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相見
陸瑾喬正托著腮坐著高腳凳,趴在吧台上,雙腿輕輕晃悠,很悠閑的樣子,隨手翻著記事本。
宋司璞逆光而立,微微有些恍惚,這個女人,是閔敬舒,還是陸瑾喬。
當確定這個女人是貨真價實的陸瑾喬時,宋司璞全身冰凍三尺的寒意瞬間散去,只有瑾喬才會有這般無憂無慮的洒脫天性。
陸瑾喬忽而從凳子上起身,巨大的欣喜籠罩了她,她無所顧慮的向他奔來,撲進了他的懷裡,喉嚨里似是在說些什麼,模糊不清,但每一個不清晰的音符都是快樂的。
宋司璞僵站在原地,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情感彷彿出現了斷層,難以置信,當確定瑾喬真真實實在他的懷中,溫香軟玉的身體,她特有的青草體香,溫溫暖暖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他彷彿從失而復得的狂喜中回過神來,忽而顫抖的捧起她的臉,想要看清楚她的樣子,可目光觸及她模糊不清的臉,便是恍惚的凝神,不受控制的怒意便這麼瀰漫上來。
總覺得這又是一場騙局,總覺得那個叫閔敬舒的女人又來騙他了,總覺得這是一場惡意的羞辱。
燈光昏暗,無論如何都瞧不仔細,宋司璞彈出了打火機,火光照亮了陸瑾喬芙蓉娟秀的臉,看著她眼底的淚水,看著她喜極而泣的表情,看著她愁愁的細眉,「瑾喬……」
宋司璞冷戾的氣息再次溫順下來,方才放心大膽的將她擁入了懷裡,用盡全力抱住,欣喜若狂,「真的是你!」
陸瑾喬不斷的點頭,淚水落在宋司璞的頸項上,緊緊抱著他,三年的離別,三年的思念,三年的渴望,三年手術台上的徘徊,支撐著她活下來的所有念想,都是見他!
「我一直在找你!」宋司璞沉痛的聲音很克制,頭深深抵在她的頭頂,聲音透著克制的顫音,「你如果再不出現,我會瘋掉。」
陸瑾喬雙臂環著他的頸項,藏在他的懷裡百感交集。
「陸瑾喬,從今往後,你不可以再不告而別。」宋司璞情深意濃的警告,沉痛低聲,「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彷彿跨越了生死,跨越了時間的長河,跨越了魑魅魍魎的離散,兩人再一次擁抱在了一起,宋司璞恨不能將她揉進身體里去,這是他的世界,曾經抽離的世界全部回來了。
宋司璞什麼也沒問,什麼也不敢問,只要她回來了,其他都不重要。
陸瑾喬被他抱的太緊,喘不過氣來,錘了捶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開她,她笑著比劃,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告訴他,她餓了,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宋司璞高度警覺,沒有立時離開,忽而將她攔腰抱起,一刻也不願放開她,彷彿鬆開她,她轉眼便不見了,他單手托起她,另一隻手打了通電話出去,做萬全的準備,無論是安保級別還是商業防禦級別都調整至最高等級,東哥等人放不下他,便開著車不遠不近尾隨,直到接到宋司璞的電話,東哥等人便名正言順現身,還帶著幾名保鏢。
東哥看到陸瑾喬那一刻怔了怔,誤以為看到了閔敬舒,這女的那麼殘忍的對待司璞,兩人怎麼轉身就抱一起了?很快他便否定了這種想法,回去的路上,東哥的車跟在宋司璞的車后。
老三搓著手探頭探腦向前看,「閔敬舒那女的又把司璞給拿下了?司璞被打成那樣,還能原諒這女的?東哥,你說司璞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啊。」
「我聽宋氏的工作人員說,司璞坐牢好像也跟閔敬舒有關,好像就是閔敬舒害的。」
「不會吧,司璞圖啥呢?差點被那女的搞死,這會兒怎麼兩個人又搞一起去了,鬼迷心竅了吧!」
「……」
東哥吸了口煙,「她不是閔敬舒。」
「啥?」
「是閔敬舒,我沒看錯吧!」
「不是閔敬舒,這女的跟閔敬舒感覺不一樣,兩個人長得也不一樣。」東哥分析,「閔敬舒要美艷強勢很多,這個女人氣場很弱,大相有點像,五官不一樣,這女的走的清純無邪路線,閔敬舒是性感御姐路線。」
「你看的這麼仔細?」
「不信你一會兒觀察。」
「我勒個去,到底誰才是他老婆啊,我有點糊塗了,咋回事啊。」
而此時,宋司璞帶陸瑾喬回家的路上,他親自開車,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陸瑾喬坐在副駕駛上,看著他動容沉靜的側臉,伸手下意識摸了摸他臉上的傷口。
宋司璞溫順的任由她撫摸,特給面子的將臉輕輕放在她的掌心蹭了蹭,陸瑾喬幸福的笑了起來,她做了手語,問他臉上的傷口怎麼來的。
宋司璞說,「回去再說。」
他表面輕鬆,全程精神狀態緊繃,他深知紀臨江和閔敬舒是怎樣的喪心病狂,根本不會就這麼放了瑾喬,這可能又是另一種圈套,他打了很多通電話明裡暗裡部署安保,讓人嚴密監視紀氏的動向。
就連回去的路上,左右兩輛車,後面跟著一輛車,保駕護航。
下了車,他抱著陸瑾喬一路奔上樓,全然不讓她離開他的懷裡,陸瑾喬嚇的緊緊抓著她的衣領,進了家門,宋司璞提前叫了位醫生朋友來給陸瑾喬做全面檢查,體檢指標顯示一切正常,宋司璞緊繃的精神狀態有所緩和,可依然擔心她隨時會消失那般,將她整個人裝進了眼中。
他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沒有問她這三年去了哪裡,為什麼活了下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問她,她是怎麼從紀臨江的手中安然無恙的歸來,又是怎麼拿到了他丟失的手機跟他聯繫。
如同兩人之間從未消失過這三年,這三年間也未發生過任何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親自下廚,他知道她的口味兒,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知道她喜歡什麼顏色,知道所有的喜好憎惡,他不擅長表達自己,亦不擅長表達感情,只是上揚的唇角表明他是開心的。
陸瑾喬特粘他,抱著他的腰,腳跟腳貼著他,生怕一不小心醒來,便是一場夢境。
宋司璞的話多了起來,告訴她這三年兩人共同資助的那些孩子的近況,那些去過的山區贊助的圖書館捐書的情況,三年裡他又在偏遠地區建設了多少所學校,還有他曾經支教的那些學生一直保持著聯繫,以及她的妹妹陸嬈,如今的陸嬈一切安好。
陸瑾喬靜靜聽著,從後面緊緊抱著他,心安的閉著眼睛,糯糯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衫。
「你抱著我,我怎麼做飯?」宋司璞朗笑。
陸瑾喬緊緊貼著他,依舊不願意鬆開,是她熟悉的安心,深深吸一口他的味道,還是那麼安心,是她慈悲,坦誠,正直,磊落的愛人。
兩人久別重逢,被巨大的喜悅和珍重包圍,濃烈的生死愛意充斥在心間,宋司璞什麼都不想問,有些問題一旦問出口,有些事情一旦了解的太明白,平衡將被打破,這種平衡代表著目前為止他所構建的對事件的認知體系,這種認知牽連著龐大的人物關係,驅使著他從瑾喬「死去」的那一天起,到如今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
陸瑾喬一邊吃飯,一邊做著熟練的手語,好奇的與他探討那些孩子的成長狀況,也好奇的追問他這三年是怎麼過的,詢問他的爺爺,他的家人可安好。
宋司璞言簡意賅,說都好。
陸瑾喬的關心全都系在他的身上,以至於她忘了提及自己這些年的事情,她迫不及待了解她錯過的那些時間,錯過了多少關於他的回憶,兩人之間共同的小秘密他有繼續完成么?他臉上那麼多的傷口是怎麼來的?疼么?
宋司璞避重就輕的回答,耐心的替她解疑答惑,微笑看著她吃飯的樣子,滿眼都是失而復得的珍重。
期間,宋司璞的電話響了,他起身來到窗邊接了一通電話,下屬關於工作上的請示和彙報,許是提及了紀臨江一系列商業操作,宋司璞神情肅穆。
陸瑾喬吃完飯,靜悄悄洗了碗,將廚房擦洗乾淨,來到客廳時,宋司璞還在處理工作問題,於是她像是一隻乖巧的小白兔趴在他身邊的窗台上,專註微笑地盯著他的側臉,看著他臉上青青紫紫的傷口,心疼的緊,於是她伸手再次摸向他的臉,還未碰到他。
宋司璞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避開了她的觸碰,幾乎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那一剎那,他看向她的眼神,滿是冰冷的戒備。
陸瑾喬微微一愣。
宋司璞也愣了一下,隨後他三言兩語掛斷了電話,反握住了陸瑾喬的手,將她拉進了懷裡,「抱歉,嚇著你了。」
陸瑾喬仰頭看著他的臉,仔細觀察著他細微的面部表情。
宋司璞將她抱了起來,來到沙發前坐下,陸瑾喬坐在他的懷裡,一直出神的盯著他的臉。
宋司璞坦然的看著她。
陸瑾喬繼續盯著他,像是一隻好奇的小白兔,雙手搭在他的雙肩上,坐在她的懷裡,勇敢的直視他。
宋司璞也不言語,回望著她。
好半晌,陸瑾喬敗下陣來,她做了手語問他:你不問問我這三年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