轍的。

  所幸的是，在最後、

  安歌卻也讓『它』看到了正確的道路。

  在它將消逝前。

  在他將離開前。

  原初的王終會離開。

  但在那之前，他將令世人戴冠，以承其惡，他將為世人加冕……

  讓他們，做自己的王。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