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女人,離師尊遠一點
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洛槐安比誰都清楚,謝虞總有一天會離開,是他不管用什麼都留不下來的人。
還不如就這樣回到最初的起點,對他和謝虞都是一件好事。
似乎是意料之中,謝虞眸色深沉了片刻,對段修寒道:「阿寒,你先出去。」
段修寒抿了抿唇沉默不語,卻能夠讀懂謝虞眼中的意思——他相信師尊,所以不管師尊想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地跟隨和聽從。
他轉身離開,在與洛槐安擦肩而過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洛槐安眼底已經沒有了勢在必得,反而帶著淡淡憂傷和釋然,讓他本該出口的警告卡在喉嚨。
段修寒心底莫名地煩躁,他不了解洛槐安是經歷了什麼才會和他一樣執著,又為何在這時候選擇了放手。
但他絕對做不到。
他不想師尊的好被除了他以外的人發現,甚至想把謝虞帶回去藏起來,讓謝虞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段修寒知道謝虞嚮往自由,他沒資格限制謝虞的思想和意志,所以他在祈禱——師尊會永遠像現在這樣愛他,否則連他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在少年的背影離開視線以後,謝虞才回木屋,替洛槐安倒了一杯熱茶。
洛槐安接過茶,良久以後才對上謝虞的眼神,苦澀一笑:「「謝前輩……真的要走嗎?」
謝虞動作微微一頓,意味不明地回道:「是啊,必須走。」
「還是回蝕殺殿?」洛槐安擔憂地皺眉道,「可君晏昨日給我傳書,說最近仙魔妖鬼四界都因為魔主降世而蠢蠢欲動,如果不是君晏在和他們周旋,他們可能早就找到段修寒了。」
洛槐安的擔心不無道理,且不說覬覦魔主之力的勢力比比皆是,如果最後段修寒恢復魔主的記憶和力量,恐怕連謝虞也無法控制。
段修寒太過危險了,謝虞要是因此受了傷該怎麼辦?
見謝虞垂眸不語,洛槐安只能繼續道:「一些嘍啰不足為懼,只是鬼王南宮皓手裡有離魄杵,能夠分離段修寒身上的魔主之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說的我都清楚。」謝虞輕輕地品了口茗,神色絲毫不見慌亂,「所以才要去惡鬼崖。」
「謝前輩你瘋了?」洛槐安不可置信地說道,「難道不應該躲著南宮皓嗎?為什麼還要自己送上門。」
謝虞放下手中的茶盞,眸底閃過一抹堅決。
他還沒有開口,洛槐安就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震驚地脫口而出:「謝前輩是想將計就計,利用離魄杵把段修寒的力量分離出來?」
「對。」謝虞沒有隱瞞,洛槐安既然都已經知道南宮皓有離魄杵,猜到他的目的也情理之中。
「不行!」洛槐安直接堅決反對,「從來沒有人能夠把魔主的力量分離出來,誰又能知道會不會成功,萬一出了差錯只會萬劫不復。」
「安兒,你先冷靜一下。」謝虞嘆了口氣,「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複雜,其實.……」
洛槐安提高了聲音,眼圈微微發紅,段修寒變成什麼樣很重要嗎?
憑什麼要謝虞為他付出這麼多?
他可以做到放手,但絕不能讓謝虞去冒這樣的險。
「謝前輩,你為什麼一定要阻止段修寒成為魔主?」
「因為.……我現在別無選擇。」
洛槐安愣住了,他看見謝虞伸出手覆在他的額間,接著便是一些記憶通過掌心傳到了他的大腦。
他看到了段修寒不知為何對謝虞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肆意傷害和侮辱。
他看到了謝虞與妖皇大婚,卻被控制心神親手殺了段修寒,恢復神智后居然生生挖出了魔珠。
他還看到了謝虞用血復活了段修寒,可在一年之後段修寒就會恢復所有的記憶,當過去的種種被徹底揭開的時候,段修寒對謝虞只會剩下無邊無際的仇恨和憤怒,哪怕現在的假象有多美好,最終都將狠狠打破。
洛槐安片刻后睜開雙眸,眼眶早就濕潤地瀲灧欲滴,同時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貫穿,鈍痛難忍。
他那段時間在葯靈谷療傷,竟然不知道謝前輩經歷了這麼多的變數和挫折。
在謝虞將魔珠挖出來的時候,洛槐安心如刀絞——他在悔恨和心疼,如果那時候他出現在那裡,絕不會讓謝虞經受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直到現在,洛槐安才終於明白謝虞為何這麼執著,都是為了段修寒……
「謝前輩,你……你之前為什麼都不告訴安兒?」洛槐安抽泣著抱住謝虞,低聲道,「就算是天涯海角,安兒也一定會去救你的……」
謝虞淺淺地笑了笑,拍拍洛槐安的肩膀安慰道:「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怎麼可能會好好的?兩次內丹受損是完全不可逆的傷害,要是再有第三次……是會死的!」
洛槐安醫術頗深,在偷偷探入謝虞的丹田時就看出受損極其嚴重,要不是有楚漠的金丹暫時撐著,恐怕.……恐怕連他都無力回天。
「放心吧,不會的。」
謝虞的保證是多麼蒼白無力,洛槐安真的害怕有一天會看著謝虞消失在他眼前……
「謝前輩,不要管段修寒了好不好?」儘管知道不可能,可洛槐安還是苦苦哀求。
然而,他看到那雙向來淡薄而冷艷的眸眼中出現不可摧毀的堅毅,剎那間就明白謝虞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
他挽留不了,也阻止不了。
「對不起安兒,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事到如今,謝虞早就已經做不到置身事外了。
不管結果如何,都是他心甘情願。
洛槐安最終還是將心中的不舍和執念深深地埋到深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助謝虞一臂之力,幫謝虞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安兒,答應我一件事。」
「謝前輩……」
「如果我失敗了,魔主重新現世,記得想辦法殺了我。」
「可是.……」洛槐安想說他做不到,可在看到謝虞眼中的決絕時,他只能紅著眼點點頭,「好。」
————
段修寒進來的時候,洛槐安已經走了。
木屋內,一名男子身穿艷麗紅衣,腰間別著罌粟花紋樣的長鞭,束起的墨色長發襯得身形瘦削,氣質出塵。
他微微愣住,叫了聲:「師尊?」
紅衣男子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狹長鳳眸微微上揚,眉眼染上了極為漂亮的緋色,淚痣的點綴使整張臉都增添了幾分魅惑,而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恍若是驚鴻一瞥,段修寒看呆了,一時之間心臟跳得特別地快。
直到謝虞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開口時清亮動聽的嗓音卻莫名地讓段修寒喉嚨一緊:「阿寒,我們走吧。」
段修寒反應過來以後,趕緊跟在謝虞身後,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暈出一道極為溫暖的光線。
「你不問去哪嗎?」
一襲黑衣的少年拉住謝虞的手,臉上洋溢著極為燦爛的笑容:「師尊去哪,徒兒就去哪。」
還在歡快吃草的咪寶驀然抬頭:……
總覺得好像被遺忘了。
謝虞離開藥靈谷以後,還是先回了蝕殺殿——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回來。
原身當了這麼多年的魔修,蝕殺殿是他唯一的歸宿。
可對謝虞來說,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也意味著開始新的生活。
他不再是叱吒風雲的蝕殺殿殿主,也不用背負各種任務,只是簡簡單單地做回自己就足夠了。
然而,當謝虞再次踏進蝕殺殿的大門,卻驀然見到一個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當初的少女已盤上了髮髻,身穿普通婦人的粗布麻衣,原本凌厲冷漠的眉眼此時儘是女子的柔情和溫婉,她背脊挺直地站在院內,望著已然只剩下樹榦的梅花樹發獃。
「瑾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以後,瑾然先是渾身一震,接著便是驀然轉身。
她不可置信地呢喃著:「殿主.……真的是你!」
女子喜極而泣,衝過去一把抱住了謝虞,激動地嗚咽起來。
段修寒臉色一沉,頓覺不妙:.……情敵+1
時隔將近一年,謝虞沒有收到過瑾然的消息,他是真的想瑾然,也想那十年裡蝕殺殿只有他們三人的溫馨時光。
可他不能太自私,如果瑾然是想去追求想要的生活,他又有什麼資格和身份去阻止?
現在看來,瑾然或許真的找到了真正屬於她的人生。
「殿主,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瑾然眼睛都哭紅了,完全沒了以往的英姿颯爽。
謝虞伸手溫柔地擦掉瑾然臉上的淚痕,回道:「怎麼會.……只要你想回來,我一直都在。」
「是瑾然對不起殿主。」瑾然面露愧疚地說道。
謝虞颳了刮瑾然的鼻子,「別說什麼對不起,我知道你也有苦衷。」
段修寒捏緊了拳頭:.……師尊還從沒對他做這麼親密的動作。
一說到這,瑾然兩頰就泛起一抹桃紅,小聲道:「那時我被楚漠的人追殺,受了重傷掉進了河裡,是……是阿遠救了我。」
「你成婚了?」謝虞驚喜問道。
瑾然嬌羞地點點頭,又像是有些怕謝虞會因為她擅自做出這樣的決定而生氣,小心翼翼地說道:「阿遠他待我很好,所以我……殿主你會不會怪我……」
話還沒說完,謝虞就緊緊地抱住了瑾然,開口沉聲道:「瑾然,你權利做任何事,是我拖累你了才對。」
「殿主.……」
瑾然感動得淚流滿面,還沒來得及回抱住謝虞,就被扯住衣領硬生生地被拉出一個合適的距離。
段修寒臉都黑成炭了,擋在謝虞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瑾然,冷聲道:「女人,離師尊遠點。」