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 83 章
兩人換好衣服一起出去,薛宥卡拿上雨傘,跟他說:「我還沒在牛津吃到好吃的中餐,這幾天都是自己做的,不過我看見有東南亞菜,印度菜,聽說都不錯。」聽人說學院的食堂是最好的,newcollege的廚師是米其林。
下樓時,日本妹子端著沙拉碗路過:「嗨,你們要出門嗎?」
「出門吃飯。」
程譽原本心情不錯,可突然瞥見她碗里綠油油的西藍花,腸胃瞬間開始翻湧。
以至於晚上吃飯都沒什麼胃口,一副時差還沒倒過來的神情懨懨。
薛宥卡給他夾菜:「要不要我回去給你做飯吃。冰箱里還有我買的蔬菜。」
程譽擺手,強迫自己忘掉西藍花。
餐桌上,林時茂問他:「你們幾號開學,學院給你發gown沒有?」
「下個月四號開學,我準備開學前去買。」goortarboard」的學士帽,以及校服。具體的購買流程在寄給他的學院手冊上有寫,但手冊上含有大量的拉丁文,根本看不懂。還是開學前程譽幫他研究了手冊,翻譯成中文跟他講的。
林時茂似乎知道很多的學院細節,知道哪裡有玩的,知道牛津的許多傳統與活動:「你們新生舞會也是要買門票的,所有的舞會都要買票,一般也不允許帶校外的朋友參加,還有賽艇俱樂部,這個也可以參加一下,不過你是大三,考試很難,大概會非常忙吧……」
「茂哥,你該不會是牛津畢業的吧。」認識這麼久,他還不知道林時茂是哪個學校的。
「這倒不是,我十七歲過來,在rcm學了幾年,在牛津玩過一段時間。」後面林時茂去耶魯了,然後沒讀完回國重組樂隊了。
rcm是皇家音樂學院的縮寫。
薛宥卡又問:「那你們的巡演什麼時候開始。」他希望自己能多點時間,能跟著一起去,但目前為止聽說的,哪怕假期很多,學生要兼顧學業和學院社交,還是很忙。
林時茂說下個月開始:「一個月一站,到明年五月結束,。」
薛宥卡初到牛津很多事都不懂,不知道交換生和普通的本科新生一樣嗎,需不需要參加開學典禮和新生舞會,也是程譽打電話幫他問清楚的,答案是需要,交換生也屬於新生。
開學前薛宥卡沒有太多的事,除了圖書館,街頭攝影,就是逛超市,天蠍的到來打亂了他剛適應的新生活,林時茂聯繫了房產經紀人,專門在他學院附近看房子,理由是這樣偶爾他過來吃飯也方便。此前林時茂在英國住了幾年,深知這是個完全沒有美食的國家。這次要過來開巡演了,預計要在牛津定居一年,除了外出表演,日常排練也將在這裡,為了大家能正常在異國他鄉生存,林時茂特別聘請了一位住家的中餐廚師。
而薛宥卡也陪著程譽去了他姥爺在牛津郡買下的老房子。這裡離學院有二十分鐘的車程,是一棟典型的英式鄉村房屋,地處泰晤士河分支河畔,河水很淺,兩旁是金黃的秋葉。
「我姥爺生前還請人每年打理,他去世后,房子就沒人管了。」
因為姥爺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房產太多了,整理不過來,只在當年把房子里的珍貴藝術品、和珍貴藏書、筆記帶走了,其餘的東西都維持著原樣。用鑰匙打開門,一股灰塵的氣味撲鼻而來,程譽沿著鼻扭頭咳嗽。
門敞開來,灰濛濛的空氣散去,不算強烈的陽光慢慢灑在這座房子的胡桃木地板上,照亮了原本的模樣。
並不是什麼豪宅,只是一座普通的英式房屋。比程譽想象中的破舊好得多,所有的傢具上都蒙著一層布,透著一股很久沒住人的孤寂氣息。
「你跟我說很小,其實很大啊。」薛宥卡揭開防塵布,眺望房子的高穹頂,這至少是個能容納五口之家的住所,聽程譽講是他姥爺當年求學時買的,已經有至少五十年的歷史了,而這座房屋的建造則要更早,保守估計這是七八十年前的老建築。
薛宥卡的手指在沙發上揩拭而過,灰塵很少:「傢具都還很乾凈,只需要拖一拖地就行了。」
程譽已經在打電話叫當地鐘點工了。
樓上也保養得極好,一間還剩一些書的藏書室,一間是儲晉住過的卧室,還有一間是空著的,最頂上的閣樓很大,也很舊,走上去會發出年久失修的咯吱的木材鬆動的聲音,推開霧蒙蒙的閣樓窗戶,窗外是瀲影波光的河流,倒映著秋天濃烈溫暖的色彩。
鐘點工隔了幾個小時才到,與此同時傢具商也送貨上門了,一個又一個的巨大紙箱從車上搬下來,運輸到老房子里。
薛宥卡問他:「茂哥不是去買房子了嗎,買這麼多新傢具幹什麼。」
「要翻修一下。」程譽對工人說:「那個是床嗎,搬到閣樓去吧。」
他低聲對薛宥卡說:「喏,你要的大床。」
薛宥卡看向幾個摞在一起的巨大紙箱,湧上一股無力感:「我只是說說而已,不需要太大的。」
「不是很大,比酒店的寬一點點。」
因為房間不夠放,只能放在閣樓,而閣樓太舊,需要整個重新裝潢。
翻修一棟至少有七八十年歷史的老房子工程量巨大,但程譽沒想完全改變它原本的模樣,只加了些新東西。雖然酒店也有大床,可這是最美好的第一次,程譽想要他永遠都記住這一天,記住還不算完,翻修過後每年必回來打卡。
幾天後,牛津開學,薛宥卡穿著正裝去參加了開學儀式,在學院和劇院前留影紀念,並掏腰包買了張一百英鎊的新生舞會門票,去見識了一番。
但交換生在這裡,不融於普通的大三學生,也不融於牛津的本科新生,兩邊都不屬於,顯得格格不入。但他心態平和,融不進去的圈子是沒必要硬要去融入,是抱著單純來吃吃喝喝,要盡量吃回本,順便看看國外的舞會什麼樣的心情。他聽聞今年入學的新生有某歐洲國家皇室,只是在人群里,分不清哪個是王子。
這種隱藏身份的人物在牛津還不少。
舞會的正餐並不好吃,薛宥卡拿了一些甜點和冰淇淋穿梭在邊緣。他沒有提前邀請女伴,也不認識女伴,有個穿紅色禮服的白人女生跟他搭訕,很直接地誇他的眼睛漂亮,然後問他名字和學院:「你有舞伴嗎?」
薛宥卡根本不會跳舞,怕出醜只能婉拒。
「你們中國人就是喜歡謙虛,來吧我教你,很簡單的,我有口訣的。」甚至於先抬起了手,等著他來牽。
跟不認識的女生在舞會上跳舞,這種文化是他從來沒接觸過的,薛宥卡硬著頭皮跟她一起進了舞池,手心向外,只做了一個動作,沒有直接碰到她。
那女生低聲用口訣來教他舞步:「你看,你跳得很好啊。」
「謝謝,是你教得好。」
不過薛宥卡很少跟女生這樣接觸,又緊張又覺得這樣不太好,然而這只是東西方的文化差異,甚至於不小心踩了自己一腳,這支舞提前結束了。過後還有其他的男女對他表示了興趣,薛宥卡每次自我介紹都要說一遍自己是大三的交換生,只來上一學年的課。
聽說留到凌晨還有其他活動,但他沒待那麼久,九點過就離開了。學院大門外,程譽提前來等他。人一出來,程譽就看見他,先是招手,然後大步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問:「舞會好玩嗎?」
「不好吃,我沒吃回本。」餐食都做得很精緻,可都不合胃口,最後吃華夫餅吃飽了,「但是舞會氛圍很好。」
坐上車,程譽在他身上嗅到了隱約的女士淡香水味道:「有人請你跳舞了嗎?」
「嗯…有一個。」
程譽挑眉,倒也沒有說生氣:「去之前我還問過你,你說不會跳。」
「是不會,然後,」薛宥卡摸了摸鼻子,還擔心他生氣,小聲說,「那個請我跳舞的教了我幾個舞步。」
「那你學會了嗎?」程譽盡量讓自己別生氣,有social就有舞會酒會還有聯誼。薛宥卡只來交換一年,如果只鑽研學術的東西而不去社交,未免可惜了這次交換生的機會。
「好像會了…不過我們只跳了一分鐘。」他補充。
房子沒有翻修結束,兩人步行到了離住所很近的小公園,在無人的草坪上生澀地跳舞。路燈離他們有一米遠,朦朧的燈光下,薛宥卡不小心踩了他,又踩了自己。程譽好笑地問他:「不是說學會了?我都配合你跳女步了,你還踩我。」
薛宥卡尷尬地說看不清楚,又踩了他一下。
兩個人安靜地待了兩個小時,牽著手說話,接吻,快十二點了,程譽送他回去。
林時茂買的房子就在附近,他們剛搬進去兩天,慢跑六分鐘可以到。
拿到課程表后,薛宥卡第一時間制定了相關的日程表,幾點起床,幾點上課,甚至連泡圖書館的時間都細分了出來。
明天一早就有課,是來牛津的第一堂課。
薛宥卡一直沒睡好,可能是因為舞會上喝了茶,也可能是因為要面臨全新的課程而激動,半夜的時候,薛宥卡聽見隔壁房間關門的聲音。
法國人frank一般回來的比較晚,還會帶不同的人回來,有時候是男生有時候的女生。不知道隔壁是不是故意的,能感覺到牆在晃動,薛宥卡的床正好貼著那面牆,挨得近一些了,就什麼都能聽見。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親耳聽見這種直播。
他有點痛苦,戴上耳機聽程譽寫的歌。饒是如此,第二天起床仍然困頓地打哈欠,裝上書本出門,frank正好上樓:「抱歉,昨晚是不是吵到你了?」
薛宥卡道:「如果下次你能小聲一些就好了。」
frank說下次會注意的,可薛宥卡走下樓梯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視線,帶著一種不懷好意,他快步跑了出去,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在網上找轉租,可一開始,他是真沒想到程譽會跟隊友一起來。
而且如果自己跟茂哥說租他的房子,林時茂肯定也不會收他房租的,哪怕收,也只會開玩笑地說:「讓turbo給我吧。」
這才是他最不好意思的。
這第一天上課,是程譽送他去的,送到學院門口就跟他說拜拜了。
學院的課制別具一格,上午是lecture,下午有經濟學的輔導課,而輔導課是一對二的形式,每周晚上還有formaldinner,可以帶朋友參加,他還沒有報名。
這邊大三的課程也是完全沒接觸過的東西,哪怕提前在圖書館借了書預習,上課還是瘋狂抄筆記,把教授寫到白板上的內容全部抄了一遍,第一周,薛宥卡盡全力去適應了節奏,感覺牛津的生活有點像上班,朝九晚五,下午五點過後就是屬於自己的,可以學習可以社交,但他的全部時間都給程譽了。
frank的做法變得日益過分,有天喝了酒回來,帶著兩個人在客廳玩。薛宥卡不小心看見了,被三個人像開火車一樣的體位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frank甚至醉醺醺地邀請他一起來。
薛宥卡回房間,裝上明天上課要用的課本和洗漱用品,直接走了出去。
這裡離林時茂買下的房子不遠,薛宥卡去吃過飯,一直覺得不太合適,沒有留宿。
他背著書包朝那邊走,給程譽打電話,那邊沒接,過了幾分鐘才回:「剛剛在洗澡,沒聽見鈴聲。」
「茂哥他們呢,睡了嗎?」
程譽擦著身上的水:「不知道,怎麼了?」
「我現在出來了…我、我能不能跟你睡一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伴隨著電流聲是程譽屏住的呼吸,忽然出了一口氣:「我來接你。」
「不用接我了,我已經快到了。」他沒有說frank的事,感覺到細雨紛飛,而他書包里忘了帶傘。
「你別晚上一個人出來走。」程譽穿著浴袍就下樓了,客廳亮著燈,老k在看電視,見程譽急匆匆地去開門,問他怎麼。
程譽剛開門,走出去幾步,就看見抱著書包站在花台下面的薛宥卡。
程譽兩三步下台階,拉住他:「快進來,你怎麼穿這麼少,也不打傘。」
入秋的十月,牛津早晚溫差大,晚上氣溫涼,還經常下雨。
「忘帶傘了,我書包被書裝滿了。」雨不算大,走過來這十分鐘,只是衣服頭髮有些微濕。
程譽拉著他進門,給他找了拖鞋和毛巾,用毛巾給他擦頭髮。
一旁瞥見他的老k,忽然就懂了,打了聲招呼,默默地關電視,進房間了。
林時茂隨便買的房子,比薛宥卡的留學生宿舍大,房間眾多,所以四個人的房間完全是分散的。程譽是隨便挑的一間,有個圓弧形的露台,可以喝咖啡。
進房間,程譽沒有問他怎麼突然來了,把熱水打開:「快去洗個澡。」
薛宥卡在裡面沖熱水澡,程譽關上外面的夜雨,拉上窗帘。
過了十分鐘,裡面的水聲停了,薛宥卡推開一條門縫:「我忘帶睡衣了。」
「穿我的。」程譽找了一件睡袍給他。
薛宥卡站在浴室里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睡袍,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他沒帶睡衣,也沒帶其他的衣物,出門只想起來洗漱用品和書還有電腦。
結果現在連換的內褲也沒有。
程譽的睡袍在他身上穿著更寬鬆了,繫緊了腰帶,還有一片領口皮膚露出來,從浴室出去,程譽坐在床邊看一張類似說明書的東西,閱讀燈籠罩在頭頂。
程譽去拿了吹風機,開著一檔的熱風慢慢地給他吹頭髮,薛宥卡仰著頭問他姥爺的房子。
「今天去看了,」程譽把吹風機拿開一些,五指伸進他的黑髮里,說,「還在通風。」
傢具是新買的,不過不是剛出廠的,無需晾很久,最多下月初就能入住了。
薛宥卡點了點頭,可一直想著自己睡袍下面什麼都沒穿,很緊張地按著腰帶,怕一不小心鬆開。
「你捂著肚子做什麼?」程譽摸了摸他還有些濕潤的頭髮,開風繼續吹,「肚子不舒服嗎?」
「……」
薛宥卡不知道怎麼回答。
「沒有不舒服。」
「那捂著做什麼?」
「…有點涼。」
聞言程譽就把吹風關了,頭髮差不多干透了,用手揉了兩下,剛洗完吹乾的頭髮很柔軟。程譽道:「去床上蓋著被子吧。」
薛宥卡鑽進了被窩裡,程譽也把燈關了躺上去:「明天幾點的課?」
「十二點…」
這是根據輔導老師的時間來做的調整,每周的課可能會有細微的差別,每周都會有調整。
薛宥卡睡在床的另一端。
程譽:「你不離我近點嗎?」
薛宥卡挪了兩下。
程譽讓他再近點。
薛宥卡又挪了一下,睜大眼睛在黑暗裡看著他的輪廓。
「林時茂住那邊最後一個房間,wolf和老k的房間在一樓。所以我們說話他們聽不見的。」程譽在被窩裡找他的手,「還冷?你怎麼還捂著肚子的?晚上不是跟我一起吃的嗎,吃什麼不舒服了?」
「不是……」薛宥卡搖頭,「沒什麼。」
「那你捂著幹什麼,便秘?」
薛宥卡:「……」
薛宥卡:「沒有,我只是……」
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更可疑了,程譽懷疑地把手伸進去,擔憂:「要是不舒服,起來吃點腸胃藥。」
薛宥卡一瞬間綳直了身體,感覺程譽只是在幫他揉肚子,緩緩地鬆了下來:「我真的沒事,我沒有肚子疼。」這種被溫柔包裹著的安全感讓他完全松馳了下來。
「那怎麼?」
他窘迫地答:「你別笑啊……我只是、只是裡面沒穿。」
程譽愣了兩秒,旋即低聲笑了:「我以為怎麼呢……我摸到了,是沒穿。」
薛宥卡在被窩裡弓起身子來,把下巴擱他肩上,眼睫毛一下一下地顫抖。程譽收緊了胳膊,把他按到了自己懷裡,睡袍在被窩裡凌亂地散開。
被子卷在身上,汗水從脖頸後面流下,薛宥卡短暫地失神了片刻,程譽劇烈的心跳傳遞給他,薛宥卡閉著眼睛縮在他懷裡。
休息了有一分鐘,程譽起身,好像在拿東西。
「問你,」程譽的動作看不清晰,聽聲音是在拆包裝,聲音啞著,「你覺得這張床夠不夠大了?」
薛宥卡低低地應了一聲,說夠了,臉埋進了枕頭。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把燈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